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軍與警察的金玉良緣：童話還是夢魘

2006年3月16日，第十屆全國人大代表、全國殘運會冠軍潘華燕，在全國人民的關注中，與云南魯甸縣公安局民警張南山結婚。一個是身殘志堅的游泳冠軍，一個是陽光帥氣的人民警察，大家對他們的結合給予了由衷的祝福，并堅信他們的婚姻一定甜美幸福。

然而，彈指一揮間，8年光陰流轉。2014年8月28日，潘華燕爆出與張南山離婚的消息，人們震驚之余，不免追問：是什么樣的暗礁險灘，讓這個世人眼中的“金玉良緣”解體？本刊特派記者趕赴云南昭通，深入采訪了潘華燕、張南山以及他倆的親友、同事，還原了這段婚姻背后難言的隱痛與無奈……

帥警察執著“求愛”，殘運冠軍迷茫中“賭”愛情

2004年的一天，云南昭通市財貿學校的老師潘華燕下班回到家，發現家中來了兩名陌生人。母親王紅英笑呵呵地向女兒介紹：長得高大帥氣的小伙名叫張南山，是昭通市魯甸縣一個派出所的民警;與他同來的是他的母親，與王紅英從小就熟識。潘華燕禮貌地向來客問好，張南山激動地對她說：“早就在電視上見過大冠軍，沒想到真人比電視中的更漂亮！”潘華燕臉一紅，卻并沒接話。

送走張南山母子后，王紅英問女兒，張南山這個小伙咋樣？潘華燕隨口說了句“還行啊”。她將張南山母子的來訪，當做是普通朋友間的走動，因此并未在意。誰知一周后，潘華燕便收到了張南山發來的電子信件。信中，張南山直白地表達了對她的愛慕之情。潘華燕這才回過神來。很快，她便回復張南山：“我們之間不可能，因為我已有了深愛的男友……”

潘華燕1979年出生在云南昭通的一個小村莊。8歲那年，潘華燕遭遇車禍，經搶救雖保住小命，卻永遠地失去了右小腿，后來裝了假肢。就在父母為女兒的前途揪心時，機遇來了。小學六年級那年，昭通市殘聯到當地選拔運動員，從小酷愛游泳且泳技不錯的潘華燕幸運地被選中。為了出成績，潘華燕訓練過程中比任何隊友都努力：每天早上六點，所有人還在沉睡，潘華燕已到游泳池，一圈又一圈地游泳。日復一日的艱苦訓練，為潘華燕帶來了豐碩的回報：1996年第四屆全國殘疾人運動會，潘華燕一舉奪得銀牌;1998年上海第五次全國殘疾人運動會上，她連奪100米、200米蛙泳、200米混合泳以及4×100米自由泳的四枚金牌;1999年泰國曼谷遠南殘疾人運動會上，她獲得200米混合泳冠軍;1999年遠東及南太平洋運動會，潘華燕獲得了200米混合泳的冠軍……

潘華燕成為昭通家喻戶曉的英雄。2000年參加完悉尼奧運會后，潘華燕退役回到母校昭通市財貿學校當了一名教師。還在當學生期間，潘華燕就與同班男生路學平互有好感。

退役后，兩人正式確立了戀愛關系。路學平畢業后分配到了昭通市永善縣的一個鄉政府工作，潘華燕工作的學校在昭通市區，兩人計劃，再堅持兩年，路學平能夠調到昭通來工作，兩人再攢了錢買套房結婚。

可就在兩人規劃著美好前景時，路學平不慎感染乙肝。治療很快花光了他倆的積蓄。為給路學平治病，潘華燕到處找親友借錢，上課之余給學生補課，到游泳館兼職做教練，馬不停蹄的生活很辛苦。

這一切都被母親王紅英看在眼里，她勸潘華燕和路學平分開。但潘華燕置之不理。

經過近一年的治療，路學平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回到了鄉政府上班。而潘華燕也在當年被選為2003年全國人大代表，各大媒體對她的經歷進行了報道，她一下子揚名全國。出名后，各種求愛信如雪片般飄來，但潘華燕當時還愛著路學平。因此，當張南山向她坦露心跡時，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可潘華燕低估了張南山的執著。第一封求愛信被“打入冷宮”后，張南山依然不屈不撓，一封封火熱的情書，不停地撞擊著潘華燕的芳心。

此外，他還利用空暇時間跑到昭通，給她送鮮花和禮物。有一次，張南山突然捧著一大束玫瑰花，出現在潘華燕家中。當時，路學平恰好也在潘家吃飯，弄得所有人好不尷尬！

送走張南山與路學平后，潘華燕沖母親發了通脾氣。但母親覺得，張南山帥氣陽光，身體強健，而路學平的病說不定哪天復發了，不希望女兒跟著他受苦。張南山大學畢業，前途肯定比路學平這個中專生好。母女倆爭執不下。

