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屏上的曾可達與現實中的賈亦斌

李爽

目前熱播的電視劇《北平無戰事》，國民黨國防部預備干部局少將曾可達以鐵面形象出現，他出身貧寒，為蔣經國所賞識，生活簡單樸素，做事飛揚跋扈，對國防部預備干部局局長“建豐同志”（蔣經國）忠心耿耿，對國民黨的腐敗深惡痛絕，最終因蔣經國在上海打擊金融投機失敗而絕望自殺。

曾可達是虛構的，但是國防部預備干部局是真實存在的，國防部預備干部局代理局長賈亦斌是這段歷史中不可回避的人物。

拔擢自行伍

賈亦斌（1912～2012），出生于湖北省陽新縣一個農民家庭，少年喪父，上了一年半初中后即告失學，1930年加入國民黨四十八師教導隊當了一名學兵。1937年抗戰爆發，賈亦斌作為國民黨第四十一師二四五團第一營少校營長參加著名的淞滬抗戰。激烈戰斗中，一腔報國熱血的賈亦斌身先士卒，頭部、腿部連續負傷，堅持不下火線，與日寇激戰近兩個月，全營數百官兵只剩幾十人。

淞滬抗戰失敗后，國民黨軍由于組織撤退不力，兵敗如山倒，賈亦斌堅持收容潰兵，掩護部隊有序撤退，因此被上司推薦晉升副團長，卻因為他不是黃埔軍校出身，這個推薦被黃埔軍校一期畢業生、當時的軍長胡宗南拒絕了。后來賈亦斌又參加了武漢會戰、長沙會戰等多次大戰，表現英勇。1942年春，國民政府陸軍大學特別班招生，賈亦斌考了第九戰區第一名，正式進入陸軍大學學習。

在陸軍大學學習的三年中，一心為國家找出路的賈亦斌研究“新國防論”，發表了《論預備干部制度》論文及《預備干部的理論與實踐》專著。這些理論主張正是當時急于培養自己親信隊伍的蔣經國所需要的。1946年5月，35歲的蔣經國約33歲的賈亦斌進行了一次長談，談話結束后，蔣經國對賈亦斌說：“你這些見解講到我的心里了，今后我們必定成為長期合作的同志！”

顯榮于權貴

1945年春，幾乎是按照賈亦斌的設想，國民黨的國防部預備干部管理局成立了，局長蔣經國。蔣經國直接向父親蔣介石保舉，讓賈亦斌擔任國防部預備干部局副局長。從一個并非黃埔出身的行伍軍人，一躍成為蔣經國最親信的部下，賈亦斌的崛起引起了很多嫉妒和質疑。對此，蔣經國公開回答：“賈亦斌是難得的文武兼備之將才。中國有句老話，‘文官不要錢，武將不怕死，則天下太平矣！這兩者賈亦斌兼而有之，這種人不用，我還用誰？”

蔣經國把大量事務交由賈亦斌辦理，而賈亦斌亦不辱使命，深受蔣經國賞識。1946年6月，賈亦斌與譚嗣同孫女譚吟瑞結婚。蔣經國聽說此事后說：“譚嗣同素來為我敬重，你們倆結成伉儷，我非常高興。你們的婚禮就由我們來操辦，你們自己不必操心了。”蔣經國下令手下人布置了機關禮堂，以茶點代替婚宴，并組織全體同僚百余人出席婚禮。蔣經國親自做賈亦斌的證婚人。

1948年3月，蔣經國辭去國防部預備干部局局長職務，推薦賈亦斌擔任代理局長，蔣經國對賈亦斌的信任達到頂點。

決裂因社稷

1948年8月，蔣經國為整頓已近崩潰的國民經濟，開始在上海進行經濟管制，外電稱之為“打老虎”。起初，蔣經國的整頓順風順水，被人稱為“蔣青天”。但是當10月查到揚子公司違法亂紀時，蔣經國不靈了。揚子公司的違法活動，全上海灘都知道，但是無人敢管，因為揚子公司老板是孔令侃，他爹是前財政部長孔祥熙，他姨媽是蔣介石的夫人宋美齡。面對蔣經國步步緊逼，孔令侃找宋美齡出來對陣。蔣經國起初還想硬頂，但是宋美齡干脆把前線指揮作戰的蔣介石叫回來救火，蔣介石回來后先斥責了蔣經國，又為揚子公司開脫：“人人都有親戚，總不能叫親戚丟臉，誰又能真鐵面無私呢？我看這個案子消了吧！”

風聞孔令侃一案要不了了之，賈亦斌直接找蔣經國當面問道：“孔令侃一案，你究竟辦不辦？”蔣經國正因為這事受到壓力而脾氣很壞，回了一句：“孔令侃又沒犯法，你叫我怎么辦？”孔令侃和揚子公司干的事，盡人皆知，聽了蔣經國的話，賈亦斌當時就沖著老上司拍了桌子：“你說孔令侃沒犯法，那還能有誰犯法？這話連我都騙不了！”蔣經國嘆氣說道：“亦斌兄，我是盡孝不能盡忠，忠孝不能兩全啊！”賈亦斌當場憤言：“你有對你父親盡孝的問題，而我只有對國家盡忠的問題。如果不處理孔令侃，何以服國人，何以救國家？”言罷拂袖而去。事后，賈亦斌仍不甘心，連夜給蔣經國寫了一封14頁的長信，痛陳不懲孔令侃則后患無窮，而這最后努力也遭失敗：1948年10月，孔令侃無罪釋放，蔣經國打虎失敗。

11月，賈亦斌奉蔣經國之命，組織新軍——預備干部總隊，外界稱為“太子軍”。此時，經過劇烈思想斗爭的賈亦斌，暗自下定決心，放棄忠于個人的小忠，要選擇忠于國家民族的大忠了。

義旗出嘉興

1949年3月，賈亦斌奉蔣經國電令前往蔣介石故鄉溪口，在這里與蔣介石全家一同看了場京劇。賈亦斌后來回憶說，看戲時第一排坐的是蔣介石，第二排就是蔣經國夫婦和賈亦斌。臺上演的是《龍鳳呈祥》，賈亦斌卻一直在想《荊軻刺秦王》，盤算著干脆拔手槍把蔣介石打死，然后自殺以謝蔣經國知遇之恩。但想到中共地下黨跟他接洽時反復囑咐，賈亦斌最終沒動手。

《龍鳳呈祥》之后不到一個月，1949年4月7日，賈亦斌率“太子軍”4000余人在距離溪口100多公里的嘉興發動起義。此時人民解放軍尚未渡江，賈亦斌周圍有十幾萬國民黨軍，風險極大。起義前，賈亦斌給中共發了一封電報說：希望我犧牲后，可以被追認為中共黨員。起義發生后，蔣介石大罵蔣經國用人失察，蔣經國則“痛哭流淚向父檢討”。

1949年5月，經過血戰、身負重傷突圍成功的賈亦斌見到了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司令員陳毅。一見面，賈亦斌就說：“我沒能把部隊全帶來解放區……”“不”，陳毅打斷他，“你已經勝利了，你的英勇愛國行動值得稱贊！”

（責編：石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