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許

王若楠

半張泛出茶色的宣紙，幾條輕巧拉直的墨線，三點畫龍點睛的妙筆，一行行云流水的題字，放眼觀賞整張畫幅——輕描淡畫的寫意，這是中國水墨畫給你的第一印象。你會驚異地贊嘆，中國畫其實并沒有西方油畫刻意描繪的濃墨重彩，也沒有那些繁瑣的、雕飾裝點的華麗，相反，東方神秘的藝術神韻，恰恰在于它簡單的勾勒。單憑幾筆或深或淺的墨痕，便能精簡主題，濃縮寓意，它的關鍵在于宣紙少許的留白。少許的留白，是國畫藝術的精髓所在，它無聲地流淌在畫面，賦予水墨無限的生機。少許的留白，往往帶給你想象的空間，所謂點到即止，這便是少許的意境，是東方藝術不言而喻的美。

木桌上擺放的冰裂杯、聞香杯錯落有致，你微笑著提起紫砂，握把微傾，將壺嘴對準茶杯的頂部，茶水傾斜而下，一杯淡綠的香茗便很快沏好。但是你很少將茶水斟滿。茶具的容積是量化的規格，它是一個刻板的標志。但人們是智慧的生物，或許這已經潛移默化地成為彼此的習慣，當水即將盛滿時，你會適可而止，讓液面與杯頂留出少許的距離。顯而易見的，你知道容器太滿會灑，不該拘泥于量化的容器，取而代之，我們選擇了靈活的變通，選擇少許留白。

量化是一把快刀，斬去生活中一切亂麻般的細節，之后各種事情變得簡單、方便、明白、規范，便于操作。

但是你不會為一張固定尺寸的的宣紙而填滿畫面，那樣筆墨太雜，太古板。中國畫的魅力在于細節，在于意境，在于精心空缺的少許留白。同樣的，你也不會將一個茶杯斟得滿滿的，這有悖茶道的傳統。

我們或許不能辯駁這個世界存在量化的模式，在固定的規格面前，它是無力的，蒼白的，是無法改變的。

但是這個世界并不存在絕對的方法。就好比一盤精致的菜肴，如果沒有少許食鹽的點綴，就會變得乏味，干澀。我們不能因食譜的量化變得刻板，更不能因社會的某些量化活得機械。

事物的多彩，在于少許的品味。生活的豐富在于少許的空缺，在于恰當的變通，在于靈活的處置。

這就是少許的藝術。

評點：張宏梅

本文從中國的寫意山水寫起，通過少許留白帶給觀者的效果，來闡發“少許”的意義;接著通過茶道點明“少許”的藝術。作者對生活的留意，對中國古代文化的喜愛之情充溢在字里行間。語言細膩而靈動，道理深入而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