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霞
武陵山片區位于湘、鄂、渝、黔四省市交界面,集革命老區、民族地區和貧困地區于一體,是我國當前少數民族聚集較多、貧困人口集中的一個連片特困地區。根據《武陵山片區區域發展與扶貧攻堅規劃(2011-2020年)》,武陵山片區成為國家發展戰略布局中的一個重要區域和重要的經濟協作區。當地社會事業發展滯后,基本公共服務不足制約了當地的經濟建設,降低了當地居民的生活質量,加強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是該區區域發展的重要內容之一。民族社會工作是近年來社會工作中的一個重要取向,本文探討民族社會工作介入武陵民族地區公共文化服務的可行性。
武陵山片區境內有土家族、苗族、侗族、白族、回族和仡佬族等9 個世居少數民族。根據國家民委經濟發展司的數據,片區國土總面積為17.18 萬平方千米。片區內有71 個縣(市、區),其中有42 個國家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13 個省級重點縣;有23032 個行政村,其中國家貧困村11303 個。片區內少數民族人口約占全國少數民族總人口的1/8,其中民族自治地方少數民族人口1234.9 萬人。[1]
為促進武陵山片區的發展,國務院批復了《武陵山片區區域發展與扶貧攻堅規劃(2011-2020年)》,規劃中詳列了片區所面臨的主要困難,其中“貧困面廣量大,貧困程度深”是其基本情況的一個概括,而“社會事業發展滯后,基本公共服務不足”是一個突出的難題。在規劃中,加強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的重點是實施重點文化惠民工程,文物、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非物質文化遺產和自然遺產保護,建設特色文化博物館,鼓勵免費開放公共文化設施,舉辦民俗風情濃郁的文化活動;文化設施建設的重點是廣播、電視、電影覆蓋和公共圖書閱覽場所的建設。為落實規劃所設計的目標,國家民委啟動支持武陵山片區區域發展與扶貧攻堅試點派駐聯絡員工作,并從西北民族大學、西南民族大學、北方民族大學、大連民族學院、中南民族大學等院校和部門選派聯絡員,經短期培訓后于2012年3 月赴武陵山片區開展工作。
武陵山片區是一個多民族共生的地域空間,從文化的公共性角度來看,文化研究服務于地方民眾需要是應有之義。武陵文化來源與成分較為復雜,難以作為一個固定的實體來討論。作為中國中部民族地區文化的一個代表,武陵山片區文化的相關研究陸續有發表,有學者撰文探討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民族文化產業開發等議題[2-4]。其中以湘西民族地區為重點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研究已有成果發表[5]。這些研究側重于整理武陵民族地區文化資源,以扶貧工作為基點尋求文化與經濟的一體化發展,研究中多談及政府職能轉變這一問題,并且重視連片貧困民族地區公共文化服務的制度創新與實踐創新,但如何創新以及如何服務還未有更為深入的探討,缺乏動員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方面的深入研究,更缺少專業化的實踐行動。
以武陵山片區中的重慶市石柱土家族自治縣而言,自扶貧規劃實施以來,該縣圍繞扶貧和公共文化服務開展了一系列工作。石柱是一個集貧困、民族地區為一體的國家扶貧開發重點縣,縣級財政投入的重點之一是扶貧開發。2012年,全縣地區生產總值93.10 億元,投入產業扶貧資金1427萬元,46 個整村脫貧村共實施項目231 個,投入資金2.96 億元。公共文化建設方面,31 個鄉鎮建立綜合文化站,241 個行政村建起文化活動室,文化中心戶達到480 多戶;鄉村文藝隊伍由54 支增至135 支,注冊成微型企業的52 家;參加“重慶市全國群星獎舞蹈、音樂選拔賽”和“小品大賽”和“重慶市第五屆鄉村文藝會演”,獲得多個獎項;共調查不可移動文物1000 余處,上報國家847 處;完成300 平方米的縣文物展廳建設,展出文物160 件;惠民電影共計放映3500 場,觀影80000 余人次,其中在各中學校放映500 場;完成11350 套直播衛星設備的建設任務,受益群眾近5 萬人,組織培訓40 名“廣播村村響電視戶戶通”工程技術人員。[6]從以上數據看來,石柱的公共文化服務與《武陵山片區區域發展與扶貧攻堅規劃(2011-2020年)》提出的建設內容基本一致,主要在于基礎設施建設,提供均等化的公共文化服務。雖然數據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地方政府在公共文化服務方面有一定的努力,但未能展示這些活動的覆蓋面,體現不出收效與被服務對象的反饋情況。
