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燕
說實話,誰愿意伺候一個迷糊老人呢?吃喝拉撒全要問。可是,接爺爺住,我心安,他不來,我總感到缺少點什么。妻子說:“就你孝順!”不是,我是最不孝的一個,爸爸的事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嗎?新搬了房子,也趕上放暑假,讓爺爺住也是自然的事。
9號接的他,那天下雨。爺爺早等不及了。據二姑說,他天天鬧著回老家、看小孩子們,天天在大門口等,等老家的人,等我們來接他!見到我,他顯得很高興,拉住我。其實,就我爺爺認得準,喊得出名。我是他的長孫,又跟著他長大,用奶奶的話說,老生兒子似的。記得我小學三年級那年,一天母親風風火火地跑來,從語文課堂上叫走了我。原來爺爺中風了,在按掐人中后緩過氣迷糊中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名字,而后便再也不說什么,陷入了昏迷。我是他的希望。平常工作忙顧不上他,如同顧不上父親,當然這又像是借口,就是借口。說實在的,我作為長子長孫對老人的照顧沒有做好協調和規劃,以致讓老人們受了那么多的罪。否則,父親也不會那么早地離開。
到了家,帶爺爺爬樓,看著他吃力地到了四樓,心里生出許多內疚。一樓多好啊,可是我不爭氣!爺爺在客廳里坐下,我又想到了父親。記得最后一次見面,我和他說了很多,說到了暑假我搬了家,我們把老家的院子一鎖,讓父母親住到我那去。可是父親二十多天后就走了,他竟連看一眼新房子的機會都沒有了,我是真的想讓他看看房子住住房子的,畢竟這是他兒子置辦的。似乎他只是有那么一次,遠遠地看到了幾幢白色的樓,我對他說,新家就在那,可惜那時道路不通,沒能就近看一眼。
有爺爺來住也好啊!爺爺在這幾天,我才體會到父親當初的不易和絕望。
如今爺爺在半夢半醒之間,認不準事物卻又堅持己見。陽臺也快成他老人家的廁所了,記不住。面對剛搬的新房,妻子雖有微詞卻也顧全大局,我是無奈心卻也釋然。能怎樣?老人和小孩一樣,當成小孩就行了!那兩個羔子不是時不時的隨地大小便嗎?說到這兩個羔子,爺爺一來,就和老爺爺鬧上了。抱他的腿,用書本敲他,爺爺看書時又一把把書給奪去了——就是這樣爺爺也是笑呵呵的,即使惹急了,也是帶著笑忿忿地說一句:“瞅這倆皮的!”我故意問他:“爺,他倆跟你亂,你煩不煩?”你猜他怎么說:“煩啥,高興還來不及呢!”此時,爺爺臉上溢滿了燦爛的笑容。你看,一點也不迷糊呢!
雖迷糊,可他仍像過去那般勤快,收拾攤子,把不規整的東西擺放好,地板上的臟東西一點一點撿起來。當然,質量是沒保證的,總是整理一批的同時弄亂一批,還沒法給他說明白!你和他溝通,他也不急不氣,總是笑呵呵的,可無論怎樣就是跟他講不通。望著爺爺蹲在地上撿拾碎紙片,看著他佝僂著身子轉身挪進房間的背影,很心酸!爺爺就這么老去了,迷糊了——
想到父親在時,他拖著病體照看爺爺又是多么繁瑣和無助啊!我們沒能侍奉父親,就當是贖罪,讓爺爺在這多住幾天吧!有個老人,心里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