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說小額P2P借貸

李耀東

無論是國外的Zopa和Lending Club，還是國內的宜信和拍拍貸，早期的P2P借貸平臺均面向小額借款，每筆借款金額在幾千元至幾萬元人民幣之間，借款用途主要為個人消費、個體工商戶經營、微型企業主資金周轉等。

隨著P2P借貸市場的進一步發展，借款人群不斷擴大，小企業主、小型企業借款產品開始在P2P借貸平臺上出現。2013年我國迎來了P2B模式大爆發。所謂P2B模式，一般理解為面向企業的點對點借貸。P2B模式的投資人還是普通的個人理財者，而借款人變成了企業。

雖然在操作上，大多數平臺仍然把資金出借給企業的實際控制人（而非企業本身），再由實際控制人出借給企業，但是對這類貸款項目的審核和風控以企業信用、還款能力考察為主，與面向個人的P2P借貸已經分道揚鑣。P2B模式最大的特點是單筆借款額大，周期短，融資成本相對較低。

2014年的P2B模式延續著超高速發展的勢頭，有大量新平臺涌現。在P2B模式爆發的同時，一些金融機構、準金融機構的資產也開始進入P2P借貸行業，例如融資租賃、保理、商業票據、擔保貸款等，這些資產也具有單筆額度大的特點。因此，目前的P2P借貸行業大體上已經脫離了小額借貸的范疇，正在向類證券化和泛資產交易的方向發展。

這些觀察可以在數據上得到佐證。零壹財經選取了2014年1～3季度累計交易額最大的100家P2P借貸平臺進行分析，一些代表性的數據如下：排名前20家平臺中，人均借款額在10萬元以下的只有3家，50萬以下（含10萬元以下）的也只有5家。大部分平臺（14家）的人均借款額在100萬元以上。2013年整個行業的人均借款額在15萬元左右，到2014年1月份已經攀升至26萬元，3、4月份更是達到了33萬元左右。人均借款額中位數（以平臺為單位）的變化更加鮮明地反映出P2P借貸的大額化趨勢。

從這些數據可以看出，一方面，大量的大額貸款進入P2P借貸領域；另一方面，主要平臺的人均借款額在顯著上升。這是否意味著小額借貸已經在行業中失去價值，從而正在走向衰退的道路？如果是這樣，P2P借貸的小微、普惠意義是否會打上折扣，網貸是否會像傳統金融一樣，重新淪落為“大戶”的狂歡？

這一憂慮在2014年年中達到頂峰，而隨后的數據變化則給出了清晰的答案。我們把100家平臺分成3組，大額組的月度人均借款額高于20萬元，小額1組低于20萬元，小額2組低于10萬元，大額組平臺的總交易額在100家平臺總交易額中的占比一直呈現上升趨勢，在3月份達到最高位83%，此后開始下降，5月份之后的下降趨勢尤為明顯，事實上到9月份，大額組平臺的總交易額占比77%已經低于年初的71%。與此相對應，小額組的總交易額占比從5月份開始明顯回升。

由此可以得到的一個結論就是：大額平臺的數目和交易額雖然在快速發展和不斷上升，但從年中之后，小額平臺的發展速度超過了大額平臺，因此后者的總交易額占比明顯攀升，它顯示了小額借貸平臺在經受一系列的大額化沖擊之后開始“復蘇”，并展現出強勁的擴張勢頭。

至此，我們前面的擔心基本消解，小額P2P借貸近期被邊緣化的可能性極低，而數據更展現了這個細分領域的運作模式已經趨向成熟，其存在與發展的基礎穩固，將長期是P2P借貸領域的“優質資產”。

首先，小額P2P借貸的產品形態已經比較穩定。2014年1月，20萬元以下的P2P借款周期平均為19個月，平均年化投資收益率為14%；9月，平均周期為18個月，平均收益率為12%，比較整個行業，變化極小。而10萬元以下的P2P借款，1月份的兩個數據分別為24個月和12%；9月份的數據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這說明無論借款方還是投資方對該類產品已經完全認可。

