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自殺一念成佛，生命從此春風沉醉

飛柯

這是兩個同病相憐的年輕人：他們都來自單親家庭，江蘇留美博士鄭子豪因失戀萌生自殺念頭，四川女孩吳昕則因身患絕癥產生厭世情緒。兩人相約自殺。然而，在美麗的蘇州古城，他們卻上演了真摯感人的愛情，一切因為善良造創了奇跡……

2014年七夕，在一場婚禮中，人們爭相把祝福送給這對涅槃的新人！

難熬生活坎坷，兩個年輕人相約自殺

2011年5月3日，上午9點左右，吳昕正在家中悶坐，網友鄭子豪如約打來電話：“我們商量一下到哪里自殺吧！我覺得再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吳昕說：“好啊！謝謝你陪我一起上路，不會孤獨！”

鄭子豪1980年出生在江蘇省如皋市如城鎮。父親鄭軍，母親錢素芳，均畢業于南京大學，后來一起分配到南京建工集團下屬事業單位。可鄭子豪10歲時，父母因性格不合離婚，鄭子豪歸鄭軍撫養。后鄭軍從原單位辭職，應聘到南通一家酒業公司做財務。因經常出差，無暇照顧兒子，他只好把鄭子豪送回如皋，交給年邁父母。

1997年，鄭子豪也考入南京大學，四年后成功遠赴美國，攻讀哥倫比亞大學材料專業博士（碩博連讀）。2010年，鄭子豪學成歸來，應聘到南通哈特鐵鏈有限公司做工程師。

鄭子豪雖由父親撫養，但他與父親在一起的時間很少，父子關系并不融洽。多次爭吵后，鄭子豪賭氣住進公司宿舍。這時鄭子豪的愛情也亮起紅燈——與他相戀8年的女友嫌他一個海歸博士連套房子都沒有，就提出分手。鄭子豪無法從親情和愛情的雙重打擊中擺脫出來，萌生了自殺的念頭。

吳昕比鄭子豪小7歲，是四川省安岳縣人。她長相甜美、能歌善舞。父親原來在成都鐵路局工作，母親開了一家服裝店。

2004年8月，吳昕上高中時，父母便離了婚，后母親遠嫁沈陽，父親辭職南下廣東打工。吳昕的爺爺、奶奶過世，她只能跟著外婆。可命運多舛，2010年，剛剛從四川民族學院畢業、尚未找到工作的吳昕，突然被查出患有系統性紅斑狼瘡。由于父母不在身邊，她只能靠吃激素和強的松等藥物，維持病情。但醫生說，如不進行系統治療，她只能活3年。對著鏡子，吳昕翻看與父母在一起的照片，愁容滿面：“那時，我是幸福的公主，有著可愛的臉蛋，秀麗的頭發……可現在，我成了什么樣子？”想起慢慢蒼老的外婆，吳昕愈發厭世。

2011年3月10日，她進入一個QQ自殺群。而在網絡的另一端，鄭子豪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進入這個QQ自殺群。兩個“菜鳥”看著網友正興高采烈地議論著死亡的意義以及自殺的方法，頓時傻了眼。

“死亡之前的聚會，讓我帶你走向死亡。”鄭子豪向吳昕發出聊天請求。兩人聊到各自的家庭、生活。雖然他倆的家境不完全相同，但互訴衷腸后，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經常上網討論自殺的事。

4月30日，是鄭子豪與女友分手一周年紀念日，他在QQ上跟吳昕說，他希望有一個愛他的人陪他一起去死。同樣厭世的吳昕決定與他一起自殺。他倆商定：在封閉房間燒炭，吸入一氧化碳中毒自殺。吳昕甚至覺得這樣挺有詩意。她描寫道：換上最喜歡的白色連衣裙，朦朧中欣賞著音樂，讓自己的靈魂在空中升騰起舞，最終變成個潔白的天使！鄭子豪也寫道：忘掉所有的不快，乘上呼嘯而過的世紀快客，載著我的夢想奔向天堂。于是，兩人交換手機號碼，約好5月3日探討自殺的地點。

在電話中，鄭子豪提出他到四川安岳來自殺，因為他擔心吳昕坐長途車太累。吳昕說不行，她怕外婆傷心，得找個家人想不到的地方。最后，他們選擇5月12日，吳昕生日那天在江蘇蘇州相約自殺。

