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豪門
內容簡介: 唐鈺是眾人眼中的完美戀人,每天準時到她工作的地方找她。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真心喜歡著林歡。可沒想到,他如此盡心心力,只是為了讓她給那個從小就拋棄她的父親捐個腎……
【他給我骨血,我還他一個腎】
唐鈺站在醫院的監護病房門口,床上躺著養育了他二十年的養父唐天德,林歡遠遠看著床上的人,半晌才開口說話:“我答應你,我捐。”
唐鈺怔了怔,他原本已經想好怎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甚至寫好了支票,沒料到她答應得這么爽快,他所做的準備統統沒有派上用場。
有護士來給她抽血去檢查,她沉默地低著頭,劉海兒的陰影打在臉上,巴掌大的臉瘦得驚心。
抽完血她就要走,她在一家蛋糕店打工,請事假是要扣工資的。唐鈺追了上去:“我送你吧。”
林歡頭也不回:“不用,你回去照顧你爸。”
唐鈺的眉毛皺在了一起,那句“他也是你爸”不知為何哽在喉嚨口,硬是說不出來,最后只是悶聲說了句“謝謝”。
林歡卻因為他那句謝謝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笑得極燦爛:“不用謝,他給了我骨血,我還給他一個腎,公平得很。”
林歡轉身離開,態度決絕,唐鈺看著她漸行漸遠,貼在褲袋邊的手掌才慢慢蜷曲成拳。
唐鈺在傍晚的時候去了林歡打工的蛋糕店。同事用胳膊撞了撞林歡,眉眼間全是曖昧:“喂,又來找你了。”
林歡抬起頭,就看見唐鈺站在柜臺前,指著柜臺里一塊芝士蛋糕:“你好,我要這個。”
那塊芝士蛋糕本來是林歡特地給唐鈺留的,林歡機械地從柜臺里拿出那塊蛋糕。積攢了一天的火氣似乎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她不明白,明明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為什么還要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這三個月來,日日如是,他每天總在林歡值班的時候出現在店里,要一份芝士蛋糕和一杯拿鐵,以至于到后來,林歡總要事先幫他留一份。
他舉止得宜進退有度,每次都毫不避諱地看在林歡眼里,對林歡報以一個微笑,不深不淺,卻引人暇想。
林歡記得那一晚,店里賬目出了點問題,她在店里待到了凌晨一點。 一出店門,一輛路虎就穩穩地在她的面前停下。
唐鈺從車里探出頭來:“太晚了,沒公交車,我送你回去。”
林歡腦子里突然閃過一些劫財劫色的新聞。 唐鈺看她一臉戒備只覺好笑:“小姐,上車吧。最多我不收你車錢。”
林歡回過神來,盯著眼前這個言笑晏晏的男人,暗罵自己想太多,自己沒財又沒色,誰要來劫她,她去劫別人才差不多。 這樣想著,便心安理得地上了車,在唐鈺似水的目光里道了聲謝謝。
當時的林歡被唐鈺紳士的風度迷得七葷八素,她也從未想過,他的背后竟是她最不想牽扯的那個唐家。
她一直以為他的接近是因為喜歡她,畢竟他看著她的眼神那樣溫柔。可惜直到他把她帶往醫院,帶她去看她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時,她才知道她錯了。
她錯得太離譜,他怎么會喜歡她,他刻意接近她,只不過是為了在和她足夠熟悉的時候,跟她說一句:“他需要你一個腎。我希望你答應。”
現在想想,那些相遇的回憶都變得格外不堪。
“林歡你怎么回事?”
林歡在同事的刻意壓低的質問聲中回過神來,才發現手中的蛋糕已經被她捏爛。唐鈺站在對面,皺起了眉頭。同事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看:“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吵架了啊?”
