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一個情節不同（外一篇）

◎羅芹仙

只因一個情節不同（外一篇）

◎羅芹仙

都是美女，都是才女，都是至情至性的女子，卻只因，命運在她們的愛情故事里安排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情節，人生的結局因而天差地別。

聶勝瓊，北宋都城汴京的名妓。童年時想必家境貧苦，才會被父母忍心送去做了一名歌妓。經過幾年的雕琢打造，資質聰穎的聶勝瓊不僅出落得花容月貌，且能歌善舞，業務能力出類拔萃。聶勝瓊不但容顏秀美，舉止風流，還頗有些才氣，偶爾作作詩填填詞，很有小資情調，順理成章地成了都城風塵圈里一顆閃亮的星。在迎來送往的日子里無奈地消耗著自己的青春，聶勝瓊在強顏歡笑之余，肯定有落寞傷神的時候，就會作些詩詞遣懷解愁，可惜當時沒有博客，她的這些心情文字沒有傳播的陣地，不然點擊率肯定高。

魚玄機，唐代武宗會昌二年出生在首都長安郊區一個落拓人士之家，那時候她叫魚幼薇。父親讀了幾十年的書，沒能求得點滴功名，就把心思花在培養女兒身上。魚幼薇在父親的精心調教下，七歲能作詩，十二歲已小有詩名。父親卻早早地離開了人世，魚幼薇母女倆的生活更加艱難了，靠著給附近青樓娼家做些針線和漿洗的活兒維持生計。這個時候，溫庭筠走進了魚幼薇的人生，這個鼎鼎有名的大詩人被小幼薇過人的才華所折服，主動提出做她的老師。從此溫詩人經常為魚幼薇指點詩作，很用功地栽培著這個小才女。也許是感激他的這份用心，也許是渴望父愛的溫暖，也許是因為他是離她最近的男人，反正，情竇初開的魚幼薇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他的老師溫庭筠——一個相貌丑陋的半老男人。溫庭筠應該能讀懂這個美麗女孩的心思的，他是當時有名的浪子，放蕩不羈，“與新進少年狂游狹邪”，可這次不知為何他竟然沒有接招，很君子地把感情控制在師生的界限內。不久，他離開長安遠去了襄陽，無限惆悵的魚幼薇給他寄去幾首詩傾訴相思之情，都沒有得到回音。這是魚幼薇的第一份感情，但只能說是一廂情愿的暗戀，算不上正兒八經的戀愛。

把這兩個相隔三百來年時空的女子進行對比，到這個時候，魚幼薇怎么說都要比聶勝瓊幸運一些，雖然生活貧苦，雖然感情遭受了打擊，總比被青樓賣笑的日子好過得多。

到了十六歲，魚幼薇已出落得美貌如花，這一年，二十二歲的名門之后李億出現了。李億因祖蔭得任左補闕一職，初到長安便得知魚幼薇不但有出眾的才華更有出眾的貌，就對她發起了愛情攻勢。感情受挫的魚幼薇正渴望著另一份感情的填充，于是不可救藥地愛上了李億。煙花三月里的一天，李億一頂花轎把魚幼薇接進了一棟別墅，魚幼薇沉醉在愛情的甜蜜中，度過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李億江陵老家的原配夫人裴氏，三番五次來信催促他回家，李億無奈，與魚幼薇說好，回家接裴氏到長安來。身為妾室的魚幼薇自然無力阻止，只好懷著無比復雜的心緒送別了李億。

聶勝瓊遇到她的白馬王子李之問時已是二十多歲的老姑娘了。李之問是在朝廷里擔任“禮部郎中” 一職，只身一人在京都任職，難免寂寞，偶爾花街柳巷溜達溜達也是情理之中，一來二去便認識了聶勝瓊。李之問三十出頭，一表人才，溫文爾雅，也能寫寫詩填填詞，高富帥加文藝范，正是聶勝瓊的夢中情人。兩人相見恨晚，纏纏綿綿地談起了戀愛，恨不能時時刻刻廝守，李郎中每天都要到聶姑娘這里報到，聶姑娘也是推掉了其他的客人，專一陪伴著自己的意中人。但好景不長，幾個月后，李之問要離京赴任，家里原配夫人又不停有書信來催，縱然兩人情深似海，最后還是不得不離別了。

兩個美女愛上的都是有婦之夫，巧的是兩位郎都姓李。相識，相愛，相守，離別，故事發展到這里，情節都還是大同小異。

李之問走后，聶勝瓊度日如年，十來天后，她實在敵不過相思的煎熬，就提筆寫了一首詞寄給李之問，詞牌名《遮鴣天》：

玉慘花愁出鳳城，蓮花樓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陽關曲，別個人人第五程。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共檐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

