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華
我養過一只貓,金褐毛,碧藍眼,短小尾。貓,懶。貓,勤。
如果對貓要有一個形容詞的話,幾乎不假思索的,我們會給出一個字“懶”。這貓,實在是太懶了。有些時候呢,它可以蹲在一個角落里,一動不動的,蜷著身子,微微地合上眼睛,一過,就是大半天。有些時候,趕上了陽光明媚的大好晴天,找一個有陽光照到的地方蹲著。這回,并不是像平時常用的姿態一樣蹲著,這種情況下,它躺下了,側躺,伸開爪子。有時候也會咧著嘴,你可以看到它那鋒利的牙齒。你走過去,摸摸它的身子,它都懶得動,只是瞇著眼睛,隨著你周期性的撫摸,兩只耳朵起起伏伏。以前看到的動物,都是活潑的,可愛的。這貓,它可愛,可是多數時候,你看著就是不活潑,真是懶貓。真是不明白,這傻乎乎的東西,怎么活下來的呀。可是,貓,終究還是活下來了,幾千年,沒有絕滅。
家里來了客人,我作為主人,自然是對客人熟悉的,可當他靠近貓,本來在角落里懶洋洋的縮成一坨的貓,居然警覺地站起,尾巴豎立,雙瞳放大,迅速跑開。后來,去了別人家里,人家的貓,也會給我同樣的待遇,至于野外偶爾碰到的野貓,更是如此,遠遠地瞧見了,便躲到一邊去,別說靠近,就是看清楚的機會它都不愿意給。它勤,勤于警覺,沒有絲毫的松懈,時時刻刻都在警惕著,你看它瞇合著眼,可是你一有動作,它馬上就給出反應,而且速度極快,你說它是真瞇還是假瞇?只有它自己知道吧,我倒覺得它是假的,于是,升起對它的這種接近狡猾的反應的反感。可是,每次它瞇著眼的時候,神態是那么的怡然,甚至是透露出一絲可憐楚楚,我又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
我看到過它抓老鼠,在一個大白天,這老鼠個頭小,沿著墻角邊緣,畏畏縮縮地跑,說來也妙,這小老鼠那短小的腿,居然能夠載著這個臃腫的身子,跑得這么快,要是你眼神不好,可能在你面前就是看到一團灰不溜秋的東西,一閃而過,等你反應過來那是什么東西,它早就逃之夭夭。我眼神是好的,可也是經常看著老鼠在眼皮兒底下溜走,我就在那看,我能拿它怎么著?我又跑不過它。說來也巧,那天,貓瞧見了它的死敵,隔著老遠的,放大瞳孔,豎起尾巴,把頭趴下,趴得低低的,突然間,兩條前腿發力,撲上去,居然精準地按住老鼠,按住,聞聞,咬咬,再用鋒利的爪子撓弄幾下,放走,再來這個步驟,幾個回合就把老鼠降服了,這是貓的本領,后來想想吧,我覺得老鼠不像是貓的死敵,反而是它的玩物,它捕鼠,擒而后縱,簡直是在游戲。它勤,勤在警覺,敏銳的,不假思索的。它不把目標一下咬死,游戲神通,得到食物,得到歡愉,就這一點而言,人,很難企及。
大多數的亭子,最漂亮的地方要數亭頂了,磚瓦色澤鮮艷,而且光滑,很是搶眼。一般的亭子,就只是在亭頂下了點功夫,至于四個柱子,就沒有多少講究了。多數的亭子是建在水邊的,坐在里邊看著水面,別有一番情趣。也有一些是在山上的,這些在山上的亭子,多數建在爬山客必經之路的旁邊,爬累了的旅人,就找個亭子坐進去,從背包里,掏出一個水壺,倒上一杯,美美地喝上,這是最容易讓人滿足的,用不著瓊漿玉露,一杯粗茶,或者是一杯白水,就足以沖淡疲勞,撫慰神經了。
對于一個外出爬山的客人,哪怕是一個用茅草搭建起來的亭子,也是足以滿足這種要求的。旅人此時要的就是一個緩沖,最主要的就是身體的緩沖,他們需要找一個地方來休息一下,恢復體力,這是低層次的滿足。其次,是視覺和心理上的休息,用通俗一些的話來說,就是對這漫漫的山路感到厭倦了,看膩了,需要在視覺上,轉換一個新的場景,這時候,亭就起到作用了,它具有視覺上的緩沖,和心理上的安慰,一個小小的亭頂,讓人感覺到自己有了庇護所。
如果不是爬山的,只是到山上去走走坐坐,要求就高了許多,我是不會滿足于一杯白水的,這時候,要燒水,泡茶。在潮汕是沒有人煮茶的,茶是用來泡的,叫功夫茶,潮人認為,煮茶太寒,對于天天喝茶的人來說,不是上乘的選擇。要泡茶肯定是要找個亭子的,似乎只有這種場合才是跟喝茶對應。幾杯茶下去,就開始談論,首先談的肯定是茶品的好壞,之后就漸行漸遠,所談話題涉及面之廣,令人驚訝,人生哲學,百態社會,總結成一句潮汕老話就是“從暹羅談到豬槽”。這時候,人在亭子里,沒多注意到亭子的好壞,等到茶終人散的時候,才有空暇總結幾句這個亭子的好壞,要是有人說一句“這地方不錯”,就已經是很高很高的評價了,近乎禪的味道了。畢竟,過的都是家常日子,也不想刻意去文縐縐地冒酸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