林歡蹙起了眉頭,突然就冷冰冰地說了出來:“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哥。”
【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唐鈺坐在車里,蛋糕店里的燈光還亮著。
他想起林歡那句“他是我哥”,窩火地扯了扯領帶。她怎么可以說得那么篤定?他哪里是她哥了,好像他真的是她親生哥哥,好像一下子就把他們之間的可能說絕了,明明就……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林歡從店里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唐鈺啟動車子就追了過去。
“林歡,上車,我有話說。”
林歡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不勞駕了,我能自己回去。”
唐鈺皺著眉頭下了車,快步追了上去,扯了林歡的胳膊就往回走:“天冷,我們上車聊。”
林歡瞪了唐鈺一眼,一言不發地甩開他的手。他又追上去,但一碰到她的手就被毫不留情地甩開。最后他咬了咬牙,她不理他,那他就干脆在她后面亦步亦趨地跟著,步行,轉地鐵,轉公交車。
到林歡家樓下的時候,唐鈺終于不管不顧地一把拉住她:“你在鬧什么脾氣?他是你爸,就算他這些年一直沒管你,那是他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
林歡一聲冷笑,打斷了唐鈺的滔滔不絕。
“我說過,我還他一個腎,我一點怨言都沒有。”
她沉默片刻,才低低地說:“只是唐鈺,你不該瞞我。就算你說了你的身份,我也不見得不會答應你。”
唐鈺的胸腔連著腹腔突突地疼了起來。這一天他滴水未進,如今也說不出是心疼還是胃疼。他疼得眼睛都糊了,只能看見林歡背后一盞壞掉的路燈忽明忽暗地閃著。
林歡住在這座城市最便宜的地區,這里住著大量的民工和來歷不明的人。他想起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內心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這個領養來的孩子住著高級的公寓,開著名車,衣食無憂。而她這個唐家真正的孩子,卻住著最低廉的出租屋,每天為了生活奔波忙碌。
他甚至無廉恥地想過,她過得這樣差。只要他給她錢,也許她會答應他的要求。
唐鈺蹙著眉毛辯解:“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是唐鈺,我以為你會知道我……”
偏偏她不知道,關于唐家的一切,她絲毫不了解,她只想一個人好好活著。林歡掙脫唐鈺的手。
“你要的已經得到了,我不會食言的,你走吧。”
唐鈺忍著火燒一樣的疼痛,喊了一聲林歡。而她背對著他往前走,沒有回應。
唐鈺捂著自己疼得快擰成結的胃慢慢地彎下腰去。林歡走出一段,卻在剛要上樓梯的時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過頭去。
往后的日子里林歡無數次地回想,如果那天她沒有回頭,她和唐鈺的糾纏就會終止在那一天,再也不會有延續。但事實是她莫名其妙地回過頭去,就是那一個回頭,她看到面無血色的唐鈺在路燈下捂著胃部。
林歡曾聽過唐鈺提過他有胃病,她不受控制地跑過去,扶起他,聲音從冷漠轉為焦急:“你怎么了?胃痛嗎?”
唐鈺一把抓住林歡的手,手心里都是汗,也不知道是急得還是疼得,林歡的手被他抓在了手中,他的手濕漉漉,林歡卻可以感覺到他幾乎是用了全部的力量在抓住她,他再也不愿意放開。
他眼里的光明明滅滅,林歡突然就淪陷其中,她說:“上我家,我給你煮碗粥。”
認識了整整一百天的時候,唐鈺因為胃疼,因禍得福,第一次得以進入林歡的出租屋。
他臥在林歡家的二手沙發上,林歡在狹小的廚房里忙來忙去地給他熬小米粥。
小小的房子里飄蕩著粥的香味,唐鈺此刻的心被一種異樣的感覺填滿,酸酸漲漲的。
他掙扎著站起來,走過去從背后擁住林歡:“你那么生氣,是因為你在乎我。”
林歡渾身都僵了,三個月來,她知道他們之間有曖昧在發酵,他日復一日地在她面前出現,她不是沒有感覺。她已經讓他進入自己的生活,所以在她得知他接近她不過是為了她的腎時,才會那樣憤怒。
她沉默著,廚房里只能聽到鍋子里的粥煮得咕隆咕隆地響。
唐鈺把頭擱在她脖子后面低低地笑:“謝謝你愿意救他。林歡,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林歡拿開那只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目光清冷:“唐鈺,我多謝你的好意,但這么多年,都是我自己照顧自己。”
唐鈺倚著墻站著,手指順了林歡的劉海兒夾到她的耳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了,林歡,讓我照顧你。”
【讓我照顧你】
唐鈺第二天就提著大袋小袋來找林歡,林歡怎么也沒有想到,唐鈺說的照顧。竟然是要幫她重新粉刷房子,而且是自己親自動手。
林歡無奈地看著蹲在地上調油漆的唐鈺,忍不住提醒他:“唐先生,我住的是出租屋。”
唐鈺抬頭看著她,他的額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沾染了一滴油漆,平時一塵不染的青年才俊,此刻卻顯得格外滑稽,林歡望進他的眼里,里面暗沉的情緒不由得讓她心驚。
他又低下頭,慢慢攪動油漆罐里的油漆。
“林歡,如果我給你錢,你會接受嗎?”
