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與真實的悖謬
——卡夫卡《饑餓藝術家》解讀

◎劉雅麒

荒誕與真實的悖謬
——卡夫卡《饑餓藝術家》解讀

◎劉雅麒

《饑餓藝術家》是卡夫卡短篇小說的代表作之一。本文從卡夫卡創作中融合了荒誕與真實的悖謬藝術特色入手，對本小說進行了解讀，探究得出作品向讀者揭示了西方現代人面臨的危機，人類文明的悖謬式發展與“異化”趨勢，人的根本生存境況?？ǚ蚩ㄓ米髌穪肀磉_自己的生命體驗，其作品是西方現代社會的人類生存啟示錄。

卡夫卡 饑餓藝術家 荒誕 真實 悖謬

一、前言

卡夫卡作品特色的一個重要關鍵詞是“悖謬”。悖謬原屬哲學概念，指一個事物兩條反向邏輯線之間的相互矛盾與抵消?？ǚ蚩ò堰@種哲學思維特點運用到藝術表現中，使作品形成了獨特的審美趣味。筆者認為，卡夫卡作品中“悖謬”最突出的表現就是荒誕與真實的矛盾與張力，即卡夫卡作品中，大框架是荒誕的，但細節上確是真實的。這種荒誕與真實的悖謬，使得荒誕的更加荒誕，真實的更加真實?！般Ｖ嚒痹从诳ǚ蚩ㄐ愿竦拿苄?。他在手杖上刻著“一切障礙都在粉碎我”，這是他心中柔弱的一面。另一方面，他又承認自己身上有一種“不可摧毀的東西”，這又是一種堅強。卡夫卡性格的矛盾二重性，決定了他的思維方式既結構又解構，而作品也形成了悖謬的特色。“悖謬”是專屬于卡夫卡的形容詞。

本文以卡夫卡的短篇小說《饑餓藝術家》為例，分析卡夫卡創作的悖謬特色。

二、荒誕與真實的悖謬

吃飯是人生存的最基本需要，在小說中卻成了一種藝術表現形式和謀生手段，這無疑是荒誕可笑的。但是，小說中刻畫藝術家饑餓時的樣態又是非常真實的，在一次為期40天的饑餓表演結束后，藝術家感覺“身子輕飄飄的”，腳踩在地上“沒有任何感覺”，“幾乎是被人拖著走的”。這些細節描寫讓讀者感覺到饑餓的真實與饑餓表演的真實性。饑餓藝術家在表演時，擔心別人（尤其是看守者）懷疑他晚上偷吃東西，便整夜不停地唱歌。結果看守者卻說：“他真厲害，一邊吃東西還能一邊唱歌?！边@體現了現代社會中人與人之間徹底的信任危機和人性的異化。這是荒誕的大框架中又一個真實的現實?？ǚ蚩ㄔ诨恼Q的框架中，填充了真實的生活細節，這是荒誕與真實的悖謬，加深了荒誕色彩，也增強了真實性的表現，并真實地揭露了西方現代社會人性與藝術的雙重異化。

三、“結構”與“解構”

小說結尾，主人公說明絕食的真相：“沒有找到適合我口味的食物”。這是小說的點睛之筆，也具有多義性闡釋的空間。葉廷芳先生認為，饑餓藝術家是卡夫卡的精神自傳，就如同饑餓藝術家一樣，卡夫卡在藝術上渴求也從來沒有滿意過，始終沒有找到最適合的表現手段，即“沒有找到適合我口味的食物”，于是他寧愿絕食而死也絕不降低對藝術的要求。

葉廷芳先生認為結尾的“點睛”是對饑餓藝術家為藝術獻身精神的贊揚，但筆者認為這恰恰是對饑餓藝術家崇高性與藝術追求的解構。“饑餓表演”之所以有價值，是因表演者需要具有超凡的毅力和耐力，來忍受饑餓、克制作為一個正常人、普通人對食物的渴求與原欲。作者在小說前面的文本中，也確實刻畫了這樣的一個人物形象，讓小說中的“觀看者”（觀看饑餓表演的觀眾）和小說外的觀看者（讀者）都心生敬畏。但是，結尾時饑餓藝術家講明自己絕食的真相，卻讓讀者有一種被愚弄了的感覺。因為饑餓藝術家不是忍受饑餓，而是找不到合適胃口的食物，即沒有想吃的東西，也就是“沒有食欲”。這就把饑餓藝術家從一個崇高的“超凡”的低位，還原到一個“平凡”的形象。藝術家不是“寧愿餓死”，而是因為沒有可以吃的食物，而“不得不餓死”。但同時，他又把饑餓作為謀生手段，來換取榮譽與社會的肯定。這樣一來，與其說他在“忍受”饑餓，不如說他在“享受”饑餓。結尾中點明的饑餓藝術家絕食的真相是對全文的解構和藝術家藝術精神的消解與顛覆。這種“結構”與“解構”，形成了一種悖謬的矛盾張力，表現了卡夫卡對西方現代文明社會經濟繁榮背后現代人精神生活荒原狀態的敏銳發現與感受，展現了現代人神話的荒謬性與無意義性，反映了卡夫卡悲觀主義的精神內核。

結語

葉廷芳先生說：“卡夫卡是現代藝術的探險者和殉難者?！笨ǚ蚩ǖ淖髌范际亲晕疑w驗與感悟的表達。《饑餓藝術家》中運用荒誕與真實和結構與解構，形成了巨大的悖謬張力，向讀者尖銳地揭示了人類面臨的危機和人類文明的悖謬式發展與“異化”趨勢?？ǚ蚩ǖ淖髌房梢哉f是現代社會、現代人的“生存啟示錄”。他讓每一個現代人思考當下我們文明與社會發展的悖謬，感受生命，扣問存在。

[1]葉廷芳.卡夫卡及其他——葉廷芳德語文學散論[C].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09.

[2]胡志明.卡夫卡現象學[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7.

[3]姜智芹.經典作家的可能——卡夫卡的文學繼承與文學影響[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威海）文化傳播學院]

（責任編輯 馮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