其次，行業集中度穩步上升。2014年1月，23家平臺的人均借款額在20萬元以下，總交易額占前100家平臺的23%；9月，只剩下16家平臺的人均借款額在20萬元以下，但他們的總交易額占前100家平臺的29%。10萬元以下的平臺同樣如此，2014年1月，17家平臺占據17%，到了9月份，7家占據了19%。

第三，由于行業集中度的上升，小額P2P借貸平臺的實力大大增強，他們在提高審貸效率、擴大借款人群、有效降低壞賬率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服務的廣度和深度日益提高，已經建立了較高的進入門檻。以小額貸款為主業的新平臺已經很難在20萬元，尤其是10萬元以下的區間里與老平臺進行競爭了。

第四，在P2P借貸行業向類證券化和泛資產交易發展的過程中，流量巨頭的介入、資產流動范圍的擴大，意味著穩定、優質的資產供應將成為大部分平臺的核心競爭力。而小額債權作為名副其實的穩定、優質資產，必將受到各個互聯網理財平臺的青睞。即使在資金端經營不力，小額P2P借貸平臺僅靠向其他平臺供應資產依然能夠安全生存。

對于小額P2P借貸平臺來說，這一狀況也早已在其經營思路中有所體現。這類平臺堅決抑制提升借款額度的沖動，普遍把單筆借款限制在5萬元以內，把借款周期提升到1年以上，堅持以借款人數的擴張實現交易規模的擴大。這事實上更加接近小額、分散的原則，降低了風險波動的范圍，使得業務較少受到行業性、地域性風險的影響，具備較強的抗周期能力。

但值得注意的是，小額P2P借貸產品和業務模式的成熟也帶來了新挑戰。首先是企業管理問題。由于注重借款人數的擴張，平臺相應的業務人員數量會急劇增加。小額P2P借貸平臺的業務人員數量普遍在1～2年的時間里擴張至數千人，甚至上萬人。對于規模膨脹如此之快的企業，如何進行有效管理，從而避免管理不善導致業務風險，是很多小額P2P借貸平臺所面臨的最嚴重的問題。從某種程度上講，管理風險可能超過業務風險，成為小額P2P借貸平臺的首要風險。

其次，單筆借款周期增加可能帶來一定的流動性問題。小額借款的周期通常在1年以上，而投資人喜歡的投資周期大多在3個月左右。融資方和投資方周期不匹配，必然會給平臺帶來壓力。盡管絕大部分平臺已經采用債權轉讓的方式試圖解決這一問題，但在投資人不夠活躍時，仍然需要平臺采取一定的應對措施（例如平臺贖回），從而有可能轉化成平臺自身的流動性壓力。

在對多家小額P2P借貸平臺的調研過程中，發現網上申請（貸款）、數據審貸、自動管理等技術已經引起了各家平臺的充分重視，并著手實踐。有的平臺已經開發了大數據反欺詐系統、自動催收系統，有的則開始應用智能審貸系統、移動征信/盡調系統。一方面，小額P2P借貸平臺擁有較多的借款人數據，形成了較好的大數據資源；另一方面，管理和成本的壓力迫使平臺必須提高技術要素投入以便持續發展。二者相結合，很有可能導致大數據的應用首先在小額P2P借貸領域實現突破。

回顧P2P借貸的發展，大額化的趨勢已經不可避免。但是行業的大額化，并不意味著小額借貸平臺的道路越走越窄。在我國的現實環境下，為沒有信用卡的用戶提供“網絡信用卡”，為額度低的用戶“提升”額度，實際上就是目前小額P2P借貸平臺正在做的事情。鑒于我國的信用卡發卡量較低，而信用卡貸款的利率同樣居高不下（全世界范圍內都是如此），小額P2P借貸必然還有長期、廣闊的發展空間，繼續對傳統金融起到重要的補充和完善作用。

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未來幾年內，小額P2P借貸仍將延續“復蘇”的勢頭，作為互聯網金融的一支基礎性力量，為小微借款人和投資人提供更具人性化、個性化的服務。（作者為零壹研究中心總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