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剩劣態

◎張倬熒

（作者系北京郵電大學國際學院11級4班學生）

自從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的學霸狗火了以后，無獨有偶，我的校園里也出現了一只學霸狗。這是一只流浪狗，耳朵聳拉著，灰白相間的皮毛長長的，幾乎遮住了眼睛。它不算干凈，但看起來很乖巧。

大伙第一次見到它，是在溫暖的大教室里。大教室經過一個假期的空閑，變成了這只流浪狗的溫暖小家。它看見學生們進來以后，著急地在門口圍著人群走來走去，似乎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多人同時進入這個教室，覺得大家搶了它的地盤。同學們對它很好奇，就一直看著它來回踱步。這時候外教來上課了，英國人，胖胖的。課剛開始不久，外教正說得高興，哪知學霸狗突然慢慢悠悠地走上了講臺。它絲毫沒覺得自己打斷了什么，站在英國人旁邊仰著頭看了他好一會。這時外教發現了這只有意思的小狗，沖著它擺了擺手，笑著說 “Hi”，它便更得意了，小步跳躍地圍著外教轉了好幾圈，然后又慢慢悠悠地走下臺，坐在第一排的過道中間，認真聽課。

故事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學霸狗于是在學校里火了一段時間，同學們在茶余飯后開心地討論今天又在哪個教室看到了學霸狗，在下課時間蜂擁而至，熱情地與學霸狗合影。但流浪狗終究是流浪狗，隨著時間過去，“學霸狗在哪個教室，今天吃得怎么樣”，這些事情漸漸地就再也無人關心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天氣突然變得很冷很冷。好久沒有再看見學霸狗，我默默希望它能夠繼續以某個教室為根據地居住。但看起來情況并非如此，某一天我突然又見到了它，這時的它已不能如往日那樣小步跳躍，它似乎得了嚴重的哮喘或者感冒，走三步要停下來咳嗽一次。它的咳嗽還不是一般的咳嗽，每咳嗽一次，整個身體便上下顫動好一會兒。我不禁心生憐憫，于是找到一個曾經很樂于和我討論學霸狗的朋友，著急地把看到的情況告訴了她。本來我希望她能夠替我想一些解決的辦法，或者和我一起去幫助學霸狗，哪知，她只是嘆了一口氣說：

“唉，優勝劣汰吧?！?/p>

優勝劣汰吧……優勝劣汰吧……優勝劣汰吧……

這個詞于是在我腦海里縈繞了很久。

這真的是優勝劣汰嗎？還是只是我們對自己冷酷無情的一種托辭。

在我看來，與其說優勝劣汰，不如說“憂剩劣態”！如今優勝劣汰這個詞的作用越來越大了，但凡我們不關心身邊的任何一樣東西，我們就可以擺出這個詞，順帶一副感慨世態炎涼、看破人生往事的架子：路邊有人乞討，不想給錢的人就說這四個字；看到同學學習吃力，不想與人幫助的人就說這四個字；現在連生命在我們身邊悄然離去，也是這四個字一筆帶過！

要怎樣的一種觸目驚心，才能道出我對這四個字背后所隱藏著的人性中自私與恐懼的厭惡之情！

好吧，我們來想象這樣一個場景：此時你正坐在食堂的桌子上吃飯，食堂里很擁擠，大家不得不拼桌吃飯，坐在你對面的是一個你不認識的同學。吃著吃著，一不小心，“噔”地一聲，一個東西掉在了桌面上。你定了定神，一看，?。γ嫱瑢W的一顆眼珠子掉在了桌面上！

這時候你的第一個動作是什么？或者說，以上畫面在你腦海中出現的時候，你感覺到了什么？是不是你右腳已經后撤，身體已經后傾？這是一個逃跑的姿勢。

你不知道我要說什么？好，那再來進入我設計的第二個場面。是的，還是吃飯，你在家里吃飯，身邊坐著你的媽媽。吃著吃著，這時候，你媽媽突然“啊”地尖叫起來。你抬頭一看，天！媽媽的鼻子里飛出了無數的蝙蝠！這時候你的第一個動作又是什么？可能你的右腳沒有后撤，但是你的胸部以上已經最大限度地遠離了你的媽媽，對吧？這依然是一個逃跑的姿勢，可是，這是你的媽媽呀！

我想說什么？說的就是“憂剩劣態”！生活中當然不會出現以上我所描述的荒誕的場景，但是你一定記得身邊人打噴嚏時、身邊人腹痛時、身邊人昏倒時，你身體里那個逃跑的潛意識。生命在我們身邊離去的時候，我們無動于衷，而是任由自私和恐懼侵占我們的心靈，當然，為了道貌岸然，還不忘加一句“優勝劣汰吧”。但是當場景變得不那么可控的時候，當我們已經沒有理智去為自己增加那些修飾的時候，我們的這種內心的恐懼就毫無保留地暴露了出來。試想，如果你是那個掉了眼珠的同學，如果你是那個鼻孔里飛出蝙蝠的媽媽，又或者，你只是那只患著嚴重哮喘的流浪狗，你心里，是多么希望有一個人能夠在這個時候，在第一時間走向你，抱抱你呢？

所謂人類文明的不斷進步，到底是能讓我們每一個人從骨子里文明起來，還是只是給自己增加了一層又一層的外衣，去掩飾內心原有的缺陷？只是學會了一句又一句的臺詞，去助長那根深蒂固的自私自利？或許，當這些外衣和臺詞都被脫去拋開，我們依然無奈地看到，那個腐爛發臭的內在，只是愈發地腐爛發臭而已。

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傳說中以孩童眼光看世界的單純天真分子。作為一個理想主義者，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世界真的可以變得和我理想中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