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融與回歸

[摘要]新聞聚合網站以集納各媒體觀點為主，通過整合篩選信息后的再呈現，注重受眾對信息的接受和分享體驗。因此，新媒體時代的新聞聚合媒體以其獨特的信息獲取方式和嶄新的傳播理念，建構了新的媒體價值——一種基于速度、分享和個性的傳播生態。然而，在追求時效性、娛樂性以及分享傳播驅動力的同時，新聞聚合網站在真實性的把關與信息深度的開掘方面還存在著缺失，在對嚴肅題材的駕馭和使用方法層面還有探討空間。當前，國內外已經開始了對于新聞聚合網站的革新嘗試。新聞聚合網站應在向傳統印刷媒體時代價值理念的適度回歸中，建構出新舊交融的全新價值體系。

[關鍵詞]新聞聚合;真實性;交融回歸;價值重塑

[作者單位]賈雯霞，福建江夏學院人文學院。

近日，總部設于華盛頓特區的著名獨立民調機構——美國皮尤研究中心出爐了一份關于用戶閱聽新聞行為方式的調查研究。結果顯示，直接打開新聞網站看新聞的用戶，其月平均瀏覽頁面的數量是通過臉譜（Facebook）中的鏈接或是使用谷歌等搜索引擎檢索到新聞的用戶數量的5倍。同時，調查結果還揭示了，通過社交媒體瀏覽新聞的人仍然會訪問傳統新聞網站。從閱讀停留時間上來講，直接登錄新聞網站閱讀新聞的受眾平均花費5分鐘的時間，而通過“臉譜”社交網站接觸新聞的用戶平均只花費2分鐘。例如，《紐約時報》網站現有37%的直接登錄量，僅有7%的間接登錄量來自于臉譜（Facebook）。在傳統新聞網站發生轉變的同時，即便是BuzzFeed這樣倚重社交媒體的新聞聚合網站也目睹了“直接登門”受眾的日益增加。

這種數字背后的變化值得我們深思：從新聞聚合網站第一輪熱潮中漸漸冷靜下來的公眾開始出現向專業新聞網站的回流，這種現象印證了在新媒體時代，媒體內在的傳統的價值取向并未被徹底拋棄，而是在沉淀后醞釀著一場華麗轉身;受眾對新聞的認知和行為方式也未曾與傳統方式徹底地決裂。這都將給未來新媒體業務發展提出借鑒。

一、聚合：新媒介環境的產物和寵兒

什么是聚合？新聞聚合網站主要以集納各個媒體的信息和觀點為主，基于搜索引擎或人工集合，使四面八方的信息得以匯聚，從而為讀者提供一個巨大的信息自選“超市”，受眾可隨心所欲地選擇。聚合的概念是一種革新，是傳統媒體的“數字化”新產品，順應大數據時代下對數據的海量處理，聚合更專注受眾的個性化需求，更強調社交分享，更注重受眾接受體驗。這成為“聚合”在編輯范式與界限上的價值體現，也是聚合性數字媒體區別于其他媒體的最核心因素，是新媒介時代基于受眾使用體驗而誕生出的新寵兒。

新聞聚合時代，數字媒體帶來的不僅是信息獲取形式的改變，也是編輯理念的創新體現。《赫芬頓郵報》的創始人阿麗安娜·赫芬頓（Arianna Huffington）曾說：“聚合的時代讓我們可以把法國總理放在一個要說些趣事的無家可歸的少年旁邊”，因為聚合環境中信息以碎片化的面貌出現，而選擇、整合等任務都交給了受眾，受眾獲得了獨立自主的權利，這也讓聚合網站的整體視覺觀感和使用體驗與傳統網站迥異。

而在內容上，因為注重分享，所以聚合性數字媒體強調內容的可分享性，或者我們通俗所說的“病毒性”——我們的內容必須吸引人、具有新意并且足夠有趣，這樣才會有人愿意把它轉發給其他人。聚合性數字媒體創造的眾多典型分享案例共同的特點就是：內容集趣味性、新奇性于一體，注重挖掘受眾的情感認同和打造記憶點。

二、回歸：新媒介環境下的受眾趨向流變

1.從新媒體的編輯業務弊端角度談

近二十年來，記者在層出不窮的文化戰爭中已經出現分流趨勢：傳統的印刷媒體派與新興的數字科技派。這兩個流派之間根本的分歧在其所信奉的職業價值上表現為：傳統媒體派認為，他們的行為是對真理的追逐，最終是為了確保公民讀者知情權和民主進程的推進。因此，作為有責任的社會媒體，新聞報道必須為讀者呈現事實，經過審慎核實的正確事實與理論才能傳播出去。而數字科技派記者的價值側重則有所不同：在追求即時、速度的新媒體環境中，他們呈現故事的程序極簡化，對于許多并未來得及充分確認的事實，更多選擇先發布、后依賴互聯網的自凈機制。真理就在這“試誤”的過程中漸明。由于錯誤的成本低、受眾的寬容程度也更高，所以傳統媒體時代那種前期嚴格的審查機制面臨消解。