林歡蹙起眉頭,聲音已經凌厲起來:“不會。”
唐鈺低著頭笑:“你不會,所以在你答應跟我回唐家之前,我只想讓你過得好一點。”
她看著他頭頂的發旋,她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就緩緩地軟下去,她想,她是不是可以去相信,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歡是露水姻緣的產物,把她帶到這個世上的那個女人,一直到死,都沒想過要和唐家有任何的牽扯。她們雖然過著低下的生活,但都是容易知足的女人,相依為命地活著。
林歡以為自己的一生早已經被敲定,她會嫁給一個普通人,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
她曾以為唐鈺會是那個人,卻沒想到,這是命運跟她開的一個玩笑。
她坐在角落里,看著唐鈺把沙發披上白布,將那面陳舊發黃的墻面一點一點地涂白,他涂得那樣細致認真,好像他涂白翻新的不是墻,而是她的人生。
粉刷完小屋,唐鈺拉著林歡到家具城挑家具。那些家具上標著的價格看得她心驚肉跳,隨便一張椅子就能抵得上她一個月的工資。
她轉過頭就要走:“我平時用著的東西就很好,不必換了。”
唐鈺卻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在手心里轉了轉,就變成十指緊扣的姿勢。
林歡怔了怔,她甚至能敏感地感覺到,緊貼著她的那只手腕上脈搏的跳動。不知為何,竟不想掙脫了。
她被他拉著走進一家床具用品店,唐鈺指了指一張席夢思大床:“要這張吧,躺上去試試?”
林歡沒好氣地扭過頭:“要試你自己試,我一個人睡,用不著這么大的床。”
唐鈺靠著她低低地笑了起來,下一刻,他把她打橫抱起來,林歡還來不及尖叫,就被他輕手輕腳地放在那張席夢思大床上。
他俯下身子看她,笑得格外曖昧:“誰說讓你一個人試了?我以后也要用的。”
最終是林歡氣急敗壞地跑出那家床具店,唐鈺慢條斯理地跟在她身后,還不忘交上定金,跟售貨員報上林歡家的地址。
回家的路上,林歡扭頭看向窗外一言不發,但通紅的耳根卻泄露了她的心情。唐鈺繞著路開到海濱長廊,他停下車,在一陣又一陣的海浪聲中,俯身解開林歡的安全帶,把她拉過來抱在懷里:“林歡,配型檢查結果出來了,一個星期后就要手術,你怕嗎?”