威廉·伊斯特利曾就“為什么西方的援助收效甚微”這一問題進行深入的分析,將實施援助的人分成計劃者和調查者,認為計劃者高呼良好意愿,決定供給什么,試圖與國際接軌,對基層知之甚少,沒有鼓勵人們付諸行動,從不去了解按計劃行事是否達到了目的;而調查者探究行之有效的辦法,對自己的行動負責,尋找需求,考慮本國國情,落實顧客們是否滿意,并因此獲得成功。以貧窮問題為例,計劃者認為貧窮只是一個技術難題,相信局外人的知識已足以解決問題,解決問題的辦法已經清楚明白;而調查者認為貧窮是政治、社會、歷史、制度、技術因素共同影響的復雜問題,堅信只有內部人士的認識才可能解決問題,大多數解決方案都由內部產生。[7]4-5他通過大量的舉證和論述來說明要使行動能夠取得成功,反饋與可問責是兩個關鍵因素。
武陵山片區的公共文化服務包含在區域發展規劃之中,雖然在《武陵山片區區域發展與扶貧攻堅規劃(2011-2020年)》出臺之前有過調查與研究,但仍然具有較典型的計劃特點。規劃的第十、十一和十二章分別從改革創新、政策支持和組織實施三個方面較為詳盡地設計了如何保障規劃的落實,但吸納本地人參與當地建設的條款很不明確。一項大的計劃必須順應當地和當地人的歷史、現實等各方面情況才能取得真正的成功,這一點,斯科特曾有過詳細論述,他一再強調人們要正視項目規劃實施中的不確定性,因為“每一個這種項目都被那些規劃者無法控制的不確定性所破壞”[8]473。正因為如此,計劃的成功必須有賴于調查。從這一角度而言,武陵山片區公共文化服務規劃的成功需要有調查者的視角,在整個行動過程中貫徹反饋與可問責這兩個重要因素。
社會工作作為一個嚴整的學科出現在歷史舞臺,其時間節點一般追溯至1898年紐約慈善學院和荷蘭阿姆斯特丹社會工作學院的成立,但社會工作的實踐在西方有較長久的傳統,其中英國1601年由伊麗莎白女王所頒布的《濟貧法案》(Poor Law)被認為奠定了英國政府主持社會救濟事業的方式,同時隱含了某些社會工作的觀念與方法。[9]61這一法案影響深遠,至今被視為社會工作實踐的開端。
隨著工業化進程的深化與擴大化,西方社會工作的發展經歷專業化、職業化階段,在社會事務中起著重要的作用。20 世紀初至40年代,美國的社會學研究中多有與種族、族群和移民相關的成果。20 世紀80 至90年代以來,在全球化背景下,種族問題、國際移民問題出現了新的情況,為回應這些變化,相關研究者更為關注社會工作中的民族敏感和文化多元議題,在社會工作領域,產生了很多反歧視、反壓迫的理論和實踐模式[10]。嚴格說來,西方并無民族社會工作之名,其實質是多元文化理念下的民族敏感或文化敏感的社會工作。
中國專業化的社會工作一般認為直接起源是西方傳教士進入中國傳教受阻,轉而希望通過開辦教育來培養人才的努力。[11]21925年燕京大學建立社會學與社會服務系時,其社會工作的實踐就是根據中國當時的實際狀況以社區工作為主,在實踐中取得了一定的經驗。而重點關注民族地區,以民族地區人民為主要工作對象的社會工作至少可以追溯至1945年的涼山服務團。1943年,李安宅結合多年學術積累和對邊疆問題的持續研究,應民國政府社會部發動“社會行政叢書”之機完成《邊疆社會工作》一書,系統地介紹了如何定位邊疆、如何在邊疆地區開展社會工作等問題。他認為當時的邊疆是需要保障的,“這種多加一套而予以保障的辦法——不是另外一套予以歧視的辦法——就是客觀需要邊疆工作的道理,也就是邊疆工作之所以成為社會工作的道理。”[12]27雖然以邊疆為名,李安宅在《邊疆社會工作》中所論及的對象、區域與今天所謂的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大都是重合的,從這一意義上來說,他所定義的邊疆社會工作實質上是民族社會工作。
