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永輝
胡鞍鋼、胡聯(lián)合在提出“第二代民族政策”遭遇猛烈批評[1]之后,并未直接回應民族理論界,而是另起一行,聯(lián)系“中國夢”論述“國族一體化”。他們聲稱:中國夢的主體不只是中華民族之內的56族中國人,而屬于中華民族的無數(shù)族中國人,中國夢的基石乃是“國族一體化”①胡鞍鋼、胡聯(lián)合:《中國夢的基石是中華民族的國族一體化》,原載《清華大學學報》2013年第4期,北大《民族社會學通訊》148期全文轉載。為便捷計,以下簡稱《基石一體化》,凡直接從該文引用的句子均不再注明出處。。所論事關國策,卻與情理失和。故而在前文反思批評方的某些理論缺陷之后,有必要再對兩位作者的新文舊論提出幾點商榷。
《基石一體化》的引言以習近平總書記的話作為立論的前提,但卻斷章取義,改變了總書記的原意:
2012年11月29日,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提出了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強調中國夢“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整體利益,是每一個中華兒女的共同期盼”。中國夢的提出,極大鼓舞了中華民族的每一個人,激勵著中華民族每一個人為著中國夢的夢想成真而不懈努力。要實現(xiàn)中國夢,從根本上講,必須依賴于中華民族的國族一體化,必須依賴于中華民族這一個民族的無數(shù)族中國人的共同奮斗。
習總書記原話里的“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作為一個聯(lián)合詞組,是有交集的并集:“和”字兩邊的專用名詞不能替換,也不可或缺。這個詞組的使用,基于對我國基本國情和民族世界形勢的準確把握,基于對國家與民族之間關系的科學理解,體現(xiàn)了最大限度動員中華兒女正能量的宏偉韜略:既通過“中華民族”概念把56個民族與海外華人及其后裔都包含在內,又通過“中國人民”概念包括暫未認同于56個民族中的某族卻已取得中國國籍的外裔公民和各特別行政區(qū)的一切公民。這跟兩位作者的觀點有原則上的分歧,因而他們表面上分別以“鼓舞了”和“激勵著”承接總書記的原話,卻在重復使用“中華民族”之際,消除了“和”字及其后面的“中國人民”。如此斷章取義,目的就是要搭“中國夢”的順風車推銷“國族一體化”。而民族和國家作為兩種不同性質的社會組織形式,各有各的功能作用,各有各的發(fā)展規(guī)律?!皣逡惑w化”觀念違背客觀規(guī)律,于古往今來民族社會的基本原理和我國現(xiàn)實國情都嚴重不符。
從原理上看,民族和國家共同起源于原始社會末期氏族部落制度的分化瓦解過程。在氏族社會體制中,人類社會原始的族性群體認同與社會管理機制都包含于部落;進入階級社會,部落才在階級分化與族性重組的過程中轉換生成民族和國家。兩種“后部落”社會組織形式分別繼承著部落制度的兩種功能:民族主要體現(xiàn)為聚類分群的族性認同,國家主要體現(xiàn)為階級社會的管理機制。民族的族性認同與部落的族性認同已大不一樣。部落的族性認同基于血緣至親關系,以語言、風俗、圖騰乃至領地等社會元素為標志,“對他而自覺為我”實現(xiàn)聚類分群;民族的族性認同則是在階級分化與國家整合的強力作用下通過撕裂、混合而轉換生成。民族的“民”,最初的概念產生于階級分化,本義是“奴隸”②郭沫若推測,“民”字代表一種奴隸,從“目”字演繹而來,表示左眼刺了一錐。參見《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一卷,科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70-72頁。,引申為被統(tǒng)治的人群概稱?!懊窨墒褂芍豢墒怪保?]73反映了“民”的被統(tǒng)治地位,標明同一國家內部的階級隔閡。同時, “族猶類也。同宗者,生相近,死相迫也”[3]卷10則標明本原的族性,而這種生死相依的族性關系,隨著大宗小宗持續(xù)繁衍,在階級社會里也是層層嵌套、族中有族的。基于“君權神授”的奴隸制國家意識形態(tài),“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觀念并行,“民”與“族”經過復雜而漫長的交融,才合成矛盾統(tǒng)一的概念。最初的“民族”與作為統(tǒng)治集團的“王族”對應,指被征服而在國家整合中被強制效力于統(tǒng)治者的“異類”。隨著階級斗爭發(fā)展推動王朝的興替,不少“王族”又相繼淪為“民族”,一些“民族”又上升為“王族”,終于混成統(tǒng)一兼容的“民族”概念。這是五千年漢語史上留下的印記,[4]也符合人類社會民族形成的一般規(guī)律。[5]