林歡蜷曲成拳的手在唐鈺胸前動了動,卻沒有回答。
唐鈺捧起她的臉,對上她有些迷茫的眼睛:“林歡,我本來可以從別的地方給爸爸匹配一個腎,只是醫生說過,直系親屬排異的概率是最低的。林歡……你現在還可以后悔。”
林歡突然笑了,她不后悔。
“唐鈺,手術吧,我不會后悔。”
唐鈺把林歡在懷里圈得更緊,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想得入了神,沒有發現林歡也伸出手,用力地回抱了她。
【我只是你的一顆棋】
唐鈺按照計劃,在手術那天把唐天德和林歡一起送入了手術室。
手術很成功,平日里意氣風發的老人雖然成功得到一個延長自己生命的機會,但終究不如從前。
林歡麻醉藥的藥效慢慢過去了,她只能感到腰側很疼。唐鈺握住她的手在她的耳邊耳語:“手術很成功。”
林歡感覺自己的手被緊緊握著,突然覺得很安心,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聽到有誰在她床邊壓低了聲音在爭吵,但她實在太困了,她迷迷糊糊地想,那個聲音怎么那么像唐鈺。
因為年輕,林歡恢復得比唐天德要快得多,唐鈺把林歡抱在輪椅上,推著她一起去看唐天德。
林歡坐在床邊,唐天德還不能開口說話,但眼里的感激是那么明顯,即使林歡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唐鈺推她回病房的時候狀似不經意地提起:“爸的意思我明白,他想讓你回家。”
林歡沉沉的目光里依舊帶著抗拒,唐鈺撫了撫林歡的臉,沒有再提。
過了一個星期,她已經可以自己行走了,傷口愈合得很好。
林歡拆線的那一天,唐鈺遲遲沒有到她的病房里去,她緩慢地移動著身子想到唐天德的房里,想看看唐鈺在不在。
剛剛走過唐天德病房不遠處的樓梯間,就聽見一個冷清的聲音傳來:“王雅,別鬧了。”
林歡怔了怔,就聽到一把憤怒的女聲:“你接近她不就是為了她的一個腎嗎?這些日子你做了什么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唐鈺,你別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她不要錢,所以我給她感情。”
那聲音重重打在林歡的胸口上,她的喉嚨像被人捏住,無法呼吸。唐鈺冷冰冰的聲音在下一個瞬間,把林歡近來被甜蜜浸染的心撕扯得體無完膚。
他說:“林歡答應捐腎的那天,爸爸決定要把他手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轉給林歡。我不穩住她,怎么從她手里拿到那些股份?”
王雅的聲音很不耐煩:“那么你還要繼續在那個女人面前演戲?”
“王雅,你還不明白嗎?唐氏有我的心血,我不能白白讓出去。你等我,等我拿到唐氏,林歡對我就沒有用處了。”
唐鈺的話字林歡耳朵里最后變成一陣又一陣的嗡嗡聲,她艱難地往回走,她不后悔捐腎給唐天德,但她這些日子里毫無保留付出的真心,在這一刻,卻讓她自己感到反胃惡心。
她后悔的是她自己的錯愛。
她害怕她再聽下去,她會忍不住沖出去掐死唐鈺。
【你愛我,只是一場戲】
唐鈺和王雅走入唐天德房里的時候,唐天德依舊在昏睡,林歡坐在一旁,面色蒼白。
林歡微微抬頭,看著唐鈺快步走來,他的聲音溫柔繾綣:“怎么不等我?自己過來的嗎?是不是哪里覺得不舒服?”
林歡很想笑,多么無微不至呀。他的戲演得這樣好,難怪自己會愛上他。
一直在一旁站著的王雅上前和她打招呼:“你是小歡吧,我是王雅,唐鈺的……好朋友。”
好朋友?真好,看來唐鈺已經說服了王雅,要合力在她面前演這一場戲。
林歡咬了咬牙,朝唐鈺伸出手:“我累了,我們回去吧。”被刻意忽視的王雅面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
唐鈺把林歡扶到輪椅上,細心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路過王雅的時候他依舊神情冷淡,只說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林歡微微回過頭,看見王雅的臉色狠厲地咬緊了嘴唇。
他們要演,她林歡愿意奉陪。
林歡出院那天,坐在椅子上看著唐鈺為她收拾東西,她定定的目光讓唐鈺不自在地回過頭來,他過來抱著她,下巴在她的頭頂輕輕地磨著。
林歡在他懷里,微微揚起了嘴角:“唐鈺,我想回家……回唐家。”