受各種因素的綜合作用,民族社會工作的實踐與教學等活動在我國一度中斷。有學者認為民族社會工作的再次活躍應該源自2000年江西省民族宗教事務局將民族工作從“部門推進”轉變為“社會推進”的探索,這一探索是“民族工作社會化”的開始。[13]隨著“民族工作社會化”的進行,民族社會工作在我國開始出現,其中2007年上海市民族和宗教事務委員會與上海市民政局在民族宗教系統開展的社會工作者隊伍建設試點工作是一個標志性事件。而王思斌認為,民族社會工作新實踐的開始是由于2008年四川汶川發生地震,羌族、藏族及其他少數民族群眾災民成為社會工作的服務對象。[14]2010年6 月25 日,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召開了由國家民委、民政部指導,中國社會工作協會主辦的“民族地區社會工作與社會建設論壇”,得到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回良玉的致信[15],這次會議對民族社會工作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2011年1 月24 日,少數民族社會工作座談會在深圳市召開。2011年12 月3 日,中央民族大學舉辦了“民族社會工作理論與實踐”學術研討會。2012年12 月28—30 日,中國社會工作教育協會第八屆年會暨社會工作人才發展規劃與社會工作教育使命研討會在重慶召開,會議中設置有民族社會工作相關議題。
可以說,21 世紀以來,中國民族社會工作發展較為迅速,即使如此,全國目前還未成立專門的民族社會工作研究機構,在實際的社會工作中,民族這一屬性還未成為社會工作的關鍵詞之一。正因為如此,有學者認為“總的來說,我國的民族社會工作還處于起步階段”。[14]
與民族相關的工作在我國已有較長的實踐歷史,民族政策與民族工作實務是我國行政工作中的一項重要內容。改革開放以來,民族地區的經濟發展、社會福利等問題都是中央政府關注的重要議題,為此推行了一系列政策與措施,如“西部大開發戰略”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個,西部地區所包含的區域多為民族地區。這類工作的開展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民族地區的發展,依托這些舉措,以服務民族地區和民族群體或個體為目的的民族社會工作實踐實際上已經在全國各地民族地區有所發展,但民族社會工作的理論探討是較為晚近的事情。
現有的關于民族社會工作的研究大致可分為兩個方面:
一是何為民族社會工作?
隨著民族社會工作實踐的興起,有關民族社會工作的探討有所增長。2005年已有學者從社會工作尊重民族文化的角度討論社會工作者要能夠敏銳地覺察到文化背景的差異及其對評估和治療的影響[16],但沒有深入探討民族社會工作的定義、內涵和內容。在民族社會學的研究框架下,有學者將民族社會工作界定為“政府和群眾團體依據國家的民族政策,在社會工作的理論與方法指導下,對在物質和精神等方面面臨困境的少數民族個人和群體所實施的一系列救助服務活動。”[17]217相近的表述還有“民族社會工作是以一定區域中少數民族(族群)為對象開展的專業服務”,“指的是以社會工作價值觀為指導,運用社會工作方法從事的服務于少數民族群體和人士的專業活動。”[14]另有人認為“民族社會工作是運用社會工作專業的價值觀和社會工作理論方法,依據國家的社會福利政策和民族政策,對面臨困境的各民族群體和個人實施救助服務的活動,幫助解決少數民族的經濟和社會發展、民族文化的傳承與保護,以及民族內部與民族之間的關系等問題。”[10]以上定義并無實質上的區別,都將民族社會工作視為社會工作之一種,其特點在于服務對象為少數民族,關注的群體著重突出其民族屬性,并強調在工作理念和方法上必須遵從社會工作所秉持的價值理念、專業倫理和實務方法。其中有關民族屬性的認定體現為兩個方面:一是從族屬和族別上進行界定,特指我國的少數民族群體和個體;二是從地緣上進行界定,主要指生活在民族地區的弱勢群體或個體。換言之,服務對象可以是具備民族身份的個人或群體,也可以是居住于某一民族地區的個人或群體。從以上定義來看,對民族地區或民族群體的救助服務是民族社會工作的中心內容,但早在民族社會工作成為一個較常使用的術語之前,這些工作已經納入我國民族工作的范圍之中,只是未能很好地融合社會工作的專業理念與實務方法。
二是民族社會工作何為?
