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此時,剛在泰州舉辦完個人演唱會的舜文齊,看著電視上的姐姐,百感交集:姐姐唱的歌,不就是自己的寫照嗎?舜文齊曾經無數次失去人生方向,音樂之路走得一路跌撞,最困難時,甚至住地下室、咽菜葉度日。正是在姐姐寧靜的智慧引領下,他才重歸正途,不再迷茫,并成長為“新生代音樂代表”。
日前,舜文齊接受本刊專訪,親述了他與姐姐不為人知的深情。下文根據他的采訪錄音整理。
1997年6月底的一天,那時,我還在上海音樂學院讀書,老師找到我說:“下學期,你不用再來了。”
“你的意思是我被開除了?”我有點難以置信。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我沒有半點悲傷失落,轉身就向宿舍狂奔,一路歡呼:“太好了,可以回北京了。”
我1981年出生在貴陽市,父母都是搞文藝的,家里還有兩個姐姐,大姐就是寧靜,大我9歲,對我很寵愛,我們姐弟感情特別好。
由于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對我期望很高,6歲時,我就開始學鋼琴,8歲考進貴陽市京劇團學習武生,11歲被中國羽毛球集訓隊選中。但我心里唯一真正喜歡的只有唱歌。大姐深諳我的想法,那時,她已進入了演藝圈,私底下多次對我說:“你先忍忍,等我有了能力,一定讓你做想做的事。”
1993年,大姐演了《大辮子的誘惑》和《炮打雙燈》后,在影視圈站穩了腳跟,很快她便在北京買了房,將我們整個家都搬了過去。我至今認為,姐姐之所以這樣做,很大程度是為了我,因為北京一直都是全國無可爭議的藝術圣地。
剛到北京那陣,我每天都在館子里吃涮羊肉,嘴都涮腫了,酒足飯飽后就參加音樂集會,聽聽街頭演奏,覺得日子比夢還美。可好景不長,兩年后大姐將我送到了上海音樂學院進修,她說:“搞音樂不是你想的那樣,留個長發漂個北就行了,得先打好基礎。”
14歲的我無法理解,心里第一反應就是,我被拋棄了。全家都在北京,把我一個人扔在沙漠里——
在學校,我經常遲到逃課,后來又找了幾個志同道合的人搞了個樂隊,慢慢發展到連課也不上,拉著樂隊到處商演……直到學校終于忍無可忍將我開除。我唯一擔心的是大姐會罵我。因為我知道,我在上海讀書都是她出錢出力。出乎意料的是,回到北京的家里,全家人都看著我嘆氣,只有大姐很冷靜:“既然都這樣了就算了吧,咱們再試試別的路。”
接下來的日子,大姐一有機會就拉著我去各種文化公司轉悠,最終我被北京根潭文化公司看中,簽了唱片,找了制片人張亞東幫我制作。我也很爭氣,首張EP《蒼山》一炮打響,2000年獲了十佳金曲獎,緊跟著歌曲《風之馬》又被選為美國電影《獨立殺手》的插曲。著名的《世界日報》派記者來采訪我,贊揚我的作品具有“中國史詩氣質”。
名利來得太洶涌,年輕的我一下子暈了、飄了。我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別人對我音樂的指點、修正都是不靠譜的,都是在束縛我,我不停和人吵架,工作也不像以前那么專注,2002年初,我還自作主張和公司解了約。
全家又一次被我氣壞了,只有大姐依然保持冷靜,又把我送到中央戲劇學院進修。可在學院,我還是吊兒郎當,一點也不認真。
2002年下半年,大姐到學校找到我說:“你去演武打戲吧,你這種狀態要吃點苦才能沉淀下來。”
就這樣,大姐帶我去了劇組,而且是男主角。可開拍時,導演和我商量,讓我與男二號換戲,說那是文戲,演起來容易。我一來對這事兒無所謂,二來也覺得打戲確實會很苦,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戲拍完后,大姐才知道這事,一直隱忍的她終于生氣了。她費了特別大的勁,才讓從來沒演過戲的我爭取到男主角的位置,我卻輕易就放棄了。再加上前面的經歷,她開始懷疑,是不是不該幫著我搞音樂,也許這條路根本就是錯的,這樣下去只會毀了我。