而自從發現張南山熱烈追求潘華燕后，路學平變得越來越沉默。與路學平的退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盡管遭遇到潘華燕的一再拒絕，張南山卻鍥而不舍。很多次，張南山都直接追到昭通財貿學校，給潘華燕送禮物，一時間，全校師生幾乎都知道張南山在追求潘華燕。張南山的死纏爛打，讓潘華燕尷尬之余，竟有了一種莫名的感動，內心開始起了微妙的變化。

張南山分明感受到了潘華燕態度的變化，追求的勁頭更足了，往潘華燕學校和家中跑得更勤。漸漸地，潘華燕感情的天秤最終倒向了浪漫勇敢的張南山。

2005年10月，潘華燕和張南山領取了結婚證。2006年3月16日，在全國人民的關注與祝福中，潘華燕與張南山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真相殘酷，在無愛婚姻中掙扎何其痛苦

婚后最初一年的生活很溫馨。張南山對潘華燕極盡溫存，呵護備至，日子過得瑣碎而不失浪漫。原本想過幾年再要孩子的潘華燕，在這種“愛”的包圍中，順從了丈夫張南山早點要孩子的想法。次年，她與張南山的兒子呱呱墜地。

兒子出生后，張南山向潘華燕提出：他想從派出所調到市區來工作，這樣方便照顧妻兒。但他在昭通市沒有什么人脈，讓她在工作調動上幫幫他。

潘華燕覺得丈夫的要求合情合理，便答應下來。但令她沮喪的是，她找了很多領導說情，都未能如愿。

2009年8月，潘華燕放了暑假，帶著兒子到張南山工作的地方去看他。事先沒通知的她原以為丈夫會感到驚喜，孰料，張南山并沒表現出應有的開心，反而以小地方生活不便為由，催促潘華燕帶著兒子趕緊回去。內心難過之極的潘華燕本想馬上離開，但由于時間太晚，當地已沒了回昭通的車，所以決定次日再走。當晚，潘華燕帶著兒子住在張南山的宿舍，而張南山借故工作太累住在了值班室。

凌晨1點左右，兒子肚子餓了，潘華燕想打電話讓張南山送點開水來給兒子泡奶粉，但打了幾次，張南山的電話一直占線。

這么晚了還在打電話？潘華燕覺得奇怪，就決定到值班室去看看。小鎮的夜晚分外寧靜，在值班室外面，潘華燕聽見電話那端，清晰地傳出一個女性的聲音;而張南山嘴里，軟語呢喃，那些令人耳熱心跳的情話，連潘華燕都從未聽過！

潘華燕忍著心痛，默默地回到了宿舍。她打開宿舍電腦，通過內網查了張南山的通話記錄，張南山正在通話的那個號碼，最近一年一直頻繁出現在張南山的通話清單中。這個女人是誰？她和張南山是什么關系？回想和張南山婚前知之甚少、而婚后則聚少離多的現實，潘華燕發現自己對張南山其實并不了解。她決定好好“認識”一下這個陌生的枕邊人。

此后，潘華燕瞞著張南山，四處走訪他的同鄉、朋友、同事，經深入調查，張南山不堪回首的過往清晰地呈現在潘華燕眼前：張南山1998年大學畢業后分配到魯甸縣公安局工作，由于表現出色，2000年被調到一個派出所掛職副所長。升職后，張南山身上漸漸沾染了不少惡風劣習。據魯甸縣公安局一位老民警秦嶺介紹，張南山看上了一個有夫之婦，多次追求均未能打動其芳心，可張南山并沒放棄，還是一直給這個女人打電話發短信。這個女人不堪騷擾，就到縣紀委舉報他生活作風不檢點。張南山嚇壞了，賠了對方一筆錢才保住了工作，但作為處罰他被調到了魯甸一個偏遠的派出所工作，張南山的這些事，昭通市政法系統很多人都知情。因此，當潘華燕為張南山的工作調動求助于領導時，均被婉拒。但出于“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的想法，他們并未將詳情告知潘華燕。如今既然潘華燕自己無意間發現了張南山的本性，他們也就不再隱瞞了。

了解到這些情況后，潘華燕唯一的念頭就是和張南山離婚。可當她告訴母親這一切后，王紅英在自責之余，勸告女兒：“家丑不可外揚，況且你是名人！能將就著過日子就將就著過吧。”一些親友也勸她為了人大代表和全國冠軍的面子，忍辱負重。

而張南山則在拼命認錯之余，懇求潘華燕：“老婆，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我是因為離家太遠太寂寞了啊。你看我們的兒子還這么小，他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啊。”張南山一提到兒子，潘華燕的心就軟了。是啊，當警察的丈夫一直是兒子心中的英雄，自己怎么忍心破壞丈夫在兒子心中的形象呢？這個婚最終沒離成。

2010年，潘華燕當人大代表時的一位好友調到昭通市政府任要職。張南山趁機再次要求潘華燕疏通關系，將他從鄉鎮調到市區。想著解決夫妻兩地分居的問題后，張南山的“花花心思”或許會收斂一些，潘華燕便找這位好友幫忙。這一次的調動很順利，張南山很快就被調到昭通市區工作。2011年，張南山調至昭通市交警部門工作。2012年，張南山升任為某中隊指導員。