中國是一個具有悠久歷史的多民族國家,有關民族的討論錯綜復雜,而且中國的“民族”一詞具有較強的政治含義,如何更好地促進民族團結和民族協同發展一直是各級政府的重點工作之一。在這一背景下,民族社會工作作為一種實現上述目標的方法和手段得到重視。有關民族社會工作在中國社會工作中的地位,已經形成一定的共識。民族社會工作作為中國社會工作的一個重要領域[18-19],有人認為它的出現是這個時代的必然。[13]
從以上分析可見,民族社會工作在目前的學術探討中側重的是如何保持對民族文化的敏感,正是這種文化敏感性賦予社會工作民族屬性,使民族社會工作成為社會工作中的一個重要實務領域,同時民族社會工作也在這一意義上被視為社會工作本土化的一個重要方面。基于這些認識,民族社會工作近年來得到政府、學界的肯定,具備一定的發展前景。
雖然與論者都認為有必要重視并且推進中國民族社會工作的發展,但民族社會工作究竟應該怎樣進行,相關討論存在一定的分歧。
一方面,中國民族社會工作發展中的文化敏感性問題被作為一個重要議題提出來。有論者強調,民族社會工作要在社會工作中關注少數民族的價值觀和風俗習慣[18],運用社會工作來服務民族對象時要尊重少數民族文化和注重少數民族能力的提升[20]。有論者認為沒有注意到文化差異的巨大力量,忽視個人身份存在的群體層面,缺乏對文化敏感性的強調,是我國民族社會工作的發展一直處于瓶頸期的原因所在[21]。這些與論者強調的是在社會工作開展過程中保持對民族文化的敏感,尊重民族文化傳統,避免強調社會工作專業的統一操作標準時忽視服務對象的文化差異。但是這一議題在實踐中充滿了倫理選擇的困境,使社會工作實務中原本就存在的倫理議題增加了民族文化這一維度,更加需要慎重對待。
另一方面,民族社會工作被作為社會工作中國化或本土化的一個實務領域加以討論。這一方面與民族社會工作中的民族文化敏感性議題相關,因為保持民族文化敏感既意味著在社會工作實務中能夠注意到西方價值理念與我國文化環境之間的差異和區分,同時也意味著對我國多民族文化之間差異的認知和了解。從這一意義上而言,民族社會工作是社會工作的雙重本土化。中國社會工作近年來快速發展,有論者將推進我國民族社會工作發展需要重點考慮的兩個關鍵問題歸結為提升民族社會工作的覆蓋面和專業性、強化民族社會工作的文化適切性[22],其中文化適切性討論的仍然是本土化以及回應本土內部多民族敏感性的問題[23]。
正因為如此,本土化問題是民族社會工作發展中的一個重要任務,而且這種本土化是一種雙重本土化,或者可以說是一種中國化與民族化的雙重任務。這一任務的完成是一個需要在實際行動中不斷摸索和總結經驗的長期過程。有學者以在一壯族村落進行了6年的社會行動研究中所出現的問題為例,深刻認識到社會工作者必須在不同的本土脈絡下反思社會工作者自我承載的專業知識,努力探索消解專業社會工作者與地方性民眾間的文化鴻溝的方法。[24]有學者以甘肅七墩回族東鄉族鄉社區移民項目為例探討整合取向的民族社會工作,其中談到社會工作整合以田野調查為主要方法的人類學、民族學等學科知識的重要性[25]。兩者都論及民族社會工作在涉及多元文化和多民族、多宗教問題時,需要立足于多元民族文化的實際去發展民族社會工作[26],從實際出發的第一步就是通過調查來分析和理解當地人的現實需求與目前情況。
公共服務是為滿足公眾需要而提供的具有一定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的社會服務。公共文化服務側重于滿足公眾的文化需求,所提供的服務同樣具備公共物品的特征。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不會必然導致非營利性,但絕大多數公共文化服務是不以營利為目的的。缺乏利潤的刺激,公共文化服務的提供渠道受到一定的限制,目前主要是由中央和地方政府來提供。上文所敘武陵山片區的區域發展舉措帶有鮮明的自上而下色彩,工作模式是典型的政府主導型模式。由于武陵山片區涉及行政區域較多,區內多民族共生共存,區情較為復雜,由政府主導開展區域發展工作,有利于工作協調與全面部署。但這種區域協調性的集經濟、社會發展目標為一體的大型項目實施起來存在一定的難度。更為重要的是,區域發展與扶貧攻堅的終極目標應該是增強武陵山片區自我發展能力,這種能力只能來自于區域內居民的增能。這就更加突顯了新平臺、新機制的重要性。民族社會工作作為民族工作中的一種創新性思路[27-28],能夠在武陵山片區公共文化服務中起到有益的作用。民族社會工作正功能的發揮源自其工作理念、工作手法,更為重要的是,民族社會工作的專業特性規定了其工作過程始終要秉持反饋與問責兩個關鍵因素。