那具抱著她的身軀似乎僵了一僵,她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但隨即她便聽到唐鈺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好。我帶你回家。”
唐家和林歡破破爛爛的小窩相比簡直天差地別,唐鈺把林歡安置在自己房里。
林歡躺在唐鈺松軟的床鋪上,面前是唐鈺熟睡的臉,二十年來,她從未想過要回來這個地方,她從未想過要爭些什么。
直到她發現她已經交付真心的人,只是在利用她,原來從頭到尾,他只是在演戲。
林歡在那昂貴的床單上翻了個身,背對著唐鈺,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回到唐家后,唐鈺以養身體為名,自作主張替林歡辭去了蛋糕店的工作。林歡并沒有異議,唐鈺為她安排的一切,她全盤接受。唯一一件她主動會去做的事情,就是去醫院探望唐天德。
唐天德已經不需要借助氧氣機呼吸,每次林歡去看他,他總會和她說上幾句。
唐鈺工作繁忙,來看唐天德的次數并不多,因此他也就不知曉,林歡在醫院里,認識了楊希。
楊希是唐天德摯友的兒子,剛從英國回來,說話帶著濃烈的英式腔調。林歡每次來總會和楊希“不期而遇”,林歡不笨,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唐天德有意撮合。
她態度曖昧,不躲避,卻也不接受。
直到唐天德卻抓著她的手,好聲好氣地勸著:“阿希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和唐鈺都能幫你。我沒多少時間了,我想看著你結婚。”
林歡怔怔地看著這個和她有血緣關系的老人,她心里卻想到唐鈺,想到他在醫院樓梯間說的那些話。
林歡蹲下來直視著老人的眼睛,拍了拍他的手:“爸,你會看到的。”
【你結婚了,我怎么辦】
楊希沒有辜負唐天德的厚望,他選了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在一家露天的餐廳里,單膝下跪,向林歡求婚。
林歡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淡然地接過那枚鉆戒,笑著說:“好。”
她終于做了決定。
與其這樣惶惶不可終日地活在唐鈺身邊,每天猜測他會怎么欺騙她,倒不如由她先動手,讓她親手把唐鈺推下地獄。
林歡和楊希去民政局領證的這一天,唐鈺正巧想帶她出去吃飯,卻發現她不在家,司機在醫院也接不到人,他換了衣服打算自己去找,一下樓卻看到她已經回來,正坐在沙發上發呆。
回唐家以后,林歡就變得沉默寡言,很多時候只是對著一個地方發呆,晚上還會做噩夢驚醒。即便他把她抱在懷里,她也睡得不得安生,他不知為何,只能好聲地哄著。
唐鈺怕驚到她,輕手輕腳地朝她走去,溫柔地把她裹進懷里:“今晚有流星雨,我陪你去看好不好?”
林歡呆滯地看著窗外,耳邊那把聲音太溫柔,她害怕她轉過頭一看到唐鈺的臉,會不忍心將自己對他的愛情捏碎。
林歡從包里拿出那本紅色的小本遞給唐鈺,唐鈺的目光落在燙金的三個大字上,一瞬間只覺得喉嚨口似乎有什么東西狠狠哽住,噎得他不能呼吸。
結婚證,她居然去打了結婚證。
他搶過她手上的結婚證,她的丈夫居然是和他一直有業務往來的楊希。她怎么會和楊希扯上關系,他們是怎么認識,怎么在一起,林歡又為什么要答應嫁給楊希?無數個問題在唐鈺發昏發脹的腦袋里亂轉,他竟發現他什么也不知道。
唐鈺嘴唇都在發抖:“林歡,別和我開玩笑好嗎?”
林歡淡淡地應他:“我和楊希在一起三個月了。”她抬起頭,眼里都是碎冰,“怎么沒人告訴你嗎?”
林歡的冷淡激怒了唐鈺,他像一頭發怒的獅子,抓起茶幾上的水晶煙灰缸,一揚手就摔了個粉碎:“林歡!你把我當什么?”
“你不是想在我面前演戲好從我手上騙走唐氏嗎?你那么愛演,可惜我只當你是小丑。”
林歡臉上的笑容讓唐鈺心驚,那頭發怒的獅子迅速萎靡下來,他喃喃自語:“唐氏?”
林歡笑得更開懷:“是啊,唐氏!這不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東西嗎?唐鈺,你和王雅在醫院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唐鈺也笑了,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明白過來,他是作繭自縛。
唐鈺盯著林歡的眼睛:“那么,林歡,告訴我。你想要唐氏嗎?”
