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首例貞操權案：“被小三”女孩在抗爭

2009年3月，上海白領陳晶眼看老大不小了，還沒有找到自己的白馬王子，父母天天念叨“你不小了，該找對象了”，朋友也催促她盡快找男友。后來，她在一家婚戀網站注冊，期望找到真命天子。

不久，陳晶通過網絡，跟在浦東工作的李蒼青認識了。李蒼青比陳晶大5歲，目前經營著一家貿易公司。兩人聊天，彼此還算投緣。但陳晶有著浪漫的渴望，看李蒼青的照片，并不讓她動心，于是兩人保持著普通朋友的交往，偶然聊幾句天。一晃過去了4年，陳晶依然單身，李蒼青也說沒找到女友。

2013年9月的一天，兩人聊天時，李蒼青忽然對陳晶說，既然他倆尋尋覓覓，都沒有找到真愛，卻一直聯系著，要不，彼此處處看？

此時，陳晶的愛情觀有了很大變化，覺得李蒼青有文化，有事業，在自己認識的男人當中，真的算是最優秀的。于是，她回了一個羞澀的表情，默認了。

第二天晚上，兩人相約見面。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陳晶覺得李蒼青盡管長相不出眾，但是斯文儒雅，加上學識淵博，不失為一個有魅力的男人;而李蒼青對陳晶的長相很滿意。他開玩笑說：“你看，早知我們這樣投緣，4年前就該在一起了，真是浪費了4年大好時光呀！”陳晶對此也很感慨。

此后，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開始以“老婆”、“老公”相稱。盡管如此，當李蒼青提出同居的要求時，陳晶拒絕了。陳晶覺得性這個東西要嚴肅，感情不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最好要謹慎。

一天，李蒼青對陳晶說，他最近要去新加坡談生意，邀請陳晶一塊過去看看，熟悉一下他的事業。

陳晶想了解他的工作，就同意了。于是，她以商務考察的名義辦好了簽證，隨李蒼青來到獅城。

到新加坡后，李蒼青像一個導游，領著陳晶四處游玩。獅城的美麗和寧靜，讓陳晶迷醉;身邊這個深情款款的男人，更是讓她備感幸福。隨后，在李蒼青的甜言蜜語下，她終于沒能守住最后一道防線……

纏綿過后，陳晶有點不安，覺得發展太快了一點;為了寬慰她，李蒼青發誓說：“親愛的，我到時一定會給你一個驚天動地的求婚，肯定讓你有面子。”

從新加坡回來后，李蒼青再次提出同居要求，陳晶是本地女孩，以父母不同意為由婉拒了。不過，兩人經常約會，但是陳晶從不在李蒼青家里過夜……

就在陳晶對這份愛情充滿憧憬時，李蒼青忽然間就變了，先是說忙，后是說去國外談生意，她每次給他打電話，他都匆匆掛斷。后來，他干脆關機。陳晶給他發短信、微信和MSN留言，他都沒有回音。

在接下來的3個月內，李蒼青音信杳無，陳晶心急如焚。她去李蒼青的住處，卻是鐵將軍把門。她這才發現，他根本沒給過她家門鑰匙。

一晃到了2014年2月3日，陳晶想到，如果李蒼青出了什么事，那他家里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于是，她來到李蒼青位于浦東金橋的家，撬門而入。

進門后，陳晶大吃一驚。原來，李蒼青的家里布置一新，竟然有了另一個女人的痕跡，有從沒見過的女式拖鞋，柜子里有很多女人的衣服……不過，桌子上落著一層灰，很久沒人住了。看著眼前的一切，陳晶難以置信，以為自己進錯門了。

這到底咋回事？陳晶撥打李蒼青的電話，想要得到一個解釋，可是，他一如既往的關機！

陳晶六神無主，在屋子里呆到下午三點多，覺得肚子餓了，正準備離開時，房門被推開了，李蒼青和一個年輕女人拖著旅行箱，手里還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女人一見陳晶，厲聲喝道：“你是誰？怎么在我家里？！”李蒼青看著陳晶，驚呆了;陳晶指著那個女人，質問李蒼青道：“她是誰？”

李蒼青尷尬極了，但是他很快冷靜下來，對陳晶說：“她是我老婆，你怎么來了，怎么進的門？”

“你老婆？你什么時候結的婚？你把我當什么人了？”陳晶憤怒地沖李蒼青吼了起來。那個女人這下明白陳晶不是小偷，而是跟李蒼青有感情糾葛的女人，她馬上表明身份：“我是他老婆，去年1月份結婚的，我不管你是誰，請你立即從我家離開！”