社會工作是一門以應用為目標的社會科學,它利用社會工作的專業價值、原則和技巧,使個體、團體、社區得到適切的服務,以增強社會功能并達到社會所預期的目標。[29]10社會工作以“助人自助”為宗旨,理論方面綜合了社會學、心理學、管理學等各學科的理論,實務方面有個案工作、小組工作和社區工作三種方法,但都以協助服務對象實現自助為根本目標。20 世紀后期對社會工作起到重要影響的權能增強觀點、優勢觀點及后現代理論強調應發掘服務對象的優勢所在,而不是將服務對象刻板化為弱勢群體。這些理念深刻影響到社會工作的理論和實務領域,民族社會工作也受其影響,強調服務對象的增權與增能。這種以價值為本的工作理念在民族社會工作中仍然得到保持和體現,而民族社會工作更加關注社會工作的民族屬性問題,強調社會工作應用于民族地區和民族對象時要具備民族文化敏感性,以多元文化共存的理念去理解弱勢問題的深層原因,以更具適切性的手段去協助服務對象改善生活和達成目標。
武陵山片區有經濟欠發達的現實困難,改善民生是當前工作的主要目標。物質生活的改善與文化生活的豐富并不矛盾,理想的區域發展目標必定要兼顧物質與精神兩個方面,公共文化服務正是其中一個重要內容,這些都含有助人的成分。政府主導的公共文化服務雖然具備能夠兼顧效率與公平的優點,但也存在服務內容單一、服務方式單調的問題,在助人過程中往往缺少更為靈活和更具適切性的方法。
武陵山片區有9 個世居少數民族,聚居和散雜居的民族人口較多,區內有34 個民族自治地方縣、122 個民族鄉,雖然區內民族融合和文化開放程度高,相互之間交流和與區外交流都不存在語言文化障礙,但民族文化特點仍然突出,形成了多民族地域性文化,如何在脫貧、扶貧的工作過程中保護民族文化是一個引發各方注意的問題。民族社會工作重視有計劃地以專業手法實現助人目標,更傾向于助人之外還要實現服務對象的自助,同時強調工作過程中要具備文化敏感或民族敏感。從這一理念而言,如果能與當前正在推進的政府工作相結合,有助于從新的視角去理解和推動武陵山片區公共文化建設。
民族社會工作的方法具有靈活性和多樣性。個案工作的服務對象主要為個體,以緩解個體困境,協助個體適應社會生活為目標;小組工作以小群體為服務對象,通過團體互助合作來促進社會目標的實現;社區工作在特定社區中開展服務,致力于改善社區環境,促進社區自我管理能力的增強。這三種工作方法運用面廣,且專業社工在開展工作之前都需經過專業訓練并取得相關資質,掌握專業的工作方法。社會工作實務過程中很重視社會資源的配置,遵守“案主自決”的專業倫理,可以作為“自上而下”政府行為的有效補充。
武陵山片區在居民增收、社會保障、文化可持續方面存在一定的弱勢情況,但區內蘊藏有大量可利用的民間資源。民族社會工作以服務弱勢群體為工作內容,服務模式較封閉的行政管理模式開放,社會協作模式有利于優化行政資源與社會資源配置。民族社會工作在專業社會工作之中,重視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保持文化敏感性和民族敏感性,尊重民族文化的價值,通常會綜合運用人類學、民族學、社會學的知識,從當地和本民族的文化及社會情境中挖掘可用的資源來開展服務。