林歡冷笑著扭過了頭:“唐氏本來就是我的。”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明明只是演戲,但他眼里波動的情緒卻那么真實,真實得讓她心神顫抖。
唐鈺的聲音多了幾分冷然:“如果我非要你在我和唐氏之間選呢?”
林歡回答得篤定:“我要唐氏。”
接著,她就聽到巨響的摔門聲,這一摔,把林歡的三魂七魄摔得四散。
唐鈺走了,她盯著空蕩蕩的門口,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她緩緩蹲下身去,任眼淚流滿衣襟。
【夢太荒唐】
唐氏周年慶的時候,是公布林歡和楊希結婚消息的日子。林歡成了風頭無兩的人物,她已經不是那個在泥地里打滾的林歡了,她裹在錦衣麗服和精致的妝容里,無懈可擊地笑。
王雅挽著唐鈺的手,是出身名門慣有的優雅風度。
林歡舉著酒杯走過去:“哥,嫂子。”
唐鈺眉毛蹙起,把臉扭到一旁。倒是王雅舉起酒杯:“恭喜啊。”
林歡正準備一飲而盡,身后卻伸出一只手拿走她的杯子,楊希眉目間盡是溫存:“別喝太多了。”
她順勢依了過去,靠在楊希懷里看著唐鈺使勁地笑。林歡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也許只要看到唐鈺臉上有一點點難過的表情,那么她就會好受一點。
可是唐鈺只是摟過了王雅,轉身走開。
他連對她說一句話都不曾有,他已經明白無法從她身上得到什么好處,竟也就不屑和她再多生糾葛。
林歡醉倒在觥籌交錯的酒席上,她不想清醒,她看著桌子對面面無表情的唐鈺,把自己右手無名指緊緊握住,那枚戒指勒得她生疼,好像連心也跟著疼起來。
有人起哄要楊希和林歡喝交杯酒,林歡笑著照做,完了他們又去起哄唐鈺和王雅,唐鈺接過酒杯,深深地看了林歡一眼,眼里的暗沉一閃即逝。
林歡看著他舉起酒杯,穿過王雅的手臂一飲而盡。她突然有些后悔,如果讓他繼續騙著她,即使是假裝的甜蜜,也比她此刻的現狀好上許多。
那夜她喝得爛醉如泥,有人半拖半抱地把她弄上車,她靠在那人胸前哭花了妝容,她知道會把她抱在懷里的人,再也不會是唐鈺。
她和唐鈺,已經完了。
林歡和楊希婚后的半年,唐天德就撒手人寰,他要了林歡一個腎,卻始終沒有熬過這個冬天。
唐天德去世后一個月,林歡作為唐氏的最大股東,不顧董事會的反對,執意要將唐鈺調往澳大利亞的分公司。
她不會管理公司,她也知道她的身后罵聲一片,她這一次這樣做,無異于把把柄送到那些想把她拉下馬的人面前。她只是不愿意再見到唐鈺了。
唐鈺沒有掙扎,他順從地接受了林歡的安排。林歡讓楊希下發調任通知書的那天,唐鈺驅車到林歡的住處,他不顧她的震驚,強行把她拉上他的車。
她情急之下甩了他一巴掌,路上他抿著嘴一言不發,林歡冷冷地盯著他臉上的巴掌印,她想,他終于反抗了。
車子在一個破爛的住宅區停了下來,林歡目瞪口呆,這是她以前住的出租屋。唐鈺拉著她上樓:“我交了五年的租金……這是……你為我洗手做羹湯的地方。”
屋子還是她離開時的模樣,包括那張買來了還沒睡過的席夢思大床。
林歡怔怔地看著,剛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張床,卻猛地被人從背后抱起,放在了床上。唐鈺抱著她一起躺在床上:“林歡,別掙扎。我要走了,讓我再抱抱你。”
他的聲音沙啞,像一種魔力,林歡僵了僵,不由自主地聽從了他的話。他的唇貼在她的耳邊:“我說過不是你一個人睡,這張床,我也要用的。”
林歡咬了咬牙,但唐鈺卻沒有進一步動作,他只是靜靜地抱著她,像從前無數個晚上那樣,拍著她的背,哄小孩那樣喃喃地哼著不知名的曲子。
林歡和楊希結婚半年,她夜夜失眠,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安心,她明明那么恨唐鈺,恨他騙她的感情,恨不得親手把他推向地獄,但在他懷里的時候,她卻感到安定,她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了眼睛,床上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她怔仲地流下淚來。