于是，吳昕跟外婆說她要去蘇州見同學，外婆覺得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就同意了。

2011年5月12日下午4點，她終于到達蘇州，與鄭子豪見面了。第一次相見，鄭子豪感嘆：“你其實挺漂亮的，命運不公啊！”吳昕報以微笑，沒有說話。短暫寒暄后，鄭子豪又指著行李箱說：“我已準備好了木炭、安眠藥和膠帶。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喲！”

說完，兩人來到位于蘇州滄浪區觀前街的如家快捷酒店，開好了房間。下午5點，鄭子豪決定盡地主之誼，請吳昕品嘗蘇州美食。于是，兩人來到樓下的“五芳齋”吃湯包。鄭子豪調侃道：“這是我們最后一頓晚餐，放開肚皮吃喲。”

兩人邊吃邊聊，鄭子豪不由回憶起在美國留學的事，吳昕這才知道他是一個博士，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自己是個絕癥患者，死不足惜，可鄭子豪那么優秀，就此結束生命實在太可惜了！想到這里，這個善良的女孩突然有種憐惜之情。

吳昕正胡思亂想，父親打來電話：“昕昕，生日快樂！你現在身體怎么樣了？爸爸實在太忙，沒法回家看你。等爸爸忙完手上的活，一定回家！你要好好聽外婆的話。”吳昕得眼圈紅了。

“看來，你爸爸還是很掛念你的嘛。”鄭子豪聽出了電話的內容。吳昕哽咽道：“是啊。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祝福。你怎么不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呢？出門在外，他們肯定擔心你。”提起父母，鄭子豪毫無表情地說：“我見到你時就關機了。我怕一聽到他們的聲音，我又不想死了。”吳昕的心揪緊了，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帥氣的海歸博士雖已準備“一死”，但他一定還是在乎自己的父母的。

半路友情也珍貴，善良女孩伸援手

回到酒店，鄭子豪特地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到門外，開始準備木炭。吳昕的心“咚咚”直跳，她想起了父親的電話，她突然想要活著，想要阻止眼前這個海歸博士自殺，可又擔心他看不起自己。見吳昕心不在焉，鄭子豪突然想起什么，跑下樓買了一個蛋糕、一盒巧克力和一瓶伏特加酒：“差點忘了，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樂！”說完，他點好生日蠟燭，將蛋糕輕輕放在吳昕面前，說：“許個愿吧，說不定到了天堂就能實現。”

看著那個生日蛋糕，吳昕突然有了一個緩兵之計。完了，她幽幽地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好想看看蘇州，這座即將埋葬靈魂的天堂。你明天能陪我逛逛蘇州嗎？”鄭子豪端詳著吳昕嚴肅的表情，問：“這是你生日愿望？”吳昕點了點頭。鄭子豪趕緊收好自殺用的工具。endprint

當晚，兩人各自躺在一張床上，眼睜睜地看著天花板，想著心思，很晚才睡覺。

第二天，鄭子豪帶著吳昕，逛起了蘇州城。他倆來到拙政園，邊逛邊聊。吳昕想勸鄭子豪放棄自殺，便故意問：“你學問高，你說，人死后真的有靈魂嗎？要是一個人有兩條命就好了，先死一次，到那邊看看沒意思，就再回來。”

鄭子豪淺淺一笑：“你后悔了？我不會強求你，但我不想改變決定，而且愿意獨自享受死亡的快感……”

看到西邊草坪邊有幾位中老年人正隨著屠洪剛的《中國功夫》跳舞，吳昕也曾跳過類似的舞蹈，便加入了跳舞的隊伍。鄭子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專注地觀賞著吳昕的舞姿。音樂結束后，鄭子豪露出了微笑，贊賞道：“你的舞跳得真不錯！”可轉瞬，他又滿臉愁容。原來，鄭子豪的前女友也是舞蹈高手。吳昕猜想，他肯定想起了前女友。

第一天，蘇州園林只逛了一大半，在吳昕的強烈要求下，他倆第二天繼續逛……第三天，吳昕又提議去周莊看了看。到了晚上，鄭子豪又開始準備木炭、安眠藥和膠帶了：“你是待會（死），還是現在？”

面對鄭子豪催促，吳昕內心無法平靜，但她始終覺得，這個男孩并非鐵石心腸，不然他不會陪自己看蘇州，買生日蛋糕。于是，她哽咽道：“其實，我對生死早已看開了。知道嗎？我是一個絕癥患者，醫生說我最多只能活三年……可你是博士，沒了愛情，還有大把的前程，為什么一定要尋死？”