民族和國家按照各不相同的規(guī)律演進:民族與民族互為生存與發(fā)展的環(huán)境,因而在族際交往、交流、交融的同時伴隨族內分化、異化、進化,通過族性的生成與轉換體現(xiàn)其發(fā)展規(guī)律;國家的發(fā)展規(guī)律受制于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的矛盾,具體表現(xiàn)為伴隨階級斗爭的王朝興衰、疆域變化或制度變遷,經過了奴隸制、封建制等不同的社會發(fā)展階段,才相隨進入今天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并存的社會。在民族與國家產生以來的漫長歷史中,復雜多樣的歷史因素導致多族一國、一族多國成為主流或常態(tài)。以古老的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古國為例,從“三皇五帝”到“三民主義”,誰也無法改變分合流變的族性發(fā)展規(guī)律,也無法改變以大一統(tǒng)為基礎的多元一體歷史格局。自秦朝成為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以來,即便“三國兩晉南北朝”的對立與分裂,也未能阻擋伴隨那一段歷史的民族大融合;就算在清朝早期“留頭不留發(fā),留發(fā)不留頭”的強迫同化政策下,也未能做到“國族一體化”;而孫中山早期的“單一漢族國家”以及后來的“多民族同化為一”的國家設想也都已經失敗。再以西方民族國家建構歷史觀察:西方民族主義是伴隨著近代資產階級向封建領主斗爭的過程興起的,民族主義的目標就是建立資產階級的民族國家。幾百年過去了,資本主義制度已戰(zhàn)勝封建主義成為國際社會的“主流”,但世界上兩百來個國家和地區(qū)共生著幾千個民族,“國族一體”的民族國家或國家民族并沒有幾個,絕大多數(shù)國家和地區(qū)恰如兩位作者所述——
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國族,或雖有國族而徒有虛名,國家實際上處于諸多族群林立、各自為政的狀態(tài)。
民族和國家最終都要相繼退出歷史舞臺,總的規(guī)律是民族消亡晚于階級和國家。如今,“第三次浪潮橫掃全球,正像鉗子一樣夾攻著民族國家”,“民族國家已經壽終正寢了,它已遭到來自內部和外部的雙重打擊”,[6]而族性張揚則依然是絕大多數(shù)國家和地區(qū)的普遍現(xiàn)象。[7]可見,民族與國家之間有一般性的聯(lián)系也有本質上的區(qū)別,有功能作用的相互影響也有發(fā)展演變的各自規(guī)律,即便在一定時空范圍出現(xiàn)兩者的“交集”,也極少能夠完全實現(xiàn)“一體化”。
從國情上看,我國民族識別確認的56個民族,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制度的基礎。這個基礎是幾千年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歷史格局奠定的,是在中國共產黨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領導下由民族工作者幾十年千辛萬苦夯實的?!痘惑w化》的兩位作者卻要“主張不再使用中華民族是由56個民族 (族)組成的提法”,認為:
……在中國海關之外,不但有臺灣地區(qū)2316萬中華民族成員未按祖國大陸的統(tǒng)計方法列入56個族之內,而且連已回歸祖國的港澳地區(qū)也有761萬多中華民族成員未按祖國大陸的統(tǒng)計方法列入56個族之內。即總數(shù)有3141萬多中華民族成員未按祖國大陸的統(tǒng)計方法列入56個族之內……如果繼續(xù)堅持使用中華民族是由56個族 (民族)組成的傳統(tǒng)說法,顯然就不符合客觀實際,也容易影響這數(shù)千萬中華兒女的感情,影響他們投身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積極性。
這樣的主張看似有幾分依據(jù),但卻在總體上違背了基本國情。我國最大的國情是“一國兩制”,這“兩制”就在國內也依“海關”劃界:“海關之內”整個大陸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海關之外”港澳特別行政區(qū)以及臺灣地區(qū)保持資本主義制度。這種“一國兩制”的方針源于中華民族被殖民主義、帝國主義欺辱的歷史,指向祖國和平統(tǒng)一、實現(xiàn)民族復興的未來。由于歷史基礎帶來的社會制度不同,祖國大陸的民族政策法律制度和特別行政區(qū)客觀上存在著差別。由于統(tǒng)一大業(yè)尚未完成,臺灣的民族識別事實上未能正式進行;港澳雖然已經回歸,但還將長期保留資本主義制度,因而也沒有必要立即進行民族識別。但這并不影響港澳臺同胞的中華民族認同?!爸腥A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理論最初是香港回歸之前9年即1988年從香港中文大學的講壇上得到認同和傳播,①1988年11月費孝通先生應邀為香港中文大學舉辦的泰納 (tanner)講座作題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演講。并在香港回歸8年之后即2005年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體系里的重要理念。②胡錦濤2005年5月28日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暨國務院第四次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的講話,是“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歷史格局”概念第一次進入國家話語體系的標志。港澳臺同胞在“海關之外”都可以認同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為何就會因為大陸保持56個民族的“傳統(tǒng)說法”而“影響感情”,從而“影響他們投身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積極性”呢?