公共文化服務是政府的一項重要職能,但政府主導模式下的公共文化服務存在一定的困境,社會工作的價值理念與工作方法有助于從制度與手段方面創新性地補充政府公共文化服務的不足。當前武陵民族地區公共文化服務中政府主導模式面臨投入不足、供給與需求脫節等具體問題,需要系統分析當地民眾的文化需求與文化訴求,具體運用社會工作實務,建構武陵民族地區公共文化服務的需求導向模式,通過社會參與來彌補政府公共文化服務中的投入不足問題。民族社會工作介入服務的方法更傾向于威廉·伊斯特利所言的“調查者”,認為每一個服務對象都是特殊的,需要立足于服務對象自身的文化脈絡、歷史和社會環境中去理解困難與需要是什么,進而提供適切的服務。這樣的專業服務方式有助于從武陵山片區居民的實際需求出發,提供更具針對性的公共文化服務。
如前所言,民族社會工作的價值理念和專業方法能夠為武陵山片區公共文化服務提供另一個工作視角和工作思路。但是民族社會工作如何介入是一個有難度的問題。筆者認為,武陵山片區公共文化服務的提供應立足調查者的立場,在提供服務之前要進行充分的調查,了解當地居民的文化需求,從本土資源中挖掘、整合、吸納可供利用的資源,提供的公共文化服務以不損害民族文化多樣性為原則,保存本土文化并促進本土文化的適應性發展。
從工作框架而言,民族社會工作的介入需要始終堅持反饋與問責兩個重要環節。
社會工作從過程上講一般分為接案、分析問題、擬定服務計劃、實施服務和結案、評估服務幾個步驟,其中評估服務階段要對服務對象進行追蹤,反饋服務效果。在社會工作的全過程當中都十分重視工作記錄,記錄一方面是工作內容和過程的體現,另一方面,專業化的工作記錄能夠為問責提供客觀依據。這是就具體和微觀的社會工作過程而言。就民族社會工作作為一種新型的工作手法介入武陵山片區公共文化服務中來說,反饋與問責兩個環節更多體現在民族社會工作的行政監督之中。
民族社會工作的實踐模式可采取政府向民間機構購買服務的福利運作模式或政府設崗、統一管理模式兩種[26],這兩種模式各有利弊。前者多見于社會工作社會認可度較高的歐美國家以及我國的港臺地區,通常采用政府立項、公開招標或委托、民間操作、政府評估的工作流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簡化政府工作,同時又能保證政府對公共服務的有效監督和合理監管,而社會工作機構則能更為靈活和有針對性地開展服務。但這一模式目前受限于我國社會工作人才不足、機構資質不足等問題,難以在短期內有所突破。政府設崗、統一管理模式在我國現行的管理體制內進行,由政府統一設置標準和崗位,從操作上而言較為簡便,但進一步加大了行政管理的工作量和工作范圍,在工作協調、人才培養等方面還有諸多事項需要考量。
不管采取哪一種模式,民族社會工作要有效地介入武陵山片區公共文化服務之中,都面臨著人才培養這一問題。我國社會工作人才經過近30年的培養,從數量來說已經初具規模,但社會工作的社會認可度較低,即使是社會工作專業的畢業生,從事社會工作職業的也不是很多。而民族社會工作作為近年來才得到重視的一個領域,專門性的人才更少。所以,如果要通過民族社會工作來開展武陵山片區的公共文化服務,人才培養的可行途徑之一是對經過系統訓練的社工加以再培訓,重點培訓武陵山片區的民族文化知識,促使其在服務之前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避免造成文化誤解甚至文化沖突;還要灌輸文化差異意識,促使在服務時尊重文化差異,提供有適切性的服務;另外需要堅守社會工作的價值觀和專業倫理,尊重案主自決的權利,強調主體參與和本土資源利用。
總之,民族社會工作介入武陵山片區公共文化服務須堅持反饋與可問責兩個原則,按照“調查者”的思維邏輯和行動邏輯,從政治、社會、歷史、制度、技術等各個方面來衡量介入的重點與難點,探討符合服務當地的工作方案,依靠本地居民的地方性知識和傳統智慧,動態評估實務工作的效果,進一步歸納整理實務工作中的理論范式,探討民族社會工作與民族工作、區域發展工作的整合途徑、策略和行動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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