苗學華
(哈爾濱師范大學,哈爾濱 150080)
簡·奧斯丁《勸導》中婚戀倫理觀研究*
苗學華
(哈爾濱師范大學,哈爾濱 150080)
簡·奧斯丁是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女作家。她的封筆之作《勸導》通過講述貴族小姐安妮·艾略特和青年軍官溫特沃斯上校的愛情故事,體現出她對當時傳統婚戀倫理觀的不滿和批判,并嘗試重新營構理想的婚戀倫理意識的訴求。簡·奧斯丁在《勸導》中構建的倫理思想在當時具有超越時代的進步意義。但是,在當今文化語境下我們重新審視,由于受時代、個人環境的影響,她的思想難免具有片面性和局限性。本文從戀愛倫理、婚姻倫理和性別倫理3個方面探討《勸導》中的婚戀倫理價值,希望對當今的婚戀觀和性別平等相關領域的研究提供參考。
《勸導》;簡·奧斯丁;婚戀倫理觀;批判與構建
簡·奧斯丁(Jane Austen, 1775-1817)是18世紀末19世紀初杰出的英國女作家。她注重人生修養,道德完善,強調人性的完整,始終將倫理作為人類生活的基本要素,并將文學視為實現倫理啟示的一種有效手段,在進行藝術創作時以人生和社會中的倫理道德問題作為基本主題。《勸導》是簡·奧斯丁的最后一部小說,在她去世后,由其兄長亨利·奧斯丁整理并出版。亨利·奧斯丁在1817年發表的《奧斯丁傳略》中,對簡·奧斯丁的作品從來不描寫粗鄙的事物做出了這樣的解釋:“奧斯丁筆下不做作地避開一切粗鄙的東西。她認為,低下的道德標準即使寫得真實、俏皮、幽默,也是無法補救的”(朱虹 1985:8)。同樣,在《論奧斯丁——“道德家與幽默家”》一文中,安·塞·布拉德雷說,奧斯丁小說在本質上是屬于約翰生和庫伯時代的,并寫道,“同約翰生一樣,奧斯丁從嚴格意義上講也是一個道德家,她的道德說教不僅體現在情節中,而且經常直截了當地表達出來”(朱虹 1985:257)。瓦爾特·艾倫也贊同布拉德雷的觀點,認為奧斯丁與約翰生一樣,是英語作家中最言之不諱的道德教育家。《勸導》通過描寫幾起不同的婚姻,向讀者展示出18世紀末、19世紀初豐富的婚戀倫理畫面,表達作者對當時婚戀倫理觀的不滿和批判。同時借助主人公安妮·艾略特和青年軍官溫特沃斯上校曲折的愛情故事,營構理想的婚戀倫理藍圖。
簡·奧斯丁生活的18世紀末19世紀初正是英國由理性主義向浪漫主義過渡的時代,在很多方面她都深受18世紀思想的影響,同時又接受了19世紀的挑戰。在小說中,她著力描寫她所了解的情境和尊敬的人,并抒發強烈的個人情感。她從不否認情感的重要力量,憑借敏銳的直覺判斷和高超的敘述手法,將情感擺到了合適的位置(卡森 2011:14)。在《勸導》中,簡·奧斯丁結合生活現實精心設計了安妮和溫特沃斯曲折而復雜的感情糾葛,揭示了情感與理性的辯證關系,為小說中的戀愛倫理增添了新內涵(耿力平 2011)。小說一開始講述貴族小姐安妮·艾略特19歲那年遇到海軍軍官溫特沃斯,兩人一見鐘情并私定終身。可是由于家人和朋友都反對這門親事,認為對方既沒有豐厚的家產,也沒有顯赫的親屬,與安妮毫不般配。這一強烈的反對情緒超過了安妮的承受能力,安妮相信這次訂婚是輕率而不恰當的舉動,是錯誤的,于是終止了與溫特沃斯的婚約,結果這一謹慎給安妮帶來多年的痛苦。她一直無法忘情于溫特沃斯,并拒絕了一位年輕鄉紳的求愛,繼續過著孤獨的處女生活。這說明安妮的理智、謹慎并沒有給她帶來快樂和幸福,甚至連她自己都對曾經的理智深表懷疑:“她自己年輕的時候,不得不謹小慎微,年長以后才懂得什么是浪漫——這是畸形的開端所造成的后果”。她希望年輕人“充滿信心,展望未來,而不要過分憂慮和謹慎,否則會妨礙人們做出努力,違背天命”( 簡·奧斯丁 2010:31)。這段描寫表現出安妮企圖掙脫理性的束縛,去追求熱烈而自由的情感。但安妮畢竟是一個冷靜理智的姑娘,她所做出的一切選擇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的理智是道德成熟的象征,她的優秀品性為自己最終的幸福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休謨 2012:137)。