由于顛倒了輕重本末,《基石一體化》在一些細微之處小題大做,提出的主張卻可能在大局上給國家和民族帶來災難性的影響。以下引文就是一例:
有人認為,未識別族人只有60多萬,原籍外國現(xiàn)入中國籍的只有一千多人,這些都可以忽略不計,不影響中華民族由56個族組成的大局。我們認為這種觀點是違反科學精神、極其錯誤的做法。因為,中華民族實際上有多少成員,就應包括多少成員,一個也不能少。
我們崇尚科學精神,贊賞一絲不茍的態(tài)度。但科學是用以探索世界的,而未知世界是無限的。因而,科學的態(tài)度就是從實際出發(fā),實事求是。民族本身是時時刻刻在相互演化的,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歷史格局里,56個民族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三個離不開”是常態(tài)。幾十萬人口處于56個民族之間的“模糊地帶”,在十幾億人口的我國十分自然。對于這些在民族之間分而未化、融而未合的邊緣狀態(tài)的民族成分,國家已經有就近認同的政策。但因為一些人在觀念上難以接受,故而留待時機成熟再作決定,同時在政策上已經參照少數(shù)民族落實待遇。民族識別不是為了純粹的民族人口統(tǒng)計,而是為了實現(xiàn)民族平等團結,幫助少數(shù)民族和漢族人民一道繁榮發(fā)展。只要政策上落實了,少數(shù)人的民族成分問題押后解決,更顯民族工作的人性化。原籍外國現(xiàn)入中國籍的一千多人也一樣,國家對他們并沒有“忽略不計”。正因為如此,兩位作者才能夠拿出這些精確的數(shù)據(jù)。而國家對這部分公民的管理也有相關政策和法律適用。兩位作者不分輕重緩急、不管“一國兩制”,將海關之外暫時未能進行也不需要立即進行民族識別的公民與海關之內民族識別領域遺留問題攪和在一起,從而否定作為我國民族制度基礎的56個民族成分;不顧海外中華兒女的民族感情,主張“原為中國人后加入外國國籍的外籍華人及其后裔已不屬于中華民族的成員”。如此主張既違背基本國情又違反科學精神,一旦成為國策,那才是“極其錯誤的”。
“國族一體化”是在不清楚民族和國家關系的前提下經過不合邏輯的推導所致的錯誤觀念,《基石一體化》論證這種觀念的基本思路還是依托“熔爐與拼盤”等比喻敷陳,從而在事實不清、邏輯不明的狀態(tài)下混淆了是非。
首先,“民族熔爐”政策并不具有《基石一體化》所論那樣的普遍性與優(yōu)越性。即便在美國,“民族熔爐”也只是歷史上出現(xiàn)的多種模式之一。③錢皓描述美國的流行模式依序為五種:“盎格魯遵從”、“民族熔爐”、“文化多元”、“文化生成”、“對撞——一體化”。見錢皓:《美國民族理論考釋》,《世界民族》,2003年第2期。將“文化多元”也概括成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以前的“民族大熔爐”,無論稱為第幾代都過于牽強,進而說成“大多數(shù)發(fā)達國家基本上都采取”的模式更未免夸張。無論美國、英國、德國、加拿大、芬蘭、瑞士、奧地利、比利時、澳大利亞等聯(lián)邦制國家,還是法國、英國、意大利、瑞典、荷蘭、丹麥、盧森堡等邦聯(lián)中的發(fā)達國家,都不像《基石一體化》聲稱的那樣“強調民族國家的一體性和統(tǒng)一性”。以曾經號稱“日不落”的大英帝國為例:在全球各大洲殖民地獨立之后,至今仍然保持英倫三島的“聯(lián)合王國”體制,國內生存著不同來源的白人、黑人、南亞人、東亞人等;官方語言除英語外,還有威爾士語、愛爾蘭語、阿爾斯特蘇格蘭語、蘇格蘭語、蘇格蘭蓋爾語、凱爾特語——這如何能塞進“民族熔爐”模式之中?如果英國真正實行國族一體化的“熔爐政策”,就沒有2014年仍然需要公投的北愛爾蘭問題了。事實上,號稱“自由”、“民主”的發(fā)達國家,已基本上不認同具有專制色彩的“民族熔爐”政策,原因在于那種違背民族發(fā)展規(guī)律的政策最終無效。如果原先的“民族熔爐”政策真正有效,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就不會另辟蹊徑探索“多元文化主義”政策,美國也不會隨之由“民族熔爐”政策而轉變?yōu)?“多元文化主義”了。[8]259-260
其次,兩位作者僅僅通過一份列表發(fā)現(xiàn)“國族一體化”程度與國家發(fā)展程度之間的相關性,就認定民族國家一體化程度高低是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強弱之分的原因,邏輯上犯了把相關性當作因果關系的錯誤。事實上,“第一世界”與“第三世界”形成的歷史背景與兩位作者的觀點完全不同。大多數(shù)發(fā)展中國家曾經是帝國主義列強的殖民地,殖民者統(tǒng)治時期就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殖民統(tǒng)治退出歷史舞臺之際還留下了許多交織著階級因素、宗教因素的族際矛盾,這些國內族群矛盾重重的發(fā)展中國家的國家建設過程自然相對滯后。因此,并不是因為其“一體化建設”滯后才導致國內族群矛盾。打開非洲版圖,國界不依照自然地理而呈幾何圖形,就是殖民者瓜分殖民地留下的歷史證據(jù)。震驚全球的“盧旺達慘案”,是殖民統(tǒng)治者種下的階級矛盾之樹結出的種族仇恨惡果。事實上,全球絕大多數(shù)國家都經歷過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痛苦,今天的民族分裂或者紛爭往往都可以追溯到那個時代留下的印記。我國也不例外,甚至《基石一體化》也有文字涉及:“在近代史上,在西方列強的侵略下,中國更是成為一盤散沙、各自為戰(zhàn)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封建社會,國家權力弱小無力,國家能力很弱”。至今“仍然面臨著民族分裂主義的現(xiàn)實危害,特別是‘臺獨’分裂主義、‘東突’分裂主義、‘藏獨’分裂主義對國家安全造成了嚴重的現(xiàn)實危害。”遺憾的是,兩位作者并未重視自己已經觀察到的這種歷史和現(xiàn)實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而是僅從國際社會的現(xiàn)實“成敗”論“英雄”,反過來強調所謂“第一世界國家、第二世界國家向第三世界國家展示的經驗”,推行所謂“大多數(shù)發(fā)達國家基本上都采取”的“民族熔爐”政策。在脫離歷史背景的前提下,這樣的“經驗”或“政策”一概行不通。
