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希望是藝術(shù)學院攝影系的學生,盡管出生在貧困家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還是學校學生會主席。到了報研究生的時候,大家都想拜在賈大師的門下,江希望也是其中一個。賈大師是攝影界的泰斗,片子拍得一流,脾氣可真怪,平時戴著一副老黑框眼鏡,背著他的寶貝相機來去匆匆,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不愛理人。
江希望女朋友安琪勸江希望:“你還是考別人的研究生。那賈大師,雖然也是教授,可脾氣不好,收徒刁鉆得很。”
江希望堅決地搖搖頭說:“我拜讀過他的論文,看過他的作品,那才叫藝術(shù)。”
安琪見拗不過他,說道:“他選徒弟,要過關(guān)的,你真的有信心嗎?”
江希望兩眼放光,堅定地說道:“我相信自己能行!”
這天,江希望在樓下守到賈教授下課,他恭敬地說自己想報考在賈教授門下。賈教授對著江希望上下打量一番,眉頭一皺說:“你就是那個‘鳳凰男’學生會主席吧?”
江希望一聽,尷尬地點了點頭,說:“賈教授,我叫江希望,希望您能收下我。”
賈教授一擺手,大聲說:“聽說你家境并不好,你還堅持要學攝影嗎?沒聽說‘玩單反,窮三代’嗎?難道你還想你家窮上六代嗎?”
這話真?zhèn)耍茬鬟^來推了推江希望,故意說道:“江希望,校長叫你去趟校長室。”
江希望并不借此下臺,反倒一本正經(jīng)地對賈教授說:“凡·高貧困致死,他是我的偶像,他雖然貧窮了一生,但為人類創(chuàng)造的精神財富是偉大的。窮并不可怕,怕的是人窮得只剩錢。”江希望說完,對著賈教授鞠了一躬,這才準備離去。
這時賈教授開口了,說:“要考我的研究生,可要交一幅自己的作品。明天早上,我會把題目寫在校公示欄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江希望跑到公示欄去看,原來賈教授要求大家交一幅《白云村的桃花》。安琪趕緊幫他查好地圖,兩人搭上公交車就往白云村趕。
白云村是個偏遠的小山村,江希望轉(zhuǎn)了好幾趟車,步行了幾十里山路,好不容易爬到了白云村,可奇怪的是,他們到處找,都沒有找到一株桃花。天色已經(jīng)慢慢黑了下來,江希望看見個男孩,他拉著男孩問道:“小弟弟,村里有桃樹嗎?”
男孩點點頭,說道:“我家門口就有一株。”
江希望喜出望外,忙說道:“快,快帶我去看。”
男孩把兩人帶到家門口,指著個樹樁說道:“有個人,他拿著相機對著桃樹照了幾張相片,對我說他要買下樹,付了錢就把樹給砍掉了。”
江希望頓時火冒三丈:一定是那些富家公子哥們,他們開著私家車趕先一步,照了相片,怕別人超過自己的,讓后面的人沒有桃花可照了。江希望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當務(wù)之急是找個地方趕緊住下來。
江希望跟著男孩進了家,男孩叫小奇,家中只有一個瞎眼的奶奶相依為命。小奇知道江希望為了照桃花跑了一天的路,他難過地低下了頭,說道:“要不是奶奶病了,我也不會把樹賣給他們的。”
安琪拉過小奇,撫摸著他的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江希望四下看了看這破舊的土房子,屋頂漏了好幾處。他對安琪說:“明天我們幫他們修補下屋頂吧。”
安琪高興地點了點頭,小奇也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又有好些人來白云村找桃花拍,也都無功而返了。江希望沒拍著桃花反倒沒了負擔,認真地修補起屋頂來。他跟瞎眼奶奶聊天,安琪幫小奇補習功課,他們待了兩天才下了山。
已經(jīng)到了最后交作品的日子,江希望本不想去,卻被安琪拉去了。只見賈教授站在講臺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臺下。一個胖胖的學生先走上前,江希望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在自己后面去的白云村,他怎么能拍到桃花呢?胖學生笑著把作品雙手交了上去,賈教授看一眼,問道:“你這是白云村的桃花嗎?”
胖學生馬上臉紅了,支支吾吾地嗯了兩聲。
江希望心想:這賈教授也太厲害了吧,居然能認出白云村的桃花來。
一個滿身名牌的“大高個”拿著作品走了上去,江希望心想,他一定是先自己一步趕到的富家公子,為了自己拍桃花,他把桃樹砍了。“大高個”一只手遞了張作品,一只手悄悄地塞了樣東西給賈教授,賈教授看了一眼,放在一邊。毫無疑問,賈教授一定會收“大高個”了,江希望肺都要氣炸了,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卻被身邊的安琪拖了回來。
這時,賈教授環(huán)顧四周,沖著江希望問道:“江希望,你的作品呢?”
江希望賭氣般地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那位瞎眼奶奶,她坐在土屋前,光灑在她臉上,一臉期盼。
江希望說:“這張照片上的奶奶,她家門前原有一株桃樹,桃花每年都開得很艷。奶奶眼睛雖然瞎了,但能聞得到桃花的香甜。可有人居然剝奪了奶奶聞桃花的那點小幸福,把桃樹給砍了。就是贏得了這場比賽,也違背了作為攝影家應該尊重自然的原則。我們只是美的記錄者,沒有任何破壞的權(quán)利。”說這話的時候,江希望狠狠瞪了“大高個”一眼。
現(xiàn)場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賈教授這時說話了:“樹是我砍的。那夾竹桃對人體有害,我上次采風時發(fā)現(xiàn)的,早就想砍了它。”
剛剛交作品的胖學生一聽,立刻起身不滿地打斷:“可是,夾竹桃怎么能叫桃花呢?”
賈教授搖搖頭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是我考大家誠實的考題,所有交上來的作品都是不合格的。我決定錄取江希望,因為只有他拍到了真正的桃花。”
說著,賈教授把手邊的東西還給了“大高個”,原來是張名片,“大高個”是仗著有人介紹來的。有人不服,小聲地說道:“賈教授,江同學的照片上并沒桃花啊!”
賈教授笑了笑,說:“其實,照片上的瞎眼奶奶,名字就叫桃花。我想,這件事你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吧,包括小江同學。攝影家要深入生活,體驗生活,這樣的作品才有生命力感染力。同學們,我們尋找藝術(shù)尋找美,卻忽略了生活本身。記住我的話,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藝術(shù)又高于生活。雖然我只收一個學生,但希望熱愛攝影的同學都能夠記住我的話。”
江海洋沒想到自己賭氣拍的照片,竟符合了教授的選拔標準,內(nèi)心一陣感慨,賈教授是值得自己學習和尊崇的大師。
(責編/鄧亦敏 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