8年后,溫特沃斯依然一表人才,并積攢了一筆財富,可他無法冰釋對安妮的怨恨。他認為安妮解除婚約是別人勸說的結果,表現出她性格的軟弱,這是他果斷自信的性格無法容忍的。溫特沃斯的感情沖動影響了他的理智和判斷,導致他用情緒支配行動,僅考慮己方的得失,不考慮對方的處境(耿力平 2012)。于是開始追求“意志堅強,態度和藹”的露易莎,溫特沃斯這種固執己見的思想和追求他的露易莎正好吻合。露易莎也把不聽勸阻、一意孤行、魯莽理解為性格堅定。在萊姆旅游途中,露易莎堅持從石級上往下跳,讓溫特沃斯上校接住她。溫特沃斯覺得很危險,可露易莎不聽勸導,執意要跳,來證明她堅定的性格。結果溫特沃斯沒來得及接住她,露易莎就已經摔倒在地,頭部重傷,昏迷不醒。大家都對這魯莽的行動表示遺憾,對這后果表示惋惜。克羅夫特將軍對此也作了一個簡短的結論:“嗯,確實很糟!年輕人要用砸破情人的腦袋的辦法來求愛,真是稀奇!對嗎,艾略特小姐?砸了腦袋,又真心誠意地給她貼上一張膏藥”(簡·奧斯丁 2010:136)。這件事情改變了溫特沃斯對‘性格堅定’的看法:性格堅定的人不一定走運,這種性格同人的其它品質一樣,也有一定的限度,應該適可而止。經歷了這一波折以后,溫特沃斯冰釋前嫌,又萌發了對安妮的感情。安妮的這段失而復得的愛情是由于她遵從理性行事,她的所為合乎本分,她的理性必將為她獲得福利,而不像露易莎那樣受到傷害(Aurelius 2009:164)。這些都代表簡·奧斯丁從理性到浪漫、又從浪漫到理性的回歸。由此看出,簡·奧斯丁崇尚理性至上的原則,強調以理性規范人的欲望,這種戀愛倫理思想在當時是有進步意義的。但作為人類兩性之間的一種特殊的關系和感情,愛情的表現形態歸根結底受社會生產方式決定和制約,并隨著歷史的發展而不斷發展和豐富。所以說,樹立正確的戀愛倫理觀是愛情美滿的先決條件(蕭家炳1996:17)。一個人如果被情欲所控制,成為無理性的情欲的奴隸,就不能做出與人的本性相符合的行為,也會背離倫理,不可能達到人格理想的標準。如果一個人只有理性,而沒有情感,也不會產生完美的戀情。因此,在愛情方面做出選擇時,既要有浪漫與激情,又要有理智;不僅要考慮別人的勸告,也要有自己獨立的思想 (斯賓諾莎 2012:88)。黑格爾也給予戀愛倫理很好的詮釋:“愛的第二個環節是,我在別人身上找到了自己,即獲得了他人對自己的承認,而別人反過來對我亦同。因此,愛是一種最不可思議的矛盾,絕非理智所能解決——愛制造矛盾。作為矛盾的解決,愛就是倫理” (黑格爾 1961:175)。
婚姻是社會生活中的大事,對奧斯丁時代的婦女來說,婚姻更是賴以生存的手段。在奧斯丁的作品中,不同情操的人物圍繞婚姻問題作了形形色色的表演。《勸導》中對婚姻的描寫體現出當時以財富和地位為基礎的婚姻倫理狀況。瑪麗嫁給查爾斯·墨斯格羅夫是因為墨斯格羅夫家是薩默賽特郡的紳士,按產業和社會地位來看,查爾斯家在當地僅次于沃爾特爵士,何況查爾斯又是長子。盡管瑪麗對安妮的幸福婚姻感到滿意和羨慕,但看到安妮以后不會擁有上克羅斯府這樣的莊園,不可能當一家之主,她便會感到欣慰。只要不讓溫特沃斯上校受封為男爵,瑪麗是不愿意跟安妮換這個位置的。亨利埃塔嫁給查爾斯·海特也是出于海特是家中的長子,可以繼承一筆可觀的財產——大約二百五十英畝的溫思羅普的莊園,還有湯頓附近一處土地最肥沃的農場。
在《勸導》中,追求物質婚姻不僅僅是女性的特權,男性亦是如此。沃爾特爵士的假定繼承人艾略特先生為了追求錢財,曾不惜與一個他并不鐘情、而且社會地位又很低下的女子結婚,以取得獨立自主的經濟地位。“那時候,艾略特先生只有一個目標——發財致富,而且想通過一種比接受遺產還要快的捷徑去實現。他決定通過婚姻去實現”(Austen 2009:244)。這時史密斯太太猶豫了一會。“哎!這種事情太平常了。對活在世上的人來說,一個男人或女人為了錢而結婚的事太平常了,不會對此感到應有的驚訝。我們活著就是為了享樂。不過,我必須承認,當時我并不覺得艾略特先生的行為有什么可指責的。人們認為,‘為自己尋找最好的出路’是一種本分”(Austen 2009:245)。《勸導》除了對追求財富和地位的婚姻直接描寫外,還從側面展示出當時門當戶對的婚姻觀念。當安妮提醒伊莉莎白提防克萊太太巴結沃爾特爵士時,伊莉莎白激動地說:“克萊太太從不忘記自己的身份,我比你更了解她的想法,我可以保證,她對婚姻問題的看法非常正確。克萊太太對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是譴責的,情緒比大多數人更強烈。——這倒不是因為世上有什么事會促使父親去結一門丟人的親事(我對此深信不疑),而是因為他會感到不大快樂”(Austen 2009:41)。簡·奧斯丁通過對人物細膩的描寫展示出當時的婚姻是建立在財富、地位、門當戶對基礎之上的, 金錢和地位是婚姻的第一前提,盡管這種追求富貴和權勢、鄙夷貧窮和卑微的傾向歷來備受道德家的詬病(Smith 2012:57),但要打破當時社會中占主流的“門戶”、“金錢”觀是很困難的。
