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才的詩歌

◎陳壽才

探親

早晨

晨 雨停了

天剛亮

她來到湖邊

接站

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點點頭 朝她飛來

停在她的香肩

她的心

跳到湖面蕩起一片漣漪

湖中 幾條

驚醒的魚兒

劃過水面

留下一串笑聲

卻又帶著一絲幽怨

晨 雨停了

天剛亮

他走出船艙

來到船頭舉目瞭望

前方 一道道山巒

擋住視線

他 打開塵封的記憶

尋找昨天的畫面

課堂上的爭辯

一閃一閃

考場上的競技

時隱時現

定格 他穿上軍裝

她來到湖邊

送別 那是在

三年前

定格 岸邊

三年的畫面重現

只是與當年不一樣

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緊緊的 一直握著

永遠 永遠

中午

午晴

這是探親回家的第二天

屋角 一個木凳上

一雙長滿老繭的手

緊緊握著旱煙袋

叭茲 叭茲

叭茲著歲月的

辛苦 艱難 幸福 期盼

煙鍋上 火光一閃一亮

襯映著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把蒼老的人生

如是呈現

他 打開筆記本

敲打著青春 喜悅 興奮

也敲打著一絲惆悵

忽然 窗外

幾個熟悉的身影一閃

緊接著 門吱地一聲開了

擁抱 捶打 寒暄

來的是兒時的玩伴

吃茶 剝花生 聊天

他說村東頭的大柳樹去年被風刮倒

今年蓋起了幼兒園

她說村西頭新建了七間大瓦房

那是鄉村文化館

他聊訓練場上

摸爬滾打

邊防哨卡

神圣 莊嚴

吃飯了

一張圓桌圍得滿滿

幾個女人來回穿梭

里屋 年邁的母親在廚房灶臺上忙碌著

眨眼的功夫

桌上已擺了七碟八碗

碗里是 熱氣騰騰的親情

咀嚼在嘴里

甜甜的 還有一點咸

咽到胃里

久久的 回味無邊

他端起一杯酒

敬老父親

半百春秋面朝黃土背朝天

播種 辛勞

收獲 希望

企盼 明天

老父親一飲而盡

吧唧著嘴

還在嘴邊舔了一舔

他再滿一杯酒

敬母親

一生操勞

壓彎的歲月

一雙深凹的眼睛

蒼白的臉

寫著對生活付出的艱辛

寫著對兒的思念

母親把酒倒一半給父親

她說一人一半

好一句一人一半

牽手一生

生兒 育女

牽掛 企盼

好一句一人一半

幸福一生

是兒子衷心的祝愿

干杯 滿上第三杯酒

大家一起祝愿

祝愿今天 明天

天天如愿

祝愿中國夢 心中夢

一定實現

晚上

夜 已很晚

明天就要啟程

他思緒萬千

父母年邁

心中惦念

她還沒過門

托付 如何談

哨卡 誰在站崗

是班副嗎

還是新兵王全

他是班長啊

必須時刻把責任擔

夜 已很晚

很晚了

母親還在叨念

“明天三兒就要走了

你給他準備十斤花生十斤橘餅十斤薯干……”