2003年4月,大姐鄭重其事地將我約出來談了一次話。她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我驚詫又憤怒:“難道音樂沒有意義嗎?”“有什么意義呢?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么樣了。”大姐的聲音很冷靜,也很冷淡。
那個瞬間,我感到整個世界都背叛了我。我什么都沒說就跑回了家,拿出一瓶白酒全灌了下去。迷糊間,我看到桌上有把刀,心里瘋狂地想:既然沒人讓我唱歌,那我不如把手剁了,這樣就不會手癢去搞什么藝術創作了!一念之間,我拿刀就往手上剁去,左手中指血淋淋地掉下來,卻醉醺醺地睡著了……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父母和姐姐們眼圈都紅紅的。尤其是大姐,整個眼睛都哭腫了。
這時候我才知道,自己被送診時已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那節剁掉的指頭無法再接上。我的一個手指就這樣永遠地沒有了,以后不能彈琴了。對于搞音樂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個難以補救的巨大缺陷。
直到這時,我才感到自己太沖動任性。我拉過大姐的手說:“我聽你的,以后不搞音樂了。”大姐卻一把抱緊了我:“是我錯了,我沒想到音樂對你這么重要,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放棄,姐姐相信你能做好!”
那一刻,在大姐的懷抱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溫暖。我出院后大約半個月,大姐將一套嶄新的鑰匙放到了我手里:“藝術創作是需要安靜的,我給你買了套房子,你在里面專心做事吧。”
大姐固然片酬較高,但北京房價也是眾所周知的貴,為了這一套房子,大姐要熬多少個日夜流多少汗水啊!而這些,原本并不是她這個做姐姐的職責,尤其是對于一個已經成年的弟弟來說……
所有的感動都化成了一個心愿:一定要全力以赴推出好作品,讓姐姐知道她沒有白疼我。
2004年,我開始創作歌曲《特務小強》。那段時間處于特別興奮的狀態,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打破傳統MTV處理方式,綜合動漫和音樂劇的特點。可我和很多唱片公司聊這個想法,都沒有被認可。
這時候大姐又出現了,“別人不做,我幫你做。”
當天晚上,大姐就打電話找攝像師、錄音棚……那段時間她正在和吳彥祖拍攝電影《三岔口》,還接了包括《大漢天子2》、《明末風云》等在內的一系列電視劇,每天到處趕場,忙得像只陀螺。但她每天都會關注這首歌曲的拍攝,很多元素,都是她想出來的。
一天凌晨兩點多,大姐打電話來,我睡意迷蒙地給她匯報,等我慢慢清醒了,她那頭卻沒聲音了。后來是助理代她接的電話,說你姐睡了,太累了。我問你們在哪兒呀,助理說在西藏的一個縣,等著拍外景,特別偏遠,特別冷,零下十幾度,凍得握不住手機。
那么冷還能睡著,而且還是打電話時睡著了,可想而知姐姐有多累!我突然有點擔心起姐姐來,也下了更大的決心要把這個歌做到盡善盡美。就這樣我們姐弟倆鼓搗幾個月,2005年初正式推出《特務小強》,這也是中國首部FLASH音樂連續劇。它一面市就火了,搜狐音樂一天點擊量就有20多萬,各種商演追著要簽我。
有了以前經歷,我知道,成名是把雙刃劍,我在心里提醒自己:“再紅也不能犯渾,不能重蹈覆轍。”我謹言慎行,做什么說什么都小心翼翼。然而,一夜之間,網上還是冒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新聞,說我高調追美女,幫人打架;說我靠姐姐吃飯、不務正業……我最恨被人冤枉,可我又不能去和別人對罵,惹不起躲得起,我干脆把名字改掉、從公眾視線消失算了。
2006年底,我把名字改成了現在的舜文齊,以前我叫寧鵬宇。普通人改名也不是個小事,何況是藝人,這等于是把長時間努力積攢起來的人氣、知名度,全都丟開了。大姐很快知道了這事,她的反應是直接給了我一巴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還以為你這兩年真的沉下來了、懂事了。”