“民族熔爐”的比喻,最初是《基石一體化》的兩位作者將之與“拼盤模式”對舉提出來的,當時他們分別以美國和蘇聯(lián)為典型歸類,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政策法規(guī)體系與蘇聯(lián)模式混為一談。[9]蘇聯(lián)作為只存在幾十年的聯(lián)邦制國家,建制基礎是沙皇帝國野蠻拼湊起來又被十月革命打碎了的“民族監(jiān)獄”。為了切合在這座“民族監(jiān)獄”廢墟上建立蘇維埃聯(lián)盟的實際,列寧改變自己原先建立中央集權制國家的主張,制定的十二字建國綱領就有四個字包容分離傾向:“民族自決”。如果要將蘇聯(lián)模式帶入兩位作者的公式里,它在聯(lián)邦成立之際可以稱之為“民族大拼盤”,但在解體之前的幾十年里早已是“民族大熔爐”:這種“熔爐”的形成也基于蘇聯(lián)的建國綱領,其中緊接著“民族自決”的四個字就是“民族融合”。[10]285根據(jù)這個綱領,蘇聯(lián)的“民族融合”一直在斯大林模式中推進,到赫魯曉夫當政時期已經宣布熔鑄成了“蘇聯(lián)人民”(亦即國族一體的蘇聯(lián)“國家民族”)。[11]250因此,蘇聯(lián)的瓦解,不僅是“拼盤模式”的失敗,也是“熔爐模式”的失敗。中國共產黨意識到“民族自決”的口號不切合中國實際,在抗日戰(zhàn)爭中已經提出“對國內各民族,給予平等權利,而在自愿原則下互相團結,建立統(tǒng)一的政府”[12]1004的主張;解放戰(zhàn)爭時期,在內蒙古創(chuàng)立了包含幾千年大一統(tǒng)因俗而治歷史智慧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新中國成立后則在民族識別的基礎上根據(jù)實際情況分層設立不同層次的民族區(qū)域自治單位。這樣的民族區(qū)域自治有利于各民族共同團結進步,有效維護了“三個離不開”的歷史基礎,有助于維護國家的統(tǒng)一。因此,在20世紀蘇聯(lián)瓦解的全球性民族分裂主義浪潮洶涌背景下,我國民族區(qū)域自治地方成為全球最穩(wěn)定的多民族共生地區(qū),整個國家還在改革開放的凱歌聲中開啟了“一國兩制”的偉大進程??梢姡袊厣拿褡逯贫扰c蘇聯(lián)模式完全不同,跟“拼盤與熔爐”都不相干,這種制度深深植根于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歷史格局,也展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將中國特色和蘇聯(lián)模式混為一談,事實既有出入,邏輯也很混亂。
在比附蘇美兩極受到質疑之后,兩位作者又把“熔爐與拼盤”置于“三個世界”的框架里,并且加上一個借來的新比喻捆綁銷售。之所以說這個新比喻是借來的,是因為這段引文原本出自一個外國學者的著作。[13]那本著作用“金字塔”式的權力集中來體現(xiàn)第一、第二世界民族國家“對社會的強勢地位”;用“蜘蛛網”來比喻第三世界國家的“大社會”,反襯相關國家政權的“無能”。事實上,該書設論的重點與《基石一體化》很不一樣,根本不具備可比性。該書論述的重點在非洲、拉美和亞洲一些“軟弱”甚至“失敗”的國家,《基石一體化》論述的重點在日益走向和平崛起的中國??陀^地說,我國作為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由于有中國共產黨這個領導核心,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政府權力“對社會的強勢地位”是豪無疑義的。從抗美援朝到抗擊金融風暴,從第一個五年規(guī)劃到第十二個五年規(guī)劃,從“東方紅一號”上天到“嫦娥三號”登月,我國的社會動員和組織力量都異常出色。也正因為如此,我國已經由半殖民地時代的“東亞病夫”成為當今世界的第二大經濟實體和維護世界和平穩(wěn)定的重要力量。在國際社會,與其把許多歐洲國家稱為“集中的、金字塔結構的社會”,不如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才是這樣的社會:四大基本制度是金字塔的塔基,四項基本原則是金字塔的四棱,金字塔的塔尖上閃耀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之光。再者,按照《基石一體化》的比喻,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中國肯定不是“金字塔”國家而屬“蜘蛛網”社會。相對而言,日本則是以“天皇”為塔尖的軍國主義“金字塔”國家。但在那個時期,“沒有真正形成國家權力統(tǒng)一行使于全國范圍內的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中國,卻能夠在共產黨領導下結成最廣泛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各地區(qū)各民族各階層人民的中華民族意識空前高漲,最后戰(zhàn)勝兇殘至極的日本侵略者,靠的正是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里“蜘蛛網”般的社會組織力量。