父親沒說話 一邊裝袋 一邊抽著旱煙

夜 已經很晚了

他們進入夢鄉

同時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 很圓很圓

一封舊情書

一箋發黃的紙

墨 尚存淡淡余香

撕開青春少年的懵懂

好險 一只小鹿差點蹦到窗臺上

偷瞄鍵盤上編織未來的夫君

四目相觸 霎那凝眸 她讀出些許迷惘

重新放回箱底

鎖上那段塵封的記憶 把心門關上

指間沙

來了 在一個沒有風的早晨

輕輕握住

小心翼翼地靠近

你 挪動了一下嬌小的身軀

濕漉漉的眼睛直視著我

很清澈 很純 很真

沒有一絲雜念

我從中讀出 一絲羞澀

還有一絲不安

懂了 我慢慢地張開手

讓心放飛

像鳥兒一樣張開翅膀

自由飛翔

當你 經過春風的洗禮

讓夏日的陽光點燃你的激情秋天到了 成熟的季節

你最有魅力

那時 再握手

三月·母親

三月 他為母親寫一首詩

筆 拿起 放下

為母親寫詩這么難嗎

心 痛 很痛。

他靈魂深處那顆心

一直怕觸到她

母親是山里的一棵小草

用嬌小的身軀撐起一片天

用一生的燦爛點綴著大地

母親是樹上的一片落葉

秋天到了 她就要脫離大樹的懷抱

去到另外的天國

孕育第二個春天的來臨

三月 那年三月

淚水 汗水 雪水 匯成一條小溪

春天到了 小草卻沒有發芽

他只拾到幾片枯黃的葉子

牽掛 擔心 母親質問

心 煩 很煩

……

三月 又是一年三月

滿滿三月果

心跳 狂跳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車窗前飛過幾只鳥兒

留下一串斷斷續續的哀鳴

這年三月 母親走了

掛在中堂的一張老照片

臉上寫著慈祥卻沒有笑容

哦 他明白了

從懷中取出兩枚閃閃發光的軍功章

站立 行一個標準的軍禮

母親笑了

三月 又是一個三月

他來到母親的墳前

在墳塋上的最高處拾起一把枯草

放在臉上 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里

母親 正用一雙長滿老繭的手

撫摸著他的額頭

這一年三月 他不走了

他要化作一縷陽光

把母親走過的路照亮

六月·打井

六月 陽光就好像火爐

烤得井架流油

油流干了 井架化成一團碳火

響午 士兵們圍著井架歇息

幾個老兵 吧嗒著旱煙

煙里燃燒著他們的夢想與激情

幾個新兵蛋子在一起聊天

他們聊到三月的風 六月的雨 八月的月亮

他們說 三月的風是士兵春天的夢

六月的雨是遠方姑娘的情

八月的月亮是故鄉父母臉上的皺紋

他們還聊到了連長

他們說 連長很親切

連長的微笑就像井里的水

很清澈很甜

連長是一首朦朧詩

連長的心思 摸不透 讀不懂

就像臘月的響雷

五月的天空飄著雪花

冬天 連長穿著火一樣紅的裙子

一個人到山上去唱歌

六月 連長晚上睡覺蓋被子

連長是城里來的女人

二月二·打工

他第一次把家鎖進床頭的箱子

邁著春的腳步

穿著一雙單鞋

到北方打工

跳起了交誼舞……

掐斷思鄉之夢 他一個人來到工地上

工地上沒有路燈

身旁 前輩們留下的腳手架

像一座雕塑一樣

屹立

狗早已睡了

也不會有人出來與他拉呱家常

突然 他看到不遠處的街上

有一個時尚的女子穿著火一樣的裙子

就好像故鄉夏天里的妹子

心 一陣悸動

一團火焰 點燃了他打工的激情

短詩四首

春雨

冬天的眼淚

插上春天的翅膀

把幸福的種子

灑向人間

夏日

成熟的女人

用火一樣的激情

燃燒著

一個青壯男人的心

北方 二月二

好像沒有見龍抬頭的樣子

雪 雖然已經化得差不多了

他卻沒有見到春的氣息

漸漸松軟的泥土沒有散發出

像故鄉那樣誘人的芳香

就連剛被春風叫醒的太陽

也只是在天空中探探頭

就迅速鉆進云朵的被窩兒

南方 二月二

小草已鉆出泥土

牽著蟬的手一起把歌唱

稻田里 秧苗就像一排排穿著綠軍裝的士兵

正在接受三大爺的檢閱

就連油菜花也與七大嬸一起

秋風

一雙長滿老繭的手

握住一把彎月圓刀

收割

成功的喜悅

冬雪

把滿滿的秋果

制成一床厚厚的棉被

讓媽媽躺在冬的被窩里

孕育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