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脈脈

蘇康就職的郊區醫院被市內一家大醫院兼并，他這個剛過實習期的眼科醫生被列入了裁員名單中。但蘇康和妻子樂蘭沒有沉淪，以房產抵押貸款，開了個美食城。蘇康不怕吃苦，腦瓜又活絡，美食城經營得紅紅火火。五年后，蘇康夫妻倆不僅還清了借貸，還在新城區購置了一套別墅。蘇康全身心搞業務，樂蘭則一門心思料理家務，苦盡甘來，小兩口的日子過得那叫滋潤。

這天傍晚，蘇康從美食城打來電話，火急火燎地讓樂蘭馬上拿兩萬塊錢送到美食城。樂蘭問做什么用？蘇康說：“有急用，一時說不清，你先別問了，回頭我再跟你說吧。”末了，蘇康又叮囑說讓小葉送來就行了。

家里一時沒有那么多現金，樂蘭拿出一張“銀聯卡”叫保姆小葉從自動柜員機里取了送去。小葉剛出門，樂蘭又覺不妥，天黑了，一個女孩子帶這么多錢不安全。樂蘭追上小葉一同取了現金，打了個的士上路了。路上，樂蘭覺得頭疼得厲害。樂蘭有失眠的毛病，她叫司機在一家藥店門前停下來，買了幾袋安神顆粒。

到了美食城，樂蘭打發小葉先回去。來到總經理辦公室，蘇康不在。樂蘭感到有些口渴，見到桌上有瓶礦泉水，打開剛喝兩口，忽然對面雅間里傳出蘇康的笑聲。樂蘭快步過去，正要開門，只聽屋里蘇康說：“一會兒那兩萬塊錢你先拿著。”

“噢，不，不，這、這不好吧？”一女聲推辭道。樂蘭一驚，門虛掩著，透過門縫往里一看，天哪！燈光下，丈夫蘇康正一只手撫摸著一長發女子的眼睛，正面對面與她含情脈脈地對視呢……樂蘭氣得兩眼發黑。當初，新婚之夜，蘇康也是這樣用手撫摸著她的臉龐，含情脈脈對她信誓旦旦。萬沒想到一直與自己恩愛情深的丈夫竟在外邊偷偷地養情人。怪不得呢，大晚上的要這么多錢又避開我！樂蘭怒從心頭起，真想沖進去大鬧一場。可此時，樂蘭的頭又劇烈疼痛起來。她踉踉蹌蹌地跑回經理室，終于絕望了。一腔悲憤難平息，也是一時想不開，樂蘭拿出那幾袋安神顆粒悉數倒進了礦泉水里，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她拿起水瓶放到嘴邊，正欲一飲而盡時，對面的門“吱扭”開了，樂蘭下意識地撳滅了屋里的燈。

一陣咚咚的腳步聲，接著經理室的門打開了。蘇康對女子說：“我到外邊看看，再給樂蘭打個電話，看錢拿過來沒有。噢，你在這兒站著別動，我去開燈。”“不用了。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去吧。”女子柔柔地說。

借著走廊里微弱的光，樂蘭怒視著那女子，真想沖上去和她拼命。突然，樂蘭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那女子一驚，扭頭循聲向屋里張望。樂蘭還不想驚動她，想看看他們還會怎樣，于是連忙關掉手機。還好，屋里很黑，那女子似乎沒有發現棲身黑暗中的樂蘭。不大工夫，蘇康回來了，他說：“家里沒人，樂蘭的手機關著，可能沒電了。小葉怎么還不來呀？咱們出去迎迎她。”說著，牽起那女子的手，親昵地比肩而去。

目睹了這一切，樂蘭心如刀絞，真不敢想象曾經對自己信誓旦旦的丈夫竟是這樣齷齪的人，再不是從前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丈夫。樂蘭想開了，為這么一個花心郎負心漢去死太不值得。

樂蘭急匆匆趕回家，簡單收拾了一下，她要連夜坐車到北京。那兒有她一個要好的同學，也是個有名的律師，她想向同學咨詢離婚程序財產分割等問題，然后在那里散散心住幾天，回來就和蘇康辦離婚。臨走時，樂蘭把一封封好口的信交給保姆小葉，讓她轉交給蘇康。

半個月后，樂蘭回來了。這些天，她一直關機，不想讓蘇康找到她。她來到自己的臥室，屋里所有的擺設與走時毫無二致。抬頭看去，墻上那張放大的結婚照里，蘇康氣宇軒昂，正深情地望著樂蘭，而旁邊的自己依偎著丈夫，臉上寫滿幸福的笑意。那曾是一對多么恩愛的夫妻呀！想著即將與丈夫勞燕分飛，她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