這是聶勝瓊留存下來的唯一一首詞作，僅這一首，就可以充分體會到這位美女的才情與癡情。這首詞寫得情真意切，上闋寫離別之情，下闋述別后情思，詞中的離情之苦和相思之痛想必曾令李億肝腸寸斷。尤其最后一句“枕前淚共檐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簡直稱得上千古絕唱，有行家稱比溫庭筠的那句“空階滴到明”要新穎真摯得多。

半路上的李之問看了這首詞后肯定是感動得稀里嘩啦的，可仍沒有改變方向，藏好書信，擦干淚痕，繼續走向回家的路。戲劇性的情節出現在李億回家之后。李夫人發現了這封信，得知丈夫和聶姑娘的事情后，她非但沒有指責怒罵，反倒很不合常規地贊嘆聶姑娘這首詞寫得好，“喜其語句清健”；更不合常規的是，她竟然“出妝奩資夫取歸”，拿出自己的首飾資助丈夫把聶勝瓊娶回家。這樣大度的老婆縱觀古今也難得一見，不知李之問哪來的福氣，羨煞世上多少男人，當時他一定吃驚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之問好福氣，聶勝瓊更是好運氣，她寫這首詞，原先無非想感動一下李之問而已，沒想到竟然還把李之問的老婆感動到這個地步，讓她有了如此美滿的歸宿，想必她進了李之問的家門后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呢。自此，聶勝瓊對李夫人感恩戴德，“損其妝，飾委曲，奉事主母終身，和好無間隙焉。”這樣的結局，無論是對聶勝瓊來說，還是對這個故事來說，都是最完美的了。

魚幼薇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命運在這里給她安排的情節與聶勝瓊的完全不同。日思夜想了五個多月之后，終于盼到李億帶著夫人裴氏回到了長安，卻不料她的噩夢也從此開始了。裴氏一進別墅，先來個下馬威，喝令侍女把出來迎接的魚幼薇按倒地上用藤條毒打了一頓。這樣的見面禮是魚幼薇如何也想不到的，她含淚向李億求助，可他卻只表現出無可奈何的懦弱，讓她傷透了心。沒過多少時間，李億屈于裴氏的淫威，一紙休書結束了和魚幼薇的婚姻關系，她連小妾也做不成了。李億內心還是愛著魚幼薇的，于是他挖空心思，暗地里派人把她安置在城郊僻靜的咸宜道觀里，答應她會經常來看她，并遲早一日會把她接回家。從此，魚幼薇成了魚玄機，過著長夜難眠伴青燈的孤寂日子。而李億根本沒有機會來看她，因為他差不多已被裴氏軟禁了，裴家勢力遍布京華，他不敢輕舉妄動。思念成疾的魚玄機只好把滿腔愁情寄托到詩文上，她寫了一首又一首詩：《寄子安》《寄李子安》，可是朝思暮想的她一直沒有盼來李億的身影，后來得知李億已攜家眷遠赴揚州上任去了，知道這一輩子再也不太可能見到他了。痛不欲生的魚玄機寫了一首流傳千古的《贈鄰女》：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魚玄機和李億的愛情故事到此已經結束，可她的悲劇人生并沒有停止。絕望后的魚玄機一改往日的潔身自好，在道觀外貼出一幅“魚玄機詩文候教”的告示，從此她艷幟高掛，迎來送往，盡情放縱，成了無人不知的蕩婦。來咸宜觀的文人雅士、風流公子絡繹不絕，此時的魚玄機已經不在乎所謂的愛情了，她是在報復，報復傷害，報復人生。當時有一名叫裴澄的官員，對她十分愛慕，可僅僅因為他與李億的夫人裴氏同姓，魚玄機便對他不理不睬。有一位落第書生因為容貌風度酷似李億，她便對他柔情密意。她最鐘情的是一個叫陳韙的樂師，他身材魁梧，相貌清秀，是咸宜觀最受歡迎的客人。她不知道，后來正是這個到處沾花惹草的樂師讓她斷送了自己的性命。魚玄機有一個叫綠翹的弟子，出落得亭亭玉立，因受魚玄機的影響，也頗解風情，陳韙經常出入咸宜觀，想是與她眉來眼去已久。一次魚玄機外出后，兩人在觀內偷情，被魚玄機發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子竟會偷了她鐘情的男人，她無法容忍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人竟然聯合背叛了她。幾乎喪心病狂的魚玄機拿起藤條沒命地抽打綠翹，綠翹反唇相譏，更使她失去了理智，她一把抓住綠翹的脖子，把她的頭往地上猛撞。綠翹死了，魚玄機也走上了斷頭臺，結束了二十六歲的生命。