這種編輯思路的缺點在實踐中也有所顯現：當信息選擇與核實的把關權被讓渡時，大量機器篩選的信息會出現重復率高、同質化嚴重的問題，伴隨著信息過載的同時，還會發生重要新聞被埋沒的后果。這嚴重降低了信息的傳播速率和有效性。同時，病毒視頻發布一般沒有審查，難以證實其正確性，偶爾會演變成惡作劇，產生負面影響。當印刷媒體還在收集信息小心求證時，數字時代的一些新聞網站，已經將完全未經證實的報道快速傳播并造成惡劣影響。

甚至，這種編輯思路還影響到聚合類媒體對于內容的選擇，如年輕人對政經、藝術等嚴肅信息興趣較小，如果聚合類媒體淪為數字奴隸，一味迎合他們的行為習慣和信息個性化需求，必然導致聚合類媒體內容的單一性和泛娛樂性，長遠的結果是社會責任感的日漸缺失。

2.從受眾接受心理的角度談

受眾的行為是易變而可塑的。新的媒介環境下，受眾會調整自己的現有行為，并不會在眼花繚亂的新媒體中消耗和迷失，而是為自己建立一個有限的、自身喜愛的接觸媒體的途徑。

在面對所有這些變化和技術發展時，一個相當強大的慣性力量始終制約著受眾行為的根本性改變，作為一種“媒介使用的社會心理”暗流涌動。即使新的傳播技術帶來的傳媒生態非常新穎和多樣化，但是受眾對根基深厚的傳統信息供應者的依賴性似乎表現得比以往更強，而受眾與其當下所選擇的媒介源之間的聯系卻在減弱。尤其是對于新型的媒介，受眾一般沒有什么忠誠感，在他們看來，新媒介只是被選擇用來與他人建立個人聯系的代理者。這就解釋了文章開頭部分數據的變化原因。即一方面，受眾仍然沿襲著傳統的接受心理不愿放棄;另一方面，在面對多元信息化的社會時，海量超載的信息反而帶來關注度的降低。還有學者發現，那些“重度”的媒介使用者敏感度更低，他們獲得的滿足感也因此下降。與新媒體接觸過程中，受眾失去了在傳統媒體時代可以感受到的引導性和對信息進行選擇、加工的服務，而眼下超負荷的信息流和魚龍混雜的各類信息也讓其開始萌生出一種“懷舊”心理，更希望從傳統的價值模式中尋找和滿足自身的信息需求以及完成知識學習。因此，由傳統“受眾”進化發展而來的數字媒體的“使用者”依然對傳播媒介本應承擔的特定職責存有期待，而不僅滿足于一個好用的工具、一種聯系他人的手段和通道而已。

三、交融：新聞聚合網站業務的未來走向

當新媒體對自身的技術創新性引以為傲時，以前那些傳統報紙和雜志都在使用的、曾被他們認為煩瑣、多余和陳舊的分層編輯結構，卻也體現出另一種優越性。舊媒介雖然形式改變了，規模變小了，但實際上不過是以新的形式、新的面貌出現，并且內涵不變。而新新媒介沒有自己的調查性報道專業團隊，沒有優勢資源，許多博客人（新媒體人）尚在依靠主流媒體的資源。就如BuzzFeed 盡管聚合力強，但并不擁有內容的知識產權。而在實踐中，交融會讓雙方受益：如電視這樣的傳統媒體會從博客等新媒介對電視節目的宣傳和評介中收益;博客這種新新媒介又從電視或其他媒介受益，因為這些媒介給博客人提供了寫作素材。因此可以認為，其實傳統媒體和新媒體是一套互動共贏的體系。未來的聚合類新媒體，將面臨新的技術平臺與傳統價值取向的交融與回歸。這種交融的路徑具體有：

1.編輯意識：強化對新聞真實性的堅守

在傳統印刷時代，真實性維護是第一要義，在這方面有許多踐行典范，如《紐約客》標志性的事實核查制度。今天的《紐約客》仍配有專職人員檢查驗證每一個斷言。甚至對于一篇文章會安排兩人用五個月左右的時間來進行細節核實，以確保真實性。這是傳統媒體時代非常寶貴的專業主義精神。