但現實是殘酷的，樂蘭無法原諒丈夫的不忠和背叛。

這時，有人開門進來，有個女人說：“小葉，你快做飯吧，別讓蘇康等急了。”聲音有點耳熟。樂蘭從臥室沖出來，眼前的女子雖然戴了副墨鏡，但樂蘭一眼就認出正是那夜美食城里與丈夫調情的女子。一腔怒火終于到了噴發的時候，樂蘭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這個無恥的東西，竟堂而皇之地找上門來了，還在這里指手畫腳！”那女子嚇了一跳，大張著嘴，一時不知所措。小葉看見樂蘭，驚喜地叫道：“哎呀，樂蘭姐，你可回來了，都快把我們急死了。”說著沖過來拽著樂蘭的胳膊激動地落了淚。樂蘭說：“小葉，不哭。可有人卻不希望我回來。”

“你、你是說蘇大哥嗎？”小葉怯怯地說。

“不是他是誰？把人都帶到家里來了，快活得很嘛……他現在人呢？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樂蘭冷冷地說。

小葉疑惑地問：“樂蘭姐，你說什么呀，我怎么一點也不明白呀？”“你是不明白，可有人明白。”樂蘭盯著那戴墨鏡的女子道。說來也怪，女子卻紋絲不動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樂蘭對小葉說：“你快去把蘇康叫回來吧。”小葉結結巴巴地說道：“蘇大哥，他，他要……”“他要怎樣，快說！”樂蘭催促道。小葉哭出聲：“他，他要離婚。”

樂蘭眼前一黑，險些跌倒，沒想到蘇康這么絕情，自己還沒提出來，他就迫不及待了。樂蘭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我會成全他們的，我也正想談離婚的事呢。”小葉哀求道：“樂姐，不要啊，蘇大哥他是好人哪！”

“好人？他真是個大好人！”樂蘭指著那女子說，“你去問她與那個大好人都干了些什么？”接著樂蘭把那晚在美食城目睹的一切全盤講了出來。小葉連連搖頭說：“這、這不可能。”這時，一直處變不驚的女子突然跌跌撞撞奔過來，慌亂中竟一頭撞到了餐桌上，墨鏡也掉了，一雙呆滯的眼里淚光盈盈道：“樂大姐，我明白了，是我連累了蘇大哥呀！”樂蘭一驚道：“你、你……”小葉疾步跑過去扶住那女子說：“樂蘭姐，她是我姐，幾年前害了一場病，雙目失明了。”樂蘭自言自語道：“她是你姐？怎么，她、她看不見？”小葉說：“姐，你快跟樂蘭姐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女子抹了抹淚，說道：“這一切都怪我啊！一個月前，我父親病重沒錢治療，我來找妹妹小葉想辦法。我眼睛看不見，一路上打聽來打聽去，也沒找到你家。我知道你們開著一家美食城，有好心人就把我領到了那兒。蘇大哥知道后，就一邊安慰我一邊給家里打電話籌錢，并準備叫小葉跟我一起回家。”樂蘭打住說：“那晚，你們在雅間里……”

女子說：“哦，蘇大哥問起了我的眼睛是怎么壞的，蘇大哥說他曾是眼科醫生。當時，蘇大哥給我的眼睛做了初步檢查，興奮地告訴我說憑他的經驗我的眼病能治好……”樂蘭似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道、難道真是我多疑了？可既然這樣，他又為什么要跟我離婚呢？”小葉“哇”地哭了起來：“蘇大哥他、他不讓我們告訴你，他的眼睛失明了……”樂蘭頭“嗡”的一聲如炸驚雷，大呼：“為什么？這是為什么呀？”

原來，那晚蘇康等不到送錢來，就先把小葉的姐姐安置在賓館里住下。回到家，小葉說樂蘭出走了。蘇康打開樂蘭留下的那封信，大驚失色，他知道樂蘭誤會了，就連忙趕回美食城交待手下提前打烊。由于口渴，蘇康順手把經理室里樂蘭溶解了安神顆粒的那半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后開車去車站追樂蘭。半路上，藥性發作，蘇康昏昏欲睡中出了車禍，眼睛被車窗重重地撞擊，醒后雙眼失明，醫生說是視神經受損。蘇康也曾是眼科醫生，這種情況下眼睛能否復明很難說。他覺得樂蘭還年輕，不能被他這樣拖累一生，于是將錯就錯要與樂蘭離婚。樂蘭這才明白一切，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悔恨不已。

趕到醫院時，正趕上醫生為蘇康揭掉眼上的紗布。樂蘭的心緊張得像要跳出嗓子眼。蘇康眨眨眼，扭過頭來，眼里滿是喜色。他顯然是看到了樂蘭，淚光盈盈中，四目相對，含情脈脈。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