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樵
臺北市區里,很難得有這么一座獨立式的建筑,拱形的一扇扇窗子映著戶外一株株的樹,白天,綠意里閃著秋陽的金光,川流不息的車子竟流過3年,超過1000個日子。
如果是10000個日子?
去世整整3年的作曲家史擷詠曾感慨于他所歷經的電影音樂歷程,他曾說:“從20多歲的熱血電影音樂人,就這樣一覺冬眠已50多歲了,就算電影工業再起得多茂盛,已不一樣了。臺灣電影的夢……”這樣換算,他的創作路走了10000個日子吧。他并沒有冬眠過,他是期待于更符合夢想的電影國度。他是多么心系于一部部的電影音樂,視之為完整的創作,而不僅是一首首的曲子。2011年8月他去世,來不及完成剛接下的電影音樂理想。
離他過世的時間再往前推幾個月吧,我曾告訴他,我很喜歡菲利普·葛拉斯(Philip Glass)的音樂,覺得此人的專注與熱力,讓我感受到:真正的生活實踐者不需掌聲,內在靈不虛空。
事實上,我覺得史擷詠創作音樂時,也是這樣的心靈狀態。
是語言魔咒?
史擷詠以死亡實踐了我冥想中的世界。他,前往某個國度。他,震撼了許多人。
即使是因過勞引發心臟病的演出當晚,他竟然可以這么控制“場面”,獨撐到舞臺幕布邊。當其時,掌聲與安可聲不斷,他不需要這些外在形式的光環了。電影音樂可以單獨存在,跳脫出銀幕,只剩樂曲與想像的畫面。
偶爾想像他的時間之軸在哪個區塊?是停歇?靜止?漂流?時光是移前往后或凝定?我不得不以小說、電影的表現形式來思索不同的時間軌道,甚至是超脫世俗想像的軌道。
去年,流行音樂作詞家陳樂融在他主持的節目里問我:“電影真的可以幫助我們解惑?”我們都知道要到達解惑的程度,很難。但是,好的創作品可以幫助我們做點心理準備。
拱形窗的后方有幾片長形窗,可見重新施工的小公園于近日終于完工,公園的另一方是新建的大樓,長長的幾盞吊燈環著高聳的墻,在晚間,像極了《美女與野獸》的城堡,建筑物里是否有人類幻化的桌椅?我偶爾坐在這座小公園的長椅看著一切的變化。
史擷詠曾為他的音樂作品寫下:“我所崇尚的音樂創作風格是自然的表現,也就是多使用自然的樂器,即使是電子合成器,也要尋求屬于自然界的情感音色。”
現代樂曲的創作與呈現方式或許一直在改變,但,內在情感動人與否,才是音樂的本質。
自自然然地……
我偶爾坐在這個小公園的長椅上,祝福史擷詠:
處于安然的音樂之河,與天地銜接,再無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