我知道自己太輕率,但這一巴掌讓我倔起了脾氣,扔下一句“我是自由的,我不要你管”就跑了。
這次吵架后,我們姐弟陷入冷戰,大姐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我也不主動找她。我想,你們不都說我改名字后就什么都沒有了嗎?那我就從零開始,不僅是在音樂上,還有生活上。我又開始埋頭創作,但我不想住在大姐給我的那房子里,也不想再花自己是寧鵬宇時掙的錢。我以舜文齊的名字,去酒吧賣唱,租了地下室,每天吃盒飯。
地下室非常陰冷,還有老鼠竄來竄去……爸媽知道后,心疼得不行,跑來勸我回家。有一次他們把大姐也拉來了,想讓她勸我。但大姐什么也沒說,我也一聲不吭,我們姐弟倆仍然就那么僵著。
2007年秋天,我的新歌《如果我死了》完成詞曲,進入唱片制作階段。但不知為何,我唱歌時總是進不了狀態。就在這時,爸媽打來電話,稱大姐氣管炎犯了,做了手術,在上海一家醫院住院。
我頓時慌了,心里滿滿的都是牽掛和擔心。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多,北京飛上海的航班已經沒有了,我想也沒想,自己開車連夜趕往上海。其實從北京到上海自駕需要9個多小時,也就是說我最快也要第二天7點到達上海,而第二天最早的航班8點多就可以飛到,可我感到自己連這一小時也等不了。
我到醫院時,大姐剛醒來,我們在清早的陽光里對視了幾秒。她開口說話了:“這段都做什么了?寫歌了嗎?”我說:“寫了。”頓了頓,我又說:“我唱給你聽聽。”然后就唱了起來:“如果我死了/我只要一個擁抱/生不能給你驕傲/死寧肯為你燃燒……”我沒有告訴姐姐,這些歌詞很多是因為她而獲得靈感,甚至就是為她寫的。但大姐分明感覺到了,她別過臉去,眼里有淚光,喃喃地說:“這歌太好了!”
那次,我在醫院陪了大姐一個多月。我們住在一間房里,每天不停地說話。我知道了我住地下室的這段時間,她有多么擔心,但她覺得我需要這樣的經歷和磨礪;知道了她為了拍戲受過二十多次傷,風光的生活背后是無數不易。她知道了我并不在乎名利,卻特別需要親人尤其是她的肯定;知道了我對音樂的愛,有多么單純和熱忱……
我們從來沒有像這樣敞開心扉,像堅硬的蚌袒露柔軟的內核,在溫暖的依偎里,感受來自血緣深處的信賴與親密……大姐說,她以前對我管得太嚴、包辦太多,但其實我是個很有思想和主見的人,她應該給我自由,包括改名的自由。而我告訴她,以前都是她照顧我,以后我要照顧她。一個多月后,大姐出院了,我也回到了北京,心里已經有把握表達好那首歌了。
2008年底,《如果我死了》正式推出,被業內人士稱為“2009年中國內地最好的一張唱片”。2009年春天,有個評選要給這張唱片一個大獎。我和大姐通氣,特地請她去給我頒獎。但大姐不僅沒有答應去,還讓對方不要給我獎。她告訴對方,我現在正是創作黃金期,是沉下來的狀態,如果這時候給個獎,說不定我又漂起來了。這就是我的大姐,她對我不僅是愛,而且一直在尋找最合適的方式來愛。
2009年,大姐的事業達到又一個高峰。與伊能靜、夏雨等搭檔的電視連續劇《大瓷商》及主演的《咱爸咱媽六十年》連續居于收視排行榜首,在電影《建國大業》、《北魏傳奇》中的出色表演也倍受矚目。
就在我們姐弟倆都信心滿滿地向前時,晴天里卻響起了霹靂:2010年9月,媽媽突發腦溢血,暈倒在家中,被送到航空總醫院急救。
我趕到醫院時,家人包括大姐全都趕到了。大姐緊緊地抱住我,眼淚落在我臉上,和我的眼淚融在一起往下掉。那一刻,我們明白了什么叫做“生離死別”。
媽媽后來保住了生命,但成了植物人,必須長期住院。我和大姐都停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陪伴在媽媽病床前,給媽媽喂藥洗澡、端屎端尿。我們誰也沒提請護工的事,因為我們都知道,有很多東西是護工不能給予媽媽的。