林歡想,她一定做了一個荒唐的夢。夢里有唐鈺,他對她說:“我愛你。”
【此去無期】
唐鈺調職后不到一年,就有人帶來了他和王雅在澳大利亞成婚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林歡正在開會,她把手上的咖啡灑了一身。
林歡已經和楊希離婚,畢竟沒有一個男人愿意容忍自己的妻子每夜里哭喊著其他男人的名字醒來。
她把唐氏搞得一團糟,手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因為離婚分了些給了楊希,現在其他股東聯合起來要她交出唐氏,帶頭的人是王雅的父親,她措手不及,只能節節敗退。
她在辦公室里哭了一整夜,她從來都不想要唐氏,她要的,只是一份沒有欺瞞的愛情。
天亮的時候,林歡已經決定放棄抵抗,唐鈺被她趕走了,這家公司姓不姓唐,又有什么關系。
林歡坐在會議室里,茫茫然地等著其他股東來討伐她,她手下實習的秘書急匆匆地跑來找她,說有個從澳大利亞來的人要見她。
澳大利亞?林歡幾乎條件反射地沖了出去,她期望見到那個人,她已經不恨了,她可以拱手奉上唐氏,只要他能回來。
但來的人不是唐鈺,她的辦公室里坐著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他伸出手用流利的中文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Eric,是唐鈺讓我來的。”
Eric是唐鈺用林歡名義請來的管理精英,Eric帶來了唐鈺和王雅在唐氏的股份轉讓書,那兩份轉讓書足以將唐氏牢牢保住。
Eric遞過自己的手機,里面是一段視頻。休閑衣褲的唐鈺坐在海邊,他的聲音夾帶著海浪聲,聽不真切。但林歡卻在聽完他斷斷續續的敘述之后,咬著嘴唇淚流滿面。
他說,“我曾經真的想要唐氏,卻沒想到遇到了比跟唐氏更重要的你。”
他說,“王雅的父親覬覦唐氏已經很久,爸爸一生病,唐氏就搖搖欲墜。我在醫院說的那些話,是為了穩住王雅和她父親。我以為,只要能瞞過他們,等我拿到王雅手上的股份,我就可以保住唐氏,也可以和你在一起。沒想到這一切……卻被你聽到了,我才知道,原來你也想要唐氏。”
他說,“我已經答應了王雅,我陪她一輩子,換她手上的股份。林歡,Eric會幫你,唐氏還是唐氏。”
他說,“林歡,你說你要唐氏,我給你了。”
林歡從沙發上跳起來抓住Eric的手臂,她那么急切:“唐鈺呢?唐鈺什么時候回來?”
Eric看著林歡的目光帶了憐憫:“他不會回來了,王雅有了唐鈺的小孩,這幾天就要生產了。”
林歡臉色煞白地倒在椅子上,她的目光移向桌子上,那里放著一塊提拉米蘇和一杯拿鐵,她吩咐秘書每天買一份,可是從來沒有動過。
她按下通話鍵,努力保持冷靜聲音卻還是顫抖,她對秘書說:“從明天起,不用再買蛋糕了。”
因為,那個人不會再回來了。
地球的另一端,唐鈺靠在陽臺上,對著陽光舉起手里的一枚戒指,他的臉色沉寂,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唐鈺,我肚子好疼,羊水破了。”
屋子里傳來一聲急切的叫喊,唐鈺一震,手上的戒指直直地墜了下去,迅速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唐鈺!”
那聲急切的叫喊再次傳來,唐鈺閉著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拔腿就往房間里走去。
愛情最怕來不及,他的來不及,是沒有在楊希求婚之前告訴林歡,他愛她。
他甚至沒有告訴她,那天他的口袋里,其實,也裝了一枚求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