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開始寫東西,是因為想表達。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蘇蘭朵的詩集《碎·碎念》出版,出版即獲得了第五屆遼寧文學獎詩歌獎。談到這里,蘇蘭朵說:“那時候我不是很自信自己的東西能夠受到認可,后來陸陸續續的,一些文壇的前輩給予了一定的鼓勵與肯定。直到小說《蘋果》獲獎,我才有了寫作上的信心。”
現在,文學創作對于蘇蘭朵而言已變成一種“自覺地藝術追求”了。“我還是喜歡寫小說。寫詩歌的時候也很幸福,它們語言優美,青春而富有活力;但小說更加成熟而復雜,需要把握的東西很多,要求作家有冷靜的頭腦和理性的思考,而因為難度大,寫起來才過癮。”她的小說創作是從長篇開始的。《聲色》講述的是在一個電臺中的一群主持人和記者在生活舞臺上上演的一出出精彩紛呈的生活話劇,道出了他們喜樂背后的哀怨、風光下面的無奈、笑臉之后的權謀、厭倦中堅守的希望,是一本幽默與傷痛并存的都市言情小說。
蘇蘭朵說,《聲色》于她而言是有著開始意義的,然而也無可避免地存在著遺憾。“我只展現了人生的灰暗,沒展現出人性的堅強。然而我對人性堅強的理解也許是不一樣的,我比較認同加繆的《西西弗斯神話》。加繆認為世界是荒誕的,人生是無望的,堅強是在承認荒誕和無望的同時還繼續堅持,不向神低頭就體現了人的高貴。《聲色》沒有把這種堅強表現出來有些可惜。”即便《聲色》里展現的人生總體有些悲觀,但蘇蘭朵還是將結尾一章賦予了一絲希望和亮色。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年輕人的未來世界是不可知的。我沒有權力扼殺年輕人的可能性,尤其是希望。”
《聲色》作為一篇反映社會現實的小說,對于男女愛情的描寫滿含失望,這使喜愛她作品的讀者多多少少存有一些遺憾。但蘇蘭朵告訴我們,她正在寫作中的新長篇,愛情會成為純潔而美好的青春詠嘆調。
這篇新作是非現實題材的長篇小說,暫時被命名為《畫皮城》。談到新作,蘇蘭朵說:“這是一部寓言式的小說,透過對一個現實中不存在的虛構世界的描寫,表達了我對當下世界的一些看法。”
故事的背景設置在一座礦區城市中。由于環境惡化,人的臉已經經受不住惡劣空氣的摧殘,人們將家園移至地下,還為自己帶上一層人皮面具。女主角春美是一個長相難看的底層女孩,卻有著迷人的歌喉,男主角納木來自城外,在同春美的接觸中產生了愛情。而陰差陽錯之下,春美必須帶上面具、成為一位明星歌手的替身。既要作為一位明星歌手經歷風霜雨雪,又想要維持自己和納木之間純真的愛情,春美將何去何從?她的人生將注定充滿矛盾和掙扎。提到結局,蘇蘭朵說:“大概還是悲劇吧。這故事里的愛情是骯臟的環境中倔強生長的一朵純美之花。”
作家一定是有自己的個性創作手段與獨特的精神世界的。關于寫作視角,蘇蘭朵很喜歡使用第一人稱闡述。“我喜歡展現人物的內在情感與心理活動,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產生的過程可能是有一個非常合理的心理過程。創作一個人物的時候,我設想自己就是他,體會他的喜怒哀樂,感受他的生活、他的心理活動。”蘇蘭朵的《尋找艾薇兒》《百合》等中短篇小說就是從這種視角出發進行創作的。但對于女性視角的寫作,蘇蘭朵又有其他的看法。她一直很欣賞作家杜拉斯在《情人》中展現的作為一個女人的姿態———不取悅,不怨恨,自然而健康。
作為一個嚴肅文學作家,蘇蘭朵也很在乎小說的讀者數量。她認為,讀者是文學作品發表存活的基礎,但作家有個人的思想空間與精神追求,在這種情況下,考慮讀者的創作就變得很難。嚴肅文學作品有自己的發表體系,作家有自己的個性與堅持,考慮讀者的閱讀習慣就需要做出很大程度的讓步,需要有對象性的小說模式。同嚴肅文學相比,通俗小說的優勢就在龐大的讀者群上體現出來。這里常常就有很多矛盾。
文學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無疑,作家個人的生活經驗是對他的文學創作有一定的影響的,蘇蘭朵也將自己做主持人的特殊人生經歷及所見所聞寫入小說中,但除了基于生活原材料外,她也強調:“小說還是要‘做’的,這個‘做’,就是不同于生活真實的文學真實,是在精神層面發生的。”今年五月份的《文藝報》上刊登了關于蘇蘭朵小說的評論,同時刊發的還有她的一篇創作談《小說的尊嚴》。關于“小說的尊嚴”,蘇蘭朵解釋道:“是在于它的精神指向,是作家精神力和思想力的展現。一個作家把握作品時,常常存在理性和感性配比的問題。感性的描寫及情節設置是‘肉’,理性的精神是‘骨頭’,把‘骨頭’指向哪里了,就是所謂的批判性的存在。某些作家思想力不夠,不能到達一定的精神高度;有些作家已經有了這樣的思想,但在實際操作中卻受到小說中人物的情感的影響,偏離了最初的主題,也沒有達到那樣的精神高度。因而對于一個作家而言,思想力和執行力真的非常重要。”
有人說,“文學無非愛與死”。千百年來,愛情作為亙古不變的生活主題被作家們描繪成一幅幅風格迥異的畫卷。談到這個主題,蘇蘭朵略顯矛盾,沉吟片刻,她說:“愛情究竟需要在怎樣的平臺上談論呢?作為女性,是需要兩性平等的,但現實中卻常常達不到平等。愛情是靈與肉結合的極致,但這個靈———精神是很難達到的。比如薩特和波伏娃,他們確實在一個平臺上談論愛情,但在這個平臺之上,對波伏娃其實也是不平等的。按照世俗標準,波伏娃并不幸福,說到底,她堅持的也只是她自己,而不是愛情。”蘇蘭朵撫了撫前額,頓了頓,“我不會像瓊瑤一樣去寫愛情,她創造的世界是不真實的。但人需要夢,需要這種虛假的美好。我認同這種意義,但這不是我的文學選擇,我喜歡展現更殘酷的一面。在我看來,愛情可能只存在于一瞬間,從永恒的角度來講,更多的是親情的一種支撐。”
有關文學,蘇蘭朵做了很多觀點上的詮釋,但這也只不過是冰山一隅,每位作家都有各自對現實和理想的理解,有豐富而深刻的精神世界。面對問題種種,他們用理性的思考和感性的表達努力給自己、給現實社會一個解答。至于思考與探討的結果,可能有些許悲觀、些許無奈,但我們總能看見,他們在理想和現實之間構筑出的小空間里,描繪了他們所發現的人性的美好,這也許就是他們堅持創作的執念———相信美好總在即將抵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