新聞聚合媒體在對速度的追求中漸漸迷失方向，因此，必須用新聞編輯室的傳統標準促使記者不斷思考：何時是信息充分發酵并可以準確提供的最佳時機，在這方面有沒有配套的行業行為準則和規律可循，只是滿足“盡量準確”的標準究竟是否可行？這種思考要始終伴隨著新聞業務。

以BuzzFeed為例，在多年的運營實踐中，該網站已經漸漸改變了對商業性的單一追逐，而更關注“新聞的真實性堅守”，并為此做出一些調整。BuzzFeed的核心競爭力在于內容的娛樂性、分享性、快速滾動性和題目的新奇性，其當前的編輯理念也認識到了避免錯誤的重要性，至少在其最受歡迎的文章中，編輯的職責不僅停留在爭做“標題黨”這樣的小動作上，而是在人事上，通過增加編輯技術人員和文字編輯，加強對新聞內容的審核，不再僅僅停留在事后把關。數字編輯也開始越來越深切地意識到：即使在滾動迅速的編輯環境和預算緊張的情況下，記者仍然要做事實的核實者和真實性的維護者。

因此，我們要形成這樣一種角色認同：一方面，數字時代的新聞編輯室應該是一個以適應互聯網速度為外殼、以印刷媒體時代的新聞編輯室為內核的地方;新聞報道中許多傳統規范：以真理為王、注重現場報道、倒金字塔式新聞寫作、審慎嚴謹的新聞態度等在數字時代仍要堅守，建立信任度是數字媒體必須重視的問題。就算目前條件有限，無法核查一切的信息，但準則在心中：“如果你不知道，就說你無法證實即可。”

2.內容選擇：嚴肅題材于泛娛樂性中的突圍

以BuzzFeed為例，雖然BuzzFeed以往長于而且現在仍在制作一些熱門內容和病毒性信息，但其團隊正努力剝掉其“貓咪愛好者”“動物友好者”的稱號，在內容上逐漸重視政治新聞等嚴肅性的話題，BuzzFeed也漸漸在向一個重要的新聞來源網站轉型。因為，他們意識到：如果為了追求數字的目標，持續不斷地發布類似的信息，那么網站很快就會充滿低俗垃圾。這樣長期以來的結果會是致命的，會嚴重降低網絡生命力和美譽度。BuzzFeed創始人喬納·佩雷蒂表示其網站正在向長篇報道和獨家新聞等領域進行擴張，這種題材與社交網絡的傳播特性并不矛盾，完全可以和社交網絡交融并共同進化。

由于新聞聚合網站在注重信息整合的同時缺乏原創，所以佩雷蒂也特別關注網站的原創內容戰略，更是挖到了美國《政客新聞網》（Politico）的本·史密斯（Ben Smith）擔任BuzzFeed的總編。這為該網站的政治類新聞帶來重大起色，很多成功的突發新聞報道甚至讓競爭者驚訝——一個聚合類網站竟然有那么多資源和別料。

3.工作模式：記者新型工作方式的建構

《約克日志》是一份致力于做美國紐約周邊新聞的多媒介產品平臺組織，主要覆蓋美國紐約和賓夕法尼亞州。其執行編輯蘭迪·派克（Randy Parker）曾說，希望記者把他們的工作分為三份：聚集于競爭對手的工作、用戶的內容管理和原始新聞的采訪。對應聘者的要求不再只是“寫好故事”，而是更加全面。

在《約克日志》有這樣的工作模式：每個星期的周三，記者可以不進入新聞編輯室，而是走出去，人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并且同時存在于社交媒體中，通過社交媒體與公眾保持聯絡，尋找新聞線索以及接觸新聞當事人。新媒體技術的便利性讓記者得到更多的故事或信息源。雖然這與在新聞院校時預期的職場生涯的想象不太一致——記者的角色不再是新聞報道上那個署名所完全能概括的。在新媒體時代，通過社交網站上的新聞書寫就能將公眾視聽瞬間吸引。當然，記者在現場工作時，不能隨意不加核實就將信息發到網絡上，這并不是對時效性放低要求，而是對公眾的負責。每個記者要開始從行為方式上與新媒體交融，改變傳統的采寫模式和行為方式。這是傳統媒體迎接數字化競爭挑戰的一個重要路徑。

四、結語

真正的交融與回歸，不是某一方的舍棄和犧牲，而是一種共贏。所以，我們無需對傳統媒介棄之而后快，更不應該對新媒介的弊端反應過度。舊媒介與新媒介有著既對立又依存的關系，不可放大，亦不可敵視，而真正的目標應該是發揚和尊重雙方的精髓，達成一種傳統媒體與新媒體共建的話語空間。隨著技術的更新，移動媒介的普及，這種“人性化趨勢”的媒介演化挾裹著傳統媒體時代的職業精神共同向前推進，是歷史的必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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