類似“金字塔”、“蜘蛛網”、“熔爐與拼盤”這樣一些在混亂邏輯里攪和而成的偽問題,《基石一體化》里還有不少,比如:
“……要想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就自然而然地要求強調中華民族,與時俱進地從傳統(tǒng)的斯大林民族四要素理論 (即把民族定義為人們在歷史上形成的有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共同語言以及表現(xiàn)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穩(wěn)定的共同體)中解放出來,不再強調國內各民族的地域性等屬性,而是要強調按國際慣例,國內各族 (族群)只是歷史、文化、生物等特性與其他族群有所不同的一種群體,任何時候都不具有民族自決權或民族分立權……”
事實上,新中國成立初期開展的民族識別就已在實踐上全面突破了斯大林的民族定義,56個民族的劃分沒有一個是完全按照四大要素劃分的。[14]在此基礎上建立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也大多是在上級政府統(tǒng)一領導下以各民族共生為區(qū)域特色的自治單位。經過幾十年來的民族概念大討論,最后由中共中央、國務院在相關決定中正式表述了和諧中國的民族概念。這個概念打破了斯大林民族定義的閉鎖邏輯, “5+1+1”的民族特征與“四要素”決然不同,而且根本沒有“共同地域”。[15]與此相關,我國的《憲法》、《民族區(qū)域自治法》、《反國家分裂法》都規(guī)定了國家統(tǒng)一原則,即“任何時候都不具有民族自決權或民族分立權”?!痘惑w化》的兩位作者將這樣一些早已解決的問題嵌入現(xiàn)行民族工作的“要求”,并以此作為前提條件來證明他倆的“第二代民族政策”也是歷史提出的“要求”。但由于這個前提條件是虛假的,因而其“證明”也是徒勞的。
“第二代民族政策”論有四項基本內容:一是要從政治方面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一體,二是要從經濟方面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一體,三是要從文化方面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一體,四是要從社會方面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一體。這些內容的提出并不是完全不對,而是過于偏激。
首先,偏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事業(yè)的正確道路,生搬硬套西方社會推行的所謂“主流”思想,正所謂“失事叴是,截仿西想”。
“第二代民族政策”論的提出方式,與“國族一體化”的提出方式一樣,都是基于對中央領導人原話的曲解。所謂“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一體”,最初是這樣帶出來的:①胡鞍鋼,胡聯(lián)合:《第二代民族政策:促進民族交融一體和繁榮一體》,《新疆師范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5期。后邊引用該文的內容不再注。
2010年1月和5月先后召開的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談會和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明確提出了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方針和要求,這是我國民族政策從第一代開始向第二代轉型的標志……我們一定要……充分認識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一體的特殊重要性,與時俱進地推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一體……
“交往交流交融”六個字后面添上“一體”二字,如同刪除“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九個字中的五個,都嚴重偏離了所引原話的本意。事實上,交往、交流、交融作為族性發(fā)展規(guī)律中的族際生態(tài)表現(xiàn),在整個民族發(fā)展范疇都會持續(xù),而且都會與分化、異化、進化一道進行。社會主義時期也不例外,所以我國幾十年來各民族共同因素不斷增多,但特點差異與發(fā)展差距依然長期存在。正因為如此,中央將“有利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作為評判民族工作成效的若干標準之一提出來,既符合古往今來的民族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也體現(xiàn)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團結進步事業(yè)的政策導向。這種政策導向是推動各民族和睦相處、和衷共濟、和諧發(fā)展,與“第二代民族政策”的主張南轅北轍。①這個問題,龔學增先生有更為具體、更為深刻的分析。詳見《黨中央提出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不容曲解》,載金炳鎬主編《評析“第二代民族政策”說》,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02-106頁。