鄭子豪被吳昕的話驚呆了，他想不到，眼前這個文靜漂亮的女孩竟身患重癥，自殺當頭，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勸自己放棄自殺，多么善良的女孩啊！見鄭子豪默不作聲，吳昕認真地喃喃道：“我這一生有很多遺憾，但最大的遺憾是，沒有談過戀愛。你能陪我談一場戀愛嗎？”

聽著這個絕癥女孩真誠的懇求，鄭子豪頓時無所適從：是啊，雖然自己失戀了，但起碼嘗過8年戀愛的滋味，可她身患絕癥連戀愛的權利都沒有，這公平嗎？

不！不公平！鄭子豪淚如泉涌，他陷入了沉思。那一刻，世界仿佛停止了運轉。生與死在交織，愛與痛在交纏。他滿懷期待的死亡之約，怎么突然之間變成了相互拯救的靈魂之旅？就在鄭子豪舉棋不定時，他不經意打開了手機。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剛一開機，就顯示30多個未接來電，100多條滿滿的短信：“子豪，你在哪里？單位領導說你好幾天沒上班了？”“子豪，看到短信，請回個話。”“子豪，媽想你！你千萬別干傻事啊！”“子豪，這么多年，我和你爸都是好強的人，現在我們想通了，我好想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頓團圓飯……”

看著這溫暖的短信，鄭子豪不禁淚流滿面。吳昕也湊過來看，眼淚也情不自禁地直流：“看來，伯父伯母還是牽掛著你。你給他們回個電話吧。”

打完電話，鄭子豪默默收起自殺工具。那一晚，兩人徹夜未眠，談人生，談理想，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最后，兩人雙雙退出了自殺QQ群，第二次約定：談一場戀愛，如果3年后吳昕還活著，他們就結婚！

第二天，蘇州城下著小雨，似乎為這對重生的年輕人澆灌著久違的春雨。

5月16日，鄭子豪給吳昕買了一張回成都的軟臥票。看到吳昕上了車，他才匆匆忙忙回單位上班。

此后，兩人依然利用QQ、電話交流，只是他們不再談論自殺，而是關于吳昕的病。鄭子豪通過詢問醫生得知，系統性紅斑狼瘡屬于慢性自身免疫疾病，雖然現代醫學沒法根治，但只要能得到合理治療和自身調節，病情完全可以緩解，甚至完全消失。

考慮到吳昕的父母均不在她身邊，鄭子豪決定接吳昕到江蘇治療。在征得吳昕家人同意后，2011年8月5日，他將吳昕接到江蘇，利用公休時間，帶她到江蘇中醫院進行了一次系統性檢查。也許是因愛情的滋潤，醫生黃斌檢查完吳昕的病情后，認為她只需要定時吃一定量的激素和中成藥，就可以控制病情，要想完成康復，只能靠自身調節。

以桃報李潛心呵護，生命奇跡愛情花開

得知兒子談了女朋友，還是個絕癥患者，鄭子豪的父母極力反對。母親錢素芳特地回到如皋，找到吳昕。吳昕將鄭子豪這些年來缺少父母關愛以及他們在蘇州相約自殺的故事，一股腦兒全倒出來了，最后哽咽道：“伯母，我不是個自私的女孩，雖然身患重癥，但我想給子豪溫暖，他真的很有才，真的很善良。”

聽著聽著，錢素芳也哭了，她緊緊摟著吳昕，說：“孩子，我錯怪你了。好好與子豪在一起吧，你們會幸福的！”鄭軍得知這一切后，也同意了。

與此同時，鄭軍和錢素芳都覺得，雖然善良的吳昕拯救了兒子，但畢竟她也是一個內心脆弱的重癥患者，應多給予兩個孩子關愛。于是，二老經過商量，決定各出資30萬，給兒子買一套房。

2011年12月的一天，鄭子豪讀到美國得克薩斯癌癥研究中心物理化學博士雷諾的一篇文章：自然界中的氧氣，對人體內的免疫系統有一定調節作用……鄭子豪看了文章，陡然想起中學時市文化館一位舞蹈老師的話：跳舞可讓人比平時多吸20多倍的氧氣，不僅對身體有保健作用，還能治療各種疾病。地處長江口的軍山依山臨江，不就是天然氧吧嗎？何況吳昕又擅長跳舞，如果在軍山購置一套房子，讓她天天在軍山腳下跳舞，增加她的氧氣吸納量，對她的病情肯定有幫助。

