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嘉
基于科舉制度的社會向上流動對書法的影響概述
◎劉 嘉
從隋代科舉制度正式完善,科舉就成為士子實現社會向上流動的重要途徑。它為平窮寒士進入上層社會提供了一個可以希冀的階梯。而書法作為科舉過程中自上而下處于基礎的一環,深受影響。本文通過魏晉至明清社會向上流動概況的分析,試圖對這一影響做簡單扼要的說明。
科舉制度 社會向上流動 書法
魏晉時期的社會向上流動依靠的是中正制度,門閥和寒士的社會地位是判若鴻溝的,流動也是極其艱難的。永嘉南渡,西晉的文物古籍喪失殆盡,而門閥世族對知識的壟斷使得寒門士子能利用的社會資源極其匱乏,在有限的中正制度向上流動途徑中,他們只能模仿士族的言行,在書法上亦然,故二王書風能風靡九州。這種基于中正制度的社會向上流動,使得士人書法以門閥世族馬首是瞻。
唐代科舉制度成為促使士族勢力瓦解的制度性力量。“宗族的瓦解使通過察舉和推薦成了不切實際的空想,而仕途的開放,又使得大量處于文化邊緣的、出身低微的士人進入現實政治生活參與權力和利益的角逐,由于需要現實政治生活中權力與利益,過去貴族式的莊嚴和自重都開始被拋棄,一些世俗理想開始成為公開的時尚”[1]。科舉導致官僚日益中央化和城市化,官僚逐漸脫離鄉村宗族勢力,而依附于皇權。這樣皇帝自身對書法的喜好就通過科舉制度這一社會向上流動制度影響了所有的書學者,固有唐太宗寶愛羲之,《蘭亭序》遂成為書學至尊。然而科舉制度之外還有次要的向上流動途徑,包括魏晉遺留的世族舉薦通榜、州府辟署等。懷素和尚就是通過游走富貴達官這一途徑而聲名顯赫的書法家(參看王元軍《唐代書法與文化》)。
晚唐至五代,政治的重心由中央政權轉移到藩鎮,藩鎮體系中的幕職官系統開始成為社會向上流動的捷徑。唐代后期有傳的進士出身的344名官員中,有143人是通過辟署而入仕的,占總數的43%多,通過辟署而入仕的白衣之士更是不計其數(參看劉海峰《唐代教育與選舉制度》)。吳錚強《科舉理學化》中認為游俠構成五代十國政權中的領袖階層。這樣一個文化摧殘沒落的時代,武力、策略、軍事成為社會向上流動的主要途徑,經學和詩賦文學主導的科舉衰落,書法受其影響整體素質也在衰落。況且五代的游民政權下政局混亂,不少儒生并不樂意出仕為官,“五季文物蕩盡,而魯儒猶往往抱經伏農野,守死善道,蓋五十年不改也。”(晁補之《雞肋集》卷三四《張穆之觸鱗集序》)文化的傳播幾乎停滯,依賴于文化的書法也是相同的命運。
宋代的科舉成為游士自進的途徑,統治者和士人都在很大程度上認同通過科舉以圖富貴的觀念。太平興國二年宋朝大幅度提高了科舉錄取的名額,進士、諸科及第、出身者共五百人,并且取消了銓試和關試。宋初科舉的糊名、謄抄、嚴禁公卷等制度都是避免官員徇私舞弊,但殿試過程中皇帝是能看到考生的直接書法水平的,書法的優劣一定程度上會決定考生科舉的成敗,這些舉措最終目的是讓科舉授官的權利完全集中到皇帝一人手中。皇帝通過科舉考試這一主要的社會向上流動途徑將士子緊緊地捆綁在皇權之下。于是,書法成了士子實現社會向上流動必修的一門功課,并時時仰仗天子。天子喜蘇字天下皆學蘇,喜黃字則天下皆學黃。
至明清,何炳棣《明清社會史論》對基于科舉制度的社會向上流動進行了研究,指出在社會向上流動的途徑中,科舉制度越發重要,但寒士進入上流越來越難。它解釋了書法的一些問題和規律,如下:
其一,讀書人基數的增加,中進士機會的降低導致競爭越發激烈,對書法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書法的基礎水準。
其二,社會向上流動成功與否導致了分化。登科及第的士人多在深厚科考基礎上重中庸、重傳統,也不排除一些人嘗試新的書法趣味如林則徐學碑。未中進士如果對仕途仍然充滿期待的則在謹守與變革中游歷、掙扎,如王寵(參見薛龍春《雅宜山色》)。徹底絕意仕途的則更傾向走向藝術的自我解放,重自我突破,如康有為。
其三,寒士中進士概率降低是由于商業買官捐官現象出現。近現代中國在經歷一個由文人士子主導社會意識形態向商人主導社會意識形態的轉變過程,書法的商業氣息開始變得濃厚。而在魏晉,知識的壟斷造成士人對社會發展的絕對引導。如今隨著教育普及和知識特權的消失,利益當先的商人意識不斷沖擊著舊有的社會向上流動觀念。教育考試已經不再是社會向上流動的惟一途徑,而民眾對商業捷徑的向上流動則趨之如騖。書法的社會文化生存環境已經大不相同。
其四,科舉制度是對書法有強制作用的。基于科舉制度的社會向上流動必然使天子喜好成為對書法風格走向的最大影響因素。如今皇帝和封建科考制度都消失了,高考代替科舉成為新的社會向上流動途徑。書法基于考試制度向上流動的破滅,政治對書法的綁架不再存在。功利人生開始轉變為藝術人生,是徹底的解放,也容易帶來空前的浮躁和急于求成。前路漫漫,任重道遠。
[1]吳錚強.科舉理學化:均田制崩潰以來的君民整合.海辭書出版社,2008.
(作者單位:河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