其次,在錯誤的方向上提出強硬而粗暴的同化措施,實際上是在“截仿西想”的基礎上“馭矢激進”。
“第二代民族政策”主張在行政區(qū)劃改革中廢除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聲稱只在講中華民族等國家民族時才使用“民族”一詞,對56個民族不再以“民族”相稱。為了在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社會上促進各民族交融一體,不僅“要加強國內各民族經濟聯(lián)系的紐帶”,“加強對一切族群文化與中華民族文化一體化、共通共融的宣傳”,還要“高度重視推進各族公民混居雜居”,“高度重視保護和引導族際自由通婚”,“特別重視教育在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基礎性作用,從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一律推行雙語教育、民漢合校、混班教學”,等等。這實際上是主張剝奪《憲法》和《民族區(qū)域自治法》賦予各民族的一切權力和利益。目前,“東突”、“藏獨”等民族分裂主義活動依然猖獗,國內外敵對勢力正在盼望中華民族內部燃起否定“一體”的民族主義之火。這時候貿然推出“第二代民族政策”,無助于增強中華民族凝聚力,反而會刺激國內各種大小民族主義情緒,又給國外敵對勢力挑撥離間中華民族制造口實。如此“馭矢激進”的主張,必然會在民族研究學術界乃至民族工作實踐中帶來“訄爭誤實”的后果。
“第二代民族政策”論最初發(fā)表于新疆地區(qū)高校學報,時值“7·5”事件剛剛過去兩年,敏感度很高。而且,學術界關于民族問題“去政治化新思路”的爭論正酣。②在這一方面,主要有馬戎:《理解民族關系的新思路——少數(shù)族群問題的“去政治化”》,《北京大學學報》2004年第6期;謝立中:《理解民族關系的新思路:少數(shù)族群問題的去政治化》,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版。支持“去政治化新思路”的“第二代民族政策”又被國情研究方面的知名人士提出來,因而一度形成對民族理論政策法規(guī)體系更猛烈的沖擊。在《新華文摘》、《社會科學報》相繼轉發(fā)的同時,還與時任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常務副部長朱維群在《學習時報》上發(fā)表的某些觀點相似。時值十八大醞釀之際,民族理論界感覺到整個這一系列“出格”的觀點對我國民族理論與政策法規(guī)體系形成了全面挑戰(zhàn),于是奮起反擊。而且,對馬戎的“少數(shù)族群問題去政治化新思路”觀點也進行了連帶批判。當時的情況真有些“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味道。馬戎教授一般在爭論中不太回應各種批評,但這次卻破例了。我們不妨引一段來看看:[16]
馬戎覺得這些議題在今后對我國民族問題進行討論、在不同觀點之間進行對話時,需要特別予以關注。他以8000多字的篇幅“說明”以下要點:
1.“一體”和“多元”兩方面不可偏廢;
2.尊重各族群之間的多樣性和社會發(fā)展的漸進性;
3.尊重和依靠少數(shù)民族精英;
4.堅決反對“大漢族主義”。
看來,最先提出“去政治化新思路”并且主張在56個民族層面使用“族群”概念的馬戎教授也不主張推出“第二代民族政策”。推出“第二代民族政策”的目標在于實行“國族一體化”,而提出“去政治化”探求的卻是如何讓國內民族問題“去國家化”。正所謂路遙知馬力,在民族利益和國家利益的平衡點探索之中,還真是“老馬”識途。
與馬戎相似,朱維群的觀點跟“第二代民族政策”論也有很大差異。朱文[17]主要談了三個方面的問題:“關于加快民族地區(qū)發(fā)展和反分裂斗爭的關系”、“關于民族意識和民族發(fā)展趨勢”、“關于城市少數(shù)民族流動人口”。跟“第二代民族政策”論的某些觀點近似內容主要在第二個問題的第二個層次里面。我們不妨引來看看:
講到民族發(fā)展趨勢問題,就不能不涉及民族交融、融合問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各民族共同發(fā)展繁榮的階段,我們不能用行政手段強制實行民族融合。我國的民族工作史上對于這個問題有過深刻教訓。1958年在“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的口號下,民族工作刮起了一股“民族融合風”,完全忽視民族特點和民族差別,照搬漢族地區(qū)的做法搞“一刀切”、“齊步走”,民族自治地方被隨意改變和合并,有的地方強行改變少數(shù)民族的風俗習慣,使民族關系受到了很大損害。但是不能用行政手段強行推進并不是要我們無所作為,放棄引導、促進的責任,更不是用行政手段阻止融合,使民族的區(qū)分凝固化。建立在自覺、自愿、自動基礎上的融合,應該是允許的。融合、交融不是“漢化”,而是各民族的優(yōu)點、長處為大家共有共享,各民族的一致性增強。要把尊重差異、包容多樣、促進交融作為民族工作的基本取向。我個人傾向于將來居民身份證中取消“民族”一欄,不再增設民族區(qū)域自治地方,不搞“民族自治市”,推行各民族學生混校。