簡·奧斯丁雖然生活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卻持有與當時的婚姻思想完全不同的態度。她批判那種唯利是圖的金錢婚姻,將愛情作為理想、道德婚姻的首要前提,具有顛覆性的觀念(蔣家國 2010:12)。《勸導》中最理想的婚姻模式應該是安妮與溫特沃斯上校的婚姻,二人的愛情經歷8年半的挫折等重重的考驗,最終在逐漸寬容、愛慕中結成以真愛為前提的道德婚姻。這體現出簡·奧斯丁對婚姻倫理的理解:理想的婚姻是可能的。這種理想婚姻的主要條件除了女方花容月貌、天生麗質和男方英俊瀟灑、一表人才之外,就是彼此了解,情投意合,心心相印,自由平等,互敬互惠。如果愛情不是建立在相愛的基礎上,脫離這種倫理情感和倫理關系,愛情注定要失敗(Mei Zhi-xin 2013)。艾略特脫離了愛情是建立在兩個相愛的人基礎之上這一倫理關系,因此注定成為失敗者;克萊太太為了追求有保障的生活和地位,先是千方百計地想獲得沃爾特爵士的好感,后來又跟鰥居的艾略特出走了;伊麗莎白把地位作為尋找夫婿的唯一標準,一心想嫁給偽君子艾略特,結果到了29歲都沒有嫁出去。這些都體現出奧斯丁反對過分看重功利目的的婚姻倫理思想。并對那些希望通過婚姻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男男女女給予無情的嘲諷,她本人也正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明對婚姻的看法和態度。1801年夏,簡·奧斯丁熱戀中的男友不幸去世,使她身陷痛苦之中。翌年,她曾接受一個大地產主的求婚,但第二天早晨又改變了主意,因為她相信熱烈的愛,“我認為每個人都有權利在生命中為愛而結一次婚”,她決不背叛自己的理想,她不能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結果,她為自己確定的婚戀原則而堅守一生——終身未婚。無論是從她本人的經歷,還是從作品中女主人公的角色看,奧斯丁都在冒著極大的風險對傳統的婚姻道德觀提出挑戰。 因為在簡·奧斯丁時代,一般女性除了當老處女和家庭教師外,別的唯一出路就是嫁人,嫁一戶有錢有地位的體面人家,就成了一個年輕小姐得到并保持可靠社會與經濟地位的理想途徑。尤其是那些財產不多、教養有素的青年女子,都把結婚當做唯一一條未雨綢繆的體面出路,不管如何心中無數,幸福難卜,結婚成家都是他們最渴望的避風港。奧斯丁寫婚姻中的種種問題,意圖就是要提醒人們重視婚姻倫理,從而實現美滿的婚姻,這體現出作者對婚姻的前瞻性思想,其具有歷史性的進步意義。但《勸導》并沒有把金錢與愛情絕對分開,而是顯示金錢在確立穩固的理想婚姻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如小說中的另一個角色安妮,她并不像夏洛蒂·勃朗特塑造的簡·愛那樣高尚——沖破了以貌、地位取人的俗套,追求人格獨立和平等自由;她與世俗女性有同樣的精神境界——愛他的財產、地位和容貌。這表明,簡·奧斯丁對婚姻的態度是直接從她所生活的社會環境中生發出來的,因此很難不帶有舊習俗的烙印。這也意味著每一種倫理觀念的產生和存在都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這種必然性和合理性與當時的政治觀念、宗教信仰、性別意識和社會狀況是分不開的,簡·奧斯丁生活在其中,不管她怎樣勇敢,怎樣前衛,怎樣掙扎,都很難擺脫世俗的桎梏。