三人立即吵成一團，這時，鄰居們聞訊趕來，將他們拉開。李蒼青的妻子指責陳晶破壞自己的家庭;鄰居不知真相，紛紛指責陳晶不該介入別人的家庭。面對眾人的指責，陳晶百口莫辯……

直到此時，陳晶才得知李蒼青早在2013年1月份就結婚了，妻子名叫張潔。此前，他離過一次婚。因為新妻子張潔在國外工作，他獨守空房，就偽裝成單身跟陳晶交往。他失蹤的這幾個月，其實是跟妻子去斯里蘭卡旅游度假了。度假期間，他唯恐妻子發現端倪，就切斷了跟陳晶的聯系。他本以為陳晶受到冷遇后會賭氣分手，哪里知道陳晶竟然破門而入……

陳晶和李蒼青的事，很快就被陳晶的親友和同事知道了，有的相信她的無辜，惋惜她愛錯人;有的則懷疑她屬于第三者插足，活該丟人現眼。這些莫衷一是的議論，背后的指指點點，給陳晶造成極大壓力。

后來，陳晶幾次找李蒼青算賬;李蒼青解釋說，他是真心喜歡陳晶的，因為怕失去她，才騙她……可陳晶根本不吃這一套。

此時，擺在陳晶面前的，似乎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分手，吃一回啞巴虧;一條是背著“小三”的惡名，苦苦等待李蒼青離婚。這兩條路，也是多數被騙未婚女孩的路。然而，性格剛烈的陳晶，咽不下這口惡氣，決心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2014年3月26日，陳晶在咨詢律師后，向浦東區人民法院遞交訴狀，以李蒼青侵害了自己的貞操權為由，將之告上法庭，索要50萬元精神損害賠償。陳晶認為，李蒼青隱瞞已婚身份，騙取她的信任，她是以結婚為目的談的這場戀愛，否則她就不會跟他發生關系。李蒼青騙取其貞操，導致她社會評價降低，給她造成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傷害，必須給以賠償。

法院開庭審理后，被告人李蒼青辯稱兩人之間不存在戀愛關系，兩人也沒有發生關系。同時，他拒絕親自出庭說明情況。他的辯解，沒有被法庭采納。

盡管兩人之間發生過性行為的事實被法庭確認，但是被告這種行為該如何認定？不僅控辯雙方意見相左，在法律界也存在不同意見。有人認為，貞操權是一種道德觀，不能把道德問題法律化;有人認為貞操權是一種人格權，應予法律保護。尤其是被告人隱瞞已婚身份，與以結婚為目的的未婚女孩交往，給他人造成精神和名譽損失，行為惡劣，必須予以懲罰。

9月16日，法院審理后認為，所謂貞操是指男女性純潔的良好品行，其主要表現為性的不可侵犯性，以使民事主體保持自己性的純潔性。而貞操權作為一種獨立的以人的性自由、性安全、性純潔為特定內容的人格權，應當由法律予以保護。而侵害貞操權可能會導致受害人身體、健康、自由和名譽等方面的損害，上述損害在行為人具有過錯的情況下應當予以賠償。本案中，被告隱瞞了已婚的事實，并以結婚為目的與原告交往，誘使原告與其發生性關系，顯然已侵犯原告的貞操權。現原告要求被告賠禮道歉并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符合法律規定，予以支持。然而，原告主張的精神損害撫慰金50萬元過高，法院根據本案事實酌定為3萬元。被告不服判決，以“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條例錯誤”為由，上訴到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目前，該案仍然在審理當中。

由于該案的特殊性，一審結果在社會上引起重大爭議。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朱巍認為，如果不承認貞操權的話，被侵權人所受傷害就會因沒有造成實際物質性損害而無法主張，因為精神損害賠償的前提是侵害了“合法權益”，若權益沒有貞操權做基礎，則無法真正落實對人格自由的保障。江西師范大學法律系主任顏三忠教授認為，目前，由于大多數司法機關對于貞操權不認可，導致理論上對于貞操權的研究很薄弱。如果今后該類判例不斷增多，并使貞操權普遍成為公民的一種權利訴求時，它就有必要從一般人格權中分離出來，像名譽權與肖像權一樣單獨成為一種具體的人格權，那么司法高層與立法機關也可能會看到這種權利訴求，從而加快對于貞操權的立法步伐。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該案最終判決結果如何，陳晶在面對感情欺騙后，不是采取違法手段報復，而是訴諸法庭的做法，值得充分肯定，也值得借鑒。

（由于涉及隱私，文中人物除專家外皆為化名）

編輯/肖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