可見,盡管朱維群也談到居民身份證中取消“民族”一欄,但聲明了是“個人傾向于將來”;雖然談到“不再增設民族區(qū)域自治地方”,不搞“民族自治市”,但同時將“民族自治地方被隨意改變和合并”作為“一刀切”、“齊步走”的“深刻教訓”例子,聯(lián)系第一部分更清楚,他的真正主張是“在支持民族地區(qū)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同時,必須使我們的制度設計更有利于增進中華民族的凝聚力”;雖然也傾向于“推行各民族學生混?!保磳Α巴耆鲆暶褡逄攸c和民族差別,照搬漢族地區(qū)的做法”,反對刮“民族融合風”。這一切都表明,他的基本觀點屬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政策原則,思維方式符合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求真務實的路線。
“第二代民族政策”論之所以跟朱維群的觀點有品格上的差異,之所以跟馬戎的學術觀點也越走越遠,之所以在“萬炮齊轟”之間成為一曲“獨奏”,是因為這個觀點始終在走“失事叴是,截仿西想;馭矢激進,訄爭誤實”的野路子。
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中國夢是民族的夢,也是每個中國人的夢。”[18]中國夢的真正實現(xiàn),有賴于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共同努力。就目前而言,尤其有賴于國家改革順理成章、民族事業(yè)履信思順,從而與時俱進實現(xiàn)政通人和,求真務實推動和諧發(fā)展。
中國夢是民族的夢,“實現(xiàn)中國夢必須凝聚中國力量,這就是中國各族人民大團結的力量”。[19]中國自古以來就是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先秦時代的炎黃華夏和蠻夷戎狄共同開辟了祖國的疆土,奠定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歷史格局的上古基礎。秦朝一統(tǒng),漢唐盛世,華夏蠻夷的族性交融轉換生成了中華民族的凝聚中心——漢族,匈奴、鮮卑、契丹、女真、吐蕃、回鶻等邊疆各族的局部政權為祖國的大一統(tǒng)奠定了基礎,俚僚、苗蠻、氐羌等系列的古代民族也為燦爛的中華文化做出了巨大貢獻。宋元明清,黨項、契丹、女真與漢族爭雄比勢、斗艷交融,尤其是蒙古族、滿族和漢族在統(tǒng)一國家的操作臺上接力競爭,持續(xù)鞏固了偉大祖國的疆域,使祖國的統(tǒng)一大業(yè)薪火相傳。鴉片戰(zhàn)爭以后,一系列的侵略戰(zhàn)爭接踵而至,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被迫簽訂,中華民族遭受的屈辱與苦難罄竹難書。包括各民族地區(qū)人民在內的中華民族反帝斗爭粉碎了帝國主義瓜分中國的陰謀,各族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推翻了三座大山,共同創(chuàng)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才奠定了中華民族共圓復興美夢的歷史基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56個民族都是國家的主人,中國夢的實現(xiàn)依然要靠56個民族團結一心、共同奮斗。
中國夢的本質內涵是實現(xiàn)國家富強、民族復興、人民幸福。從新中國成立之日起,我們經歷過近30年的建設、探索與曲折,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起點,走上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康莊大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具有深厚的歷史淵源和廣泛的現(xiàn)實基礎。我們應該堅定不移地保持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自信、道路自信、制度自信,尤其要在民族團結進步事業(yè)中保持“三個自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民族理論政策體系是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中國化的最新成果,是在毛澤東民族政策思想、鄧小平民族法治思想、三個代表和科學發(fā)展觀的民族工作指導思想螺旋發(fā)展的基礎上確立起來的完整體系,是具有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求真務實品質的科學體系。我們必須沿著這個科學體系指引的方向,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上持續(xù)推動民族團結進步事業(yè),在中華民族復興的共同事業(yè)中逐步解決民族領域的復雜問題。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必須長期堅持和不斷完善;以民族區(qū)域自治為核心的民族平等政策在促進民族平等團結進步繁榮方面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區(qū)域自治法》是民族政策法制化的典范,必須堅決貫徹執(zhí)行。