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澤
雪的記憶
◎李佩澤
望著車窗外飛舞的雪花,思緒也不受控制地紛飛,洋洋灑灑的一路,讓人感覺時空似乎都在錯位。
或許是出生在東北的緣故,或許是自己小的時候生活在農村,因此對雪多了幾分喜歡,每次看著紛飛的白雪,心底波瀾便不止,輕輕搖曳出一個個和雪有關的日子……
小時候最喜歡下雪天,孩子們個個通紅著臉蛋兒和小手兒在雪中嬉戲,歡聲笑語震落了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灑在脖頸里,涼絲絲的讓人本能地縮著頭,但是興致卻絲毫不減,打雪仗、滾雪球、在雪地里做一頓“冰雪大餐”……跑著、笑著、喊著、叫著……天氣很冷,口中呼出一團團白氣,可額角卻滲滿了小汗珠,雪天的院子、山野就是我們孩子的樂園。雪積厚了,我們就開始挖洞,鄰居的大姐姐是個挖雪洞的能手,一個大雪堆下邊,大姐姐手持一把鐵鍬,不到半日,雪洞就挖成了,雪洞有進口、有出口,有時出入口還有好幾處,雪洞內更是縱橫交錯,正中間還有個大廳,她精心設置了主座,旁邊還有燭臺,真的點上蠟燭在雪洞里,那感覺多了幾絲神秘,又有了一種占山為王的霸氣。大姐姐當然就是“洞主”了,我們幾個自然就是小嘍啰。她平時對我們幾個弟弟妹妹是極好,可以說是百般謙讓,可是如果這時我們中的誰不小心把洞內“設置”弄壞,她一定會大怒,甚至把她(他)驅逐出去。所以洞中的我們都乖守著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
小時的記憶中,冬天里的雪真大,大人們把院子里的積雪都鏟到菜園中,我們幾個就打來井水,潑到雪堆上,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大滑梯,側面用鐵鍬挖幾個小臺階,便于攀爬,爬到屋頂,屁股往下一坐,風馳電掣般,心里面那個得啊。這時候,大人們看見了會喝止我們,可遭殃的是褲子。可不知怎么地,大人越是明令禁止的游戲,我們就越想偷偷地玩,感覺新鮮而刺激,大人一出來,我們就沒影兒,大人一進屋,山頭又被我們重新占領。
直到晚上上燈的時候,在大人們一遍遍地催叫下,我們才戀戀不舍地告別這個只屬于孩子的樂園。在昏黃的燈光下,奶奶在火盆旁給我們烤弄濕的衣鞋,邊心疼地嗔怪:“這要是涼壞了身子可怎么辦?”奶奶的話漸漸在耳邊變得朦朧了,瘋了一天的我們早已倆人一被窩兒擠在奶奶家的大炕上呼呼地睡著了。
落雪了,離殺年豬就不遠了。殺豬在孩子們的記憶中是一個盛大的節日。大人們燒水、抓豬,豬的叫聲、人的喊聲成了主旋律,孩子們的心也在這喊叫聲中格外興奮,我們成了最忠誠的看客。女人們抱柴、切酸菜,男人們主刀割肉、灌血腸,最讓人盼望的是那頓大會餐。老家有個習俗,誰家殺年豬都要請客,擺上幾桌,豬肉、血腸燴酸菜,隨便吃,大鐵鍋里咕嘟咕嘟地翻開著,香味似乎能彌漫整個屯子,奶奶家好客,往往一頓會餐后,一個大年豬就只剩下半個了。
終于等到開飯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叔叔和大爺在酒的作用下,膽氣舒張,好像個個都是英雄,吵吵嚷嚷,熱鬧極了,女人們則在一旁一臉幸福地聽著,時不時地插上幾句。這間隙,吃飽了的我們就活躍起來了,因為大人們正在邊吃、邊喝、邊侃,我們完全是無政府的狀態,屋里屋外亂跑一氣,一會兒去大鍋里偷塊肉,一會兒跑灶膛里拿根火柴,追著伙伴嚇唬他。那時看見大人們喝白酒,不知道是個啥滋味,于是有人提議弄點兒酒來嘗嘗,我奉命去偷來溫在爐火上的一壺酒,幾個伙伴為主遮護就,可誰也不敢喝,互相換了換眼色,又盯上大姐姐了,“大姐姐,你喝吧,你喝吧!”大姐姐不敢,我們就一擁而上,給大姐姐灌了下去,大姐姐辣得眼淚都出來了,本以為會追著我們打,卻發現大姐姐搖搖晃晃地笑著, “大姐姐醉了,大姐姐醉了!”我們拍著手腳喊著,拿來爬犁讓大姐姐推,大姐姐笑著推我們,大姐姐真的醉了,一下子把我們都推進雪翁子里,我們個個慘叫著爬出來,去大爺、大娘那兒告大姐姐的狀,說大姐姐偷喝大人們的酒,可憐的、憨厚的大姐姐,被大人們一頓狠批,奇怪,我們當時怎么一點兒都不內疚呢。
童年的記憶就伴著紛飛的雪花抖落了一地。車終于到站了,也打斷了我在雪中的回憶,望著窗外的雪,我笑了笑,走下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