兩性關系是人類社會中最基本的關系,也是我們必須面對的永恒主題。可是在兩性發展的歷史過程中,其性別倫理的價值取向基本是男尊女卑。顯然,這種價值取向是建立在性別差異基礎上的,忽視女性的存在與獨立性,以男性利益代替人類利益。簡·奧斯丁生活的年代正處于資本主義早期向資本主義工業化發展的轉型時期,當時英國的鄉村生活還比較閉塞,封建等級制度仍然大行其道。由于勞動生產力低下,婦女只能在其所生長的階層圈子中生活,社會習俗禁止她們在社會的任何其它領域里施展才華。更糟糕的是,由于性別,她們甚至沒有繼承祖輩財產的權利,即使出身名門望族也不例外。作為女性作家,奧斯丁自然對由于自身的性別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深有體會。在《勸導》中通過描寫沃爾特爵士家產的繼承問題對當時社會中存在的性別歧視給予無情的揭露和有力的鞭撻。因為當時“只有男性才能作為家庭財產的繼承人”這一不合理的規定,沃爾特爵士只能把侄兒艾略特納入財產繼承人當中,而不能將家產交給自己的3個親生女兒,他的這種行為和時代精神是相符的。詹姆斯·福迪斯就認為:“在造就你們女性的能力時,大自然似乎沒有賦予你們像男性那么多的精力”(朱虹 1985: 333)。漢內·莫爾斷言,婦女“不善于像男性那樣歸納概括他們的思想,她們的頭腦也不具備男像人們那樣理解重大問題的能力”(同上)。簡·奧斯丁反對社會對女性的不公正對待及當時盛行的性別倫理偏見,在《勸導》中,她通過塑造成功女性形象,來表達對當時性別倫理意識的不滿。如露易莎的突然摔傷,就連在場的溫特沃斯和查爾斯·墨斯格羅夫作為這個小團體男性中的佼佼者,也震驚得六神無主,而要克服眼前壓倒一切的驚恐,建立哪怕是表面秩序的任務,就只能留給一位婦女來完成了——安妮·艾略特成為溫特沃斯上校的精神向導。她不僅要照顧露易莎,而且還要留意沮喪絕望的溫特沃斯,她以出人意料的果斷,完成了這令人“生畏”的任務。因此,當和同伴們在一起時,安妮就顯得更有理性。《勸導》除了熱情歌頌安妮的優良品質外,還塑造了另一個新型婦女形象——克羅夫特太太,她代表著婦女在婚姻和家庭中應有的地位。克羅夫特太太的丈夫是一位海軍少將,但她在家中并不是陪襯,也不處于從屬地位。她勇敢地走進和參與社會生活,愿意同丈夫一起分擔生活中的歡樂與痛苦。她婚后隨丈夫登艦,十幾年如一日,陪伴著丈夫經歷海上生活的風風雨雨。她不僅支持丈夫的事業,還積極參與和處理家中的重大事務;她同丈夫一起參加租房談判,在談判對手的眼中,“看上去她是一位善于詞令、溫文爾雅、精明過人的太太,她提出有關房子、租金、稅金等問題,比將軍本人提的還要多。看來她比將軍更善于做交易”(簡·奧斯丁 2010: 23);此外,當將軍和他的海軍朋友交談時,克羅夫特太太也參加進來,顯得和她周圍的任何一位軍官一樣聰明和敏銳。她大方的舉止、果斷的作風充分顯示出她的自信和毫不遲疑的做事態度。尤其是克羅夫特和她駕駛馬車的這一環節,更顯示了女性的重要作用:“不過,她鎮靜地把韁繩往旁邊拉了一下,大家就幸運地躲過了危險。后來她又一次小心地揚了揚手,于是馬車既沒有陷進車轍,也沒有同糞車相撞。安妮覺得他們這種駕車的方式很有趣。他們平時處理各種事物大概也是這樣拿手的(簡·奧斯丁 2010: 99)。簡·奧斯丁在此暗示:在克羅夫特的婚姻生活中,就和在這馬車里一樣,其所以能保持穩定,是因為克羅夫特夫人不是盲目服從丈夫,而是糾正他的錯誤,并激勵他勇往直前。
在《勸導》中,簡·奧斯丁還通過對已逝的艾略特太太的間接贊美表達對女性智慧的肯定。艾略特太太在世時,凱林奇莊園的事務是按著“秩序、節制和節儉”進行的。可是自從她去世,沃爾特·艾略特先生放縱了他天性中奢華無度的癖性,直到最后負債累累,不得不把田莊出租,幽居巴斯。總體來說,奧斯丁筆下的女性形象比男性形象更生動、更飽滿、更令人難以忘記(丁世忠 2008:89)。
《勸導》是一部明確含有女性主義思想、表達女性主義意識的小說,安妮、克羅夫特太太和艾略特太太都是奧斯丁塑造的具有獨立自主思想、具有女性主義意識的人物。小說中通過對她們的贊美與歌頌,肯定女性在社會生活中的作用,旨在推崇女性的價值,否定男女之間有智力和決斷力等方面的諸多差異,巧妙地表達了男女平等這一觀念(程錫麟 方亞中 2011:1-10)。雖然簡·奧斯丁出生在英國女性受限制和貶低的18世紀末期,但她卻通過獨到的思想和敏銳的洞察力站在歷史的前沿,持有與時代完全不同的性別意識,在當時的社會里能夠有這樣超越時代的性別視野是難能可貴的。在充滿父權和男權的社會歷史背景下,簡·奧斯丁創作出這樣具有超前意識的女性形象,對男權政治和父權社會發出反抗的聲音,糾正和顛覆男尊女卑的傳統社會模式,來重新建構女性的社會地位,所以其作品具有超驗主義女權思想,為建立婦女文學傳統作出了重要貢獻。