至今,《民族區(qū)域自治法》已經頒行三十周年,但尚無一個自治區(qū)的自治條例出臺,致使《民族區(qū)域自治法》的貫徹落實受到嚴重影響。應該按照《民族區(qū)域自治法》的有關規(guī)定,抓緊制定配套的法律法規(guī)、具體措施和辦法,制定或修訂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逐步建立比較完備的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法律法規(guī)體系。通過完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來增強《民族區(qū)域自治法》的法律公信,在各族人民心中增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事業(yè)的制度自信,從而順理成章地通過56個民族的和睦相處來凝聚中華民族認同,通過56個民族的和諧發(fā)展來夯實中國夢的族性基礎。
中國夢“也是每個中國人的夢”。由于歷史的原因,我國的統(tǒng)一大業(yè)尚未完成。“一國兩制”的現(xiàn)實,使我們必須包容并超越生活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的港澳臺數(shù)千萬同胞和祖國大陸十多億同胞之間的巨大差異。改革開放以來,振興中華的目標已經超越了意識形態(tài)的分歧,一國兩制以兩岸和平相處、四地和諧發(fā)展、祖國和平統(tǒng)一為共同目標,但兩種制度的競爭還是客觀存在的。正因為如此,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制度就成了我們在追求中國夢理想的偉大實踐中必須常抓不懈的重要任務。十八屆三中全會吹響了全面深化改革的號角,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就是完善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要尋求國家治理體系制度化、科學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使國家治理者善于運用法制思維和法律制度治理國家,從而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各方面的制度優(yōu)勢轉化為治理國家的效能。我們必須及時更新治理理念,從側重于國家、社會、公民的交互聯(lián)動轉向合作、共贏、善治,而不是要回到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之間的對立、對抗、斗爭;必須深入改革治理體制、豐富完善治理體系,充分發(fā)揮多元一體的互補功能、努力提高治理能力,而不是簡單追求國家政權對社會的強勢、推行強權政治;必須在處理好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取得最大的社會共識、凝聚社會合力的基礎上體現(xiàn)社會主義的優(yōu)越性,而不是自亂陣腳削弱這種優(yōu)勢。在發(fā)展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過程中,我們要進一步促進兩岸交流,促進兩種社會制度里的同胞共同弘揚中華民族優(yōu)良傳統(tǒng),共同維護兩種制度和平發(fā)展、促進兩岸和平統(tǒng)一,但不是輕率放棄社會主義原則盲目追求資本主義世界的“國際通則”。明白了這一切,我們才可能在尊重差異、包容不同的前提下凝聚每一個中國人的心志,最大限度地提升偉大中國的軟實力,讓各族各界多元一體的中國人共同托起中國夢。
說到底,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也是世界和平發(fā)展的需要,是人類幸福安寧的需要。然而,一些習慣于處在國際社會金字塔頂?shù)膰?,或者曾經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被打敗后不思悔改妄圖復活軍國主義的國家,以及其他因各種利害關系糾結在一起的反華勢力,都不愿意看到中華民族的復興,不愿意看到中國夢的實現(xiàn)。它們往往在國際社會散布“中國威脅論”,曲解“中國夢”。我們需要世界人民理解“中國夢”、玉成“中國夢”,就必然需要增強中華民族與民族世界的溝通。中華民族與民族世界的交往交流交融古已有之,如今遍布五大洲的華人與來自世界各國的入籍洋人,就是把中國夢帶給民族世界的最好使者。據(jù)此,筆者重申:“國族一體化”在階級社會歷史演變中不可能成為常態(tài),在國際社會和民族世界中不可能成為主流,在我們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中不應當成為現(xiàn)實的建導目標——自然也不可能以之為“基石”構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強國夢。中國夢的真正實現(xiàn),還有賴于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共同努力,有賴于民族世界和國際社會的認同協(xié)助。我們不應該逆勢而行,搞國家主義的強權政治,而應當立足國情,胸懷世界,順水行舟,推進中華民族和睦相處、和諧發(fā)展、和平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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