大姐怕累著我,臟活苦活都是她搶著干,她其實是有潔癖的人,有時候倒完屎尿后,她就趴到馬桶上去嘔,一天都吃不下飯。但下次還是照常去做。公司不停打電話催她快回去:“藝人更新換代的速度很快,再不出來就要被觀眾忘記了!”但她一直拖著,頂著巨大壓力。后來我才知道,大姐承受的遠遠不止這些。就在媽媽病倒前,大姐結束了與保羅14年的跨國婚姻。但為了不給已經雞飛狗跳的家里添亂,她一個字也沒有提。直到后來媒體放出消息,我們才知道。
大姐的堅強和冷靜讓我心疼,也讓我有了一個決定:為媽媽辦一場演唱會。不論是否可以喚醒沉睡中的媽媽,我都應該像大姐一樣,努力再努力。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偷偷地利用照顧媽媽的閑余時間,動手籌備。燈光、舞臺設計……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打電話遙控的。雖然很辛苦,但想想大姐所做的犧牲,我就充滿了堅持下去的力量。
2011年元旦,演唱會在北京星光現場如期舉辦。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場演唱會。開唱前,我把所有的家人都請到了現場,在他們驚喜的目光和媽媽安靜的注視里,我演唱了二十多首歌曲,全部是我一個人的原創。在滿場的尖叫和吶喊中,大姐也跑到臺上來和我合唱。她望著我,眼里滿是安慰和驕傲,為她疼愛的弟弟終于從一個叛逆的、任性妄為的孩子,成長為一個成熟的、懂得愛與感恩的男人……
演唱會后,我強行讓大姐離開醫院,回公司工作。我告訴她:“我是寧家唯一的男孩,家里的事我說了算。媽媽的病一天兩天好不了,你再這樣耽誤就廢了,而我可以邊照顧媽媽邊寫歌。”我從未有過的強硬口氣讓大姐愣了一下,然后又輕輕地笑了,含著眼淚。
就在我變得更像男人時,我又做了一件挺“二”的事:我閃婚了,和一個認識才一天的姑娘。
我倆是在2013年春天的一次朋友聚會中認識的,那時候我只知道她叫許樂涵,山東菏澤人,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她的家境、學歷。但我確定自己喜歡她,見到她有種從未有過的心動。我問她:“我想娶你,你敢嫁給我嗎?”她看起來清純文靜,但說話卻很爽快:“敢。”因為當天已經很晚,領不了證,我就用筆寫了一個結婚證,然后就領她回了家。
后來我才知道她是個舞蹈演員,但她嫁給我后就沒有再跳舞,她懷孕了。家里為這事炸開了鍋,大家都數落我又不靠譜了。只有大姐說:“這是好事兒。男人做了丈夫做了父親,才會明白肩上的責任。”
2014年2月,我的女兒呱呱墜地,大姐親自為女兒取名“寧寧”,每天抱著親著喜歡得不得了。在她的感染下,我們的大家庭也接納了我的這個小家。
正像大姐所說的那樣,成家后,我變得更踏實了。特別是有了女兒后,我體會到了生活的瑣碎與辛苦,也領味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而對女兒的親情,也激發了我心中更多的愛。這些全新的感受,都體現在了我的音樂之中,我的歌曲《愛上你很美》被中國扶貧基金會評選為“母嬰平安120行動”項目主題曲。2014年7月,我又先后推出新碟《信念》、《文藝女孩》、《城市有愛》,成為網絡傳唱的熱門歌曲。
我從一個叛逆小子成為沉穩的音樂人,背后是大姐始終不變的呵護和給予,她默默伸出她的手,在我夠不著的時候,輕輕托舉;在我過了頭的時候,冷靜按壓,讓我始終在一個合適的高度,自由快樂地成長,直到擁有真正屬于我的天空。正如我在《城市有愛》中所唱:“當走在迷途的時候/是她真心伸出了雙手/輕輕對你一句問候/在你的心中開出美麗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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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賈 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