人生如戲，一個情節的不同，往往便會影響整個劇情的發展。

百褶裙

百褶裙，飄逸如云，靈動如水，婉轉如曲，雅致如詩；動則輕盈如風，靜則柔美如柳。

幼時看戲，最愛看戲臺上的花旦，穿著及地的百褶長裙，甩著長長的水袖，輕移蓮步，裊裊婷婷，那樣溫婉優雅，令人如醉如癡，簡直成了我心目中美女的經典形象。越劇《打金枝》中升平公主有這樣一段唱詞：頭戴珠冠壓鬢齊，身穿八寶錦繡衣，百褶羅裙腰中系，輕提羅裙往前移……這幾句唱詞很有代表性地刻畫了越劇中花旦的形象。記得小時候看的越劇電影《紅樓夢》中，林黛玉也是穿百褶裙的，寶玉初見黛玉時的那句“嫻靜猶似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拂柳”，我覺得不僅道出了黛玉超凡脫俗的古典美，也道出了百褶裙穿在美女身上的視覺效果。

百褶裙，也稱“百裥裙”，是指裙身由許多細密、垂直的皺褶構成的裙子。一條百褶裙的皺褶少則數百個，多則上千個，所以這里的“百”不是確數，只是言其皺褶多而密的意思，因此也有的地方稱之為“密裥裙”或“碎折裙”。因為皺褶多，所以制作起來相對比較麻煩，特別是在古時，沒有熨斗等工具，真難以想象他們是用什么方法在布料上壓出那么多均勻細密的皺褶來的，想必愛美的女子們為此動過不少腦筋的。不過在科技日漸發達的今天，這已是小菜一碟了，聽說已有專門用來制作百褶裙的壓褶機，能壓出各種不同花樣的褶子。

百褶裙在中國已有1700多年的歷史，據說它的來歷與歷史上有名的美女趙飛燕有關。據傳：“西漢成帝時，趙飛燕與皇帝同游太液池，正當她在鼓樂聲中翩翩起舞的時候，忽然大風驟起，她好像要被風吹去一般。成帝慌忙命侍從拉住她的裙子，飛燕得救了，但裙子卻被拉出許多皺褶來。宮女們一看，有皺褶的裙子比原來沒有皺褶時更美，于是，以后穿的裙子都喜歡折疊出許多折痕，并稱之為‘留仙裙’”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那“留仙裙”就可以說是“百褶裙”的雛形了。但我總覺得這個故事太玄乎，沒有幾分真實性，縱使飛燕越輕盈，也不會被一陣風吹起呀；之所以把百褶裙和趙飛燕扯在一起，也無非是想借美人之名宣傳美裙之名。

不過，我覺得百褶裙雖然不是非要趙飛燕那樣的骨感美女才能穿，但也的確不太適合過于豐腴的女子。因為裙上的皺褶雖已被固定，但并不是死褶，如果腰臀太過豐滿，必會把皺褶撐開，那樣非但破壞了百褶裙的優美，也使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臃腫，反而弄巧成拙了。苗條的女子穿上百褶裙，更加顯得婀娜娉婷，襯托出婉約高雅的氣質；如果能披一肩長發，配一雙高跟鞋，那就更有女人味了，回頭率肯定能大大提高。

我上面所說的都是比較傳統的百褶長裙。其實百褶裙伴隨愛美的女人們走過了一代又一代，肯定經歷了無數次的發展變化。在清朝咸豐、同治時，曾流行一種展開狀如魚鱗的“魚鱗百褶裙”，有晚清詩人李靜山《增補都門雜詠》中的一首詩為證：“鳳尾如何久不聞？皮綿單袷費紛紜。而今無論何時節，都著魚鱗百褶裙。”從詩句可猜想到那時候這種“魚鱗百褶裙”的流行程度之盛。

隨著現代社會開放程度的深入，中國女性的服裝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百褶裙也跟著演變出各種各樣的款式，傳統的古典百褶長裙卻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現代的百褶裙，長短自由了，長的，中長的，短的，超短的，隨心所欲；皺褶種類多變了，排褶、亂褶、波浪褶、泡泡褶、竹葉褶，令人眼花繚亂；用料豐富了，呢料、棉料、雪紡、羊毛料、喬其紗等等，層出不窮。去年曾流行一種超短的百褶紗裙，雙腿修長的妙齡女郎穿上，既時尚性感，又活潑甜美，盡顯青春風采。

風水輪流轉，服裝的流行也在輪回，今年又流行起長到腳祼的百褶裙。總有一部分人喜歡懷舊，所以就總有一陣又一陣的復古風刮起。這倒正好合了我的興味，我對長裙本就偏愛，百褶長裙乃長裙中最溫婉的，不能不愛。于是夏初便買了一條墨綠色吊帶百褶裙，面料柔軟而有垂感，皺褶細密繁多，盡顯精致高雅的風格。穿上它，人顯得修長苗條了許多；走動起來，裙擺隨步履搖曳生風，如綠水繞著腳邊流淌，又似柳枝在身前拂動。前幾天，又買了一條雪紡料的寶藍色百褶半身長裙，配一件白色短外套，像藍天白云一般自然明媚，很是喜愛。

百褶長裙，將帶著無數女子悠遠的心思走進懷舊之夢，成為這個夏季里一道亮麗而浪漫的風景！

（責任編輯 徐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