但從現代的男女性別角度來看,簡·奧斯丁筆下的女主人公們視野不夠開闊,沒有哪一個人想打破依賴男性這一世俗的束縛,走出家門,到社會上謀求一席之地,找到屬于自己的天空。因此,她們的種種掙扎依然是在原地進行的,很難有本質的突破。
本文對《勸導》中表達的婚戀倫理思想既采取肯定態度,又表達出批判的立場。從歷史的層面來看,《勸導》中對人物及故事情節的處理顯示出作家超前于時代的道德境界和社會意識,寓含作家對傳統婚戀倫理觀念的挑戰和對理想婚戀倫理的期翼與渴求,是更高層次上的人文觀照。但從后現代婚姻倫理觀的角度來分析,倫理道德沒有“普遍真理”;沒有在所有的時代、被所有人堅持的永恒的道德真理。作為新時代的讀者,我們必須賦予它以當下的意義:幸福的婚姻不僅要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還應該建立在共同的理想、事業、追求和志趣等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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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謝 群】
AStudyonEthicsofLoveandMarriageinJaneAusten’sPersuasion
Miao Xue-hua
(Harbin Normal University, Harbin 150080, China)
Jane Austen is a female writer in English Romantic Period. Her last novelPersuasion, a love story between Anne Eliot, a lady of nobility by birth and Captain Wentworth, a young officer, shows rich and profound ethical connotation of love and marriage.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ethical viewpoints of love and marriage inPersuasionfrom three aspects — love, marriage, and gender ethics. These aspects embody Jane Austen’s dissatisfaction and criticism of the traditional ethics of love and marriage, and her attempt to reestablish ideal ethical consciousness. The ethical concepts inPersuasion, constructed by Jane Austen, have progressiveness in her times, but due to the social situation at that time and her personal experiences, those concepts, in the modern cultural context, naturally have one-sidedness and limitations.
Persuasion; Jane Austen; ethics of love and marriage; criticism and construction
I106.4
A
1000-0100(2014)02-0134-5
*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西方文學與道德關系理論的邏輯探究和歷史批判”(12CZW010)和黑龍江省社科基金項目“在浪漫的邊緣,英國浪漫主義時期女性寫作研究”(11D056)的階段性成果。
2013-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