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力穎
菜花深處
◎景力穎
最近,市作協組織到農場采風,和孫麗萍、王芳、張瑾、謝鳳嬌、周成新、錢海等一干文友參觀了萬畝油菜花田、知青文化主題館,我們在菜花田里徜徉,在春風里陶醉,仿佛回到了知青上山下鄉那段斗志昂揚、激情燃燒的歲月。
關于農場的知識青年,我是知道一點的。60年代初期,遵照國家“統籌安排,城鄉并舉,以上山下鄉為主”的就業方針,這里在1963年9月和11月,接收兩批蘇州知青共769人。這也是沙洲縣境內安置的第一批下鄉知識青年。這批知青中,青年學生635人,占83%,均為單身。高中以上學歷374人,占49%,年齡都在25歲以下。這批知青在農場勞動生活了十六年,與當地老百姓接觸多,感情深,對農場影響也大。
我們來到農場,正是風和景明的仲春時節。車行走馬塘流域北側,近萬畝油菜花燦然綻放,成畦成片的金黃色一旦彌散開來,便成了花的海洋,淹沒了田野,淹沒了山岡。我們一下車就迫不及待地飛奔融入這片金黃。
站在這夢境般的圖畫里,我不由心生感慨,朦朧中,我仿佛看到50年前那些活蹦亂跳的青春,我讓想象進一步蔓延開去,眼前的我們似乎幻化為蘇州知青的樣子……
時光來到1964年春天,也是這漫山遍野油菜花開的季節。農場河正在開挖,一派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淳樸善良的當地居民半開玩笑地捉弄我們:“小蘇州,你們誰能來挑一擔。”原來挑河泥考驗的不僅是力氣還有技術。這時候如果周成新在,他是小機靈,估計不會第一個挑,會暗暗觀察,發現訣竅之后一下挑起來。以他的聰明勁兒,沒幾天就把所有的農活干得得心應手,之后嘛,就被挑到省拖拉機學校深造去啦。而兔兔孫麗萍,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城里來的大小姐,但她出色的文采,一定是會被抽調到場部機關做文書,要不就是去做老師或者赤腳醫生。我呢,就安心干好我的農活。常陰沙農場當時已經實行機械化生產,跟著十三工區蘇州老鄉韓汝珍科學種田。1964年,剛到常陰沙農場一年的蘇州知青,平均每人生產糧食1400斤,皮棉290斤,人均產值465元。除自給外,還上交給國家糧食平均每人720斤,皮棉290斤,利潤213元。自力更生,不給當地百姓帶來任何麻煩和負擔,這種感覺真好啊!
事實上,現在的大學生思維活躍、視野開闊,充滿創業的熱情,但大多數人缺乏基層艱苦生活的鍛煉。2008年,中共中央組織部決定用5年時間選聘10萬名高校畢業生到農村任職,這就是大學生村官計劃,媒體把這一舉措稱為“新知青運動”。誠然,大學生村官和知青有著本質區別,但另一方面,大學生村官計劃也應牢記后者所留下的寶貴經驗,尤其是后者在鍛煉青年一代上所發揮的積極作用。一位哲學家認為,知青在上山下鄉運動中無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一個群體的磨難本身就是創造未來的最大啟動源動力。在農村經過鍛煉的知青群體后來成為國家建設的骨干力量,據統計,在中共中央委員一級,就有至少38%的人有知青經歷。
知青生活不是田園牧歌。我曾看到一首知青寫的小詩:“我不愿意在這個地方,既然來了也沒有辦法,與其說是安了心,不如說是死了心,但是仔細想想,我還是不愿意。”詩寫得婉轉憂郁,反映了當時人的心境。如果沒有對現狀的強烈不滿,也不會有1978年云南知青集體大返城事件。但十多年的知青生活,是難以割舍的。我又想起十年前熱播的電視劇《孽債》,五個上海知青在云南的孩子長大后奔赴上海尋找親生父母的故事,主題曲這么唱到:“曾經深愛過,曾經無奈過,曾經艱難地選擇……”知識青年在農村留下的青春和汗水,甜蜜和苦澀,變成多少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我在想,是什么最能打動人心?是青春、是愛情還是對誓言的堅守。常陰沙農場老書記顧惠德是地地道道的蘇州人,他自1963年來到農場,就沒有離開過。他永遠都無法忘記1978年底的一天。他這么描述:“當時我正在鳳凰公社開知青代表會議。忽然場部領導來找我,告訴我知識青年可以回城了,讓我考慮一下。當晚,我一夜無眠,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徘徊猶豫,走與不走。”問及讓他決定留下來的原因,他說得很實在,“家里的兄弟姐妹多,十多年了,都已經結婚生子,房子緊張,我再回去給家里添麻煩。加上我在農場工作比較穩定,受場部器重。我老婆是當地職工,和我相識相愛,感情很好,當她淚流滿面地勸我離開回蘇州奔前程的時候,我暗暗決定要留在這里。”
應該說常陰沙農場的蘇州知青是幸運的。因為當時常陰沙農場的所有制性質是全民所有制農業企業,知青到農場的身份是國家工人,享受的是國家職工的待遇,與其他地區的知青在身份和待遇上有天壤之別。而且常陰沙農場距離蘇州不遠,是江南的魚米之鄉。這塊土地同樣也不會忘記這些風華正茂的耕耘者,廣大知青在農場揮灑了青春和汗水,貢獻了聰明才智,促進了當地生產的發展,提升了農村的人文風化。
歲月過去,青春消散。但當這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春日的暖陽里盛放,我突然想,青春真的流逝了么,往事真的如煙了么,我相信油菜花是有靈性的,如同那些花樣年華的如歌歲月,歌中有喜悅,有悲傷,更有奉獻的快樂,在春天的油菜花田,向我們默默訴說……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