聽了兒子這個建議，鄭父鄭母十分贊同。2012年初，鄭子豪拿著父母資助的60萬，加上自己的積蓄，在軍山半島購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商品房。裝修好后，他把吳昕領進新家，吳昕十分詫異地問：“你把我扔在大山里，是想跟我分開嗎？”

“不會，一刻也不會分開！”原來，鄭子豪已辦了停薪留職手續，打算專心陪她在大山里“吸氧”。獲悉鄭子豪的良苦用心后，吳昕死活不愿拖累他，她痛苦而心情灰暗地說：“我死了不要緊，可也不能讓你也毀了啊！”

為了說服她，鄭子豪便將雷諾博士的那篇自然界中的氧氣對人體內免疫系統的調節作用的文章調出來給她看，并鼓勵說：“醫生說你只能活三年，既然現代醫學難以治愈你的病，我們為什么不用新的方法去嘗試呢？要知道，如果你都沒有勇氣去嘗試，去與死神抗爭，那就真的等于放棄希望了啊！還記得咱們的三年之約，現在已過去大半年了。我的工作與你的生命相比微不足道，工作沒了以后可以再找，可你的生命沒了，我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意義。親愛的，請相信這些都是暫時的，有我在就一定有你在！”終于，鄭子豪說服了吳昕。

美麗的軍山風景秀麗，“天然水石盆景”在綠浪疊涌間若隱若現。每天清晨，鄭子豪與吳昕手拉手出門，進入屋后的軍山。此時，歡快的小鳥在密林深處歌唱。走累了，他們就坐下休息一會兒，最后兩人登上山頂，站在一株枝繁葉茂的百年茶樹下，鄭子豪打開錄音機放起舞曲，隨即兩人相擁而舞。雖然鄭子豪不會跳，但吳昕盡量引導他。

摟著心愛的人兒，鄭子豪邊跳邊在她耳邊唱著自創的歌：“星星為我們鋪路/來到離天最近的地方/雙雙跳起孔雀舞/古樹為我們作證/向蒼天再借100年/讓我們白發相守成真……”

后來，鄭子豪通過查閱資料，咨詢朋友，精心編排了一套以《月光下的鳳尾竹》為背景、動作舒緩協調的“孔雀舞”。

古茶樹葉在風中叩首，淚水和汗水爬上兩人的臉頰，跳得精疲力盡時，兩人就像樹葉一樣躺在草地上，隨著《月光下的鳳尾竹》曲子從錄音機傳出，兩人的軀體也似乎融入天地，幻化成并蒂小草……

漸漸，這條登山路成了吳昕的求生之路，也是鄭子豪的愛情之路。吳昕強忍疼痛，在鄭子豪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地登著……

不知不覺中，吳昕的體質在一天天增強。2014年4月中旬，她參加了“軍山旅游節舞蹈大賽”，她與鄭子豪自編自導的“孔雀舞”征服了所有評委，獲得冠軍。捧著燙金的獎牌，這對曾經相約自殺的戀人喜極而泣。

5月，又一個好消息傳來，吳昕在如皋市人民醫院做完系統檢查后，醫生發現她的病情已完全得到控制，免疫系統恢復很好。耿佳佳主任聆聽了吳昕的神奇經歷后，頗有感觸地說;“看來，長期吸收超量的自然氧氣確實增強了免疫功能。除此之外，一個快樂的心態也是其增強體質的重要原因……這就是中醫所說的三分治療，七分調理。”聽了此話，鄭子豪幽默地說：“真摯甜蜜的愛情、白頭偕老的信念、天然氧吧里運動，這三招等來了三年之約！”

2014年8月2日，七夕節。這一天，古城華燈璀璨，20點15分左右，市區海燕大酒店內響起了悠揚的《婚禮進行曲》，吳昕身著紅裙，鄭子豪西裝革履，在全場雷鳴般的掌聲中，兩人款款出現在主席臺上。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們從四處涌來，他們真誠地祝愿著這對忠貞不渝的戀人……

婚后，鄭子豪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吳昕則在如皋惠浦廣場開了一個舞蹈培訓班，成了小有名氣的舞蹈教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