原以為兩地分居的困難不存在了，張南山該收心了。可自從調到市區后，張南山回家的次數更少了。每次潘華燕給他打電話，他都極不耐煩地說在工作，在出差，而潘華燕早上送孩子上學，卻經常看到他的車停在各種賓館和酒店的門口。潘華燕的母親懊悔不已，勸女兒離婚。可是潘華燕還在等，她想起這么多年為張南山所做的一切，為他生兒育女，為他還清債務，為他調動工作，她覺得再冰冷的石頭，也應該會感念恩情的吧。

拋棄虛榮勇敢面對，作別陰霾迎接未來

可現實再一次給予了潘華燕沉重的打擊。2014年3月，潘華燕的老毛病腎結石發作，疼得幾天下不了地，當她打電話給張南山的時候，張南山照舊說工作忙沒空回家。

潘華燕病倒的第三天，張南山終于回家了，看到潘華燕躺在床上做不了飯，便帶著兒子去外面吃了。吃完飯送兒子回來，甚至都沒有帶一點飯菜回來給潘華燕吃！

潘華燕的心徹底地涼了。此時此刻，潘華燕反思自己的愛情婚姻之路，這才發現自己當年被虛名和張南山刻意營造的浪漫蒙蔽了雙眼，離開初戀男友選擇張南山就是一種錯誤。痛定思痛，潘華燕再一次向張南山提出了離婚。

這一次，張南山毫不猶豫就答應了。8月28日，兩人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按協議，兒子撫養權交給了潘華燕。

采訪完潘華燕之后，筆者電話聯系上了張南山，就他與潘的婚姻問題進行采訪。電話那端，張南山聽筆者道明采訪意圖后，生氣地說：“她（潘華燕）怎么將我倆的事到處宣揚呀？”對于潘華燕對他感情上的“指控”，他保持緘默。

隨后，筆者采訪了張南山的多位同事兼好友，他們的講述，讓筆者對這場婚姻有了更全面的視角——

張南山其實是一個很敬業的警察。張南山擔任領導的那個中隊，負責管轄的是渝昆高速公路中最困難的一段路。

該路段每年12月中旬至次年3月中旬都會大雪封山、冰凌封路，因此，張南山常常帶著中隊的交警們，晝夜值守在該路段，確保路面暢通。如此一來，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機會就少了很多。

張南山與潘華燕兩人都是要強的人。潘華燕從國家殘疾人游泳隊退役之后，利用一切空暇時間，惡補文化知識。她所教的班級學習成績總是名列前茅。為了能夠追趕上妻子事業上的腳步，讓他們的婚姻看起來更加匹配，張南山不得不加班加點地工作。

事實上，張南山所在的中隊，一度被公安部授予“全國公安機關愛民模范集體”稱號，被云南省政府記集體一等功1次，集體三等功3次。他與妻子在事業上的暗自較勁，由此可見一斑。

其實，剛結婚時，張南山還是十分在意潘華燕的。但他覺得，自己在潘華燕心中的分量，沒有她的初戀路學平那么重。因此，結婚之后，張南山便迫不及待要了孩子。他的目的，就是想拴住潘華燕的心，讓她死心塌地和他一起過日子。

但婚后，兩人在個性、生活習慣上的差異，很快便顯現出來。張南山喜歡在外面吃飯，而且呼朋喚友，吃完飯還要去酒吧，喝完酒再消夜……

潘華燕是個愛安靜的人，沒事喜歡宅在家里;有了孩子之后，更加很少外出。而張南山吃喝玩樂之后回到家中，往往已是次日凌晨一兩點鐘，潘華燕自然不高興，久而久之，矛盾重重。

張南山人長得帥，事業也混得不錯，身邊圍繞的女人多，其實并不奇怪。當然，這不能成為他頻頻爆發緋聞的理由。他和潘華燕結婚，或許有利用潘華燕的嫌疑，但同時也不可否認，他曾經真正喜歡過潘華燕。再說，他倆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不正是他們曾有過一段真感情的明證嗎？

對這場婚姻進行反思的，還有潘華燕的母親王紅英。在接受筆者采訪時，老人對自己當初干涉女兒戀情與婚姻的行為，進行了深深的懺悔。

潘華燕則告訴記者，自己離婚后，雖然有短暫的低迷與痛苦，但目前她已將情緒調整了過來。想想當年，自己盛名之下也有浮躁，才會在張南山的“浪漫攻勢”與母親的“親情干擾”下迷失心智，放棄真愛;后來，又為了保全全國冠軍與人大代表的“面子”，在這場無愛婚姻中苦撐多年。那份痛苦，誰能理解？如今，她欣慰自己終于勇敢走出了夢魘，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而這場婚姻“劫難”也讓她頓悟了愛情與婚姻：在感情上做選擇時要慎重，切不可被虛榮和浪漫蒙蔽了雙眼，平淡而真切的愛才能真正長久。

（除潘華燕外，其余為化名）

編輯/戴志軍 吳治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