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賬

陳六子曾是小城里小有名氣的盜賊，因為一次意外摔斷了腿，他才遠離老本行，干起了賣保健品和假藥的行當(dāng)。

這天下午，陳六子正躺在床上睡懶覺，手機忽然嘀嘀地叫了起來。他瞇著眼睛抓過手機一看，頓時興奮起來，電話竟是馬麗麗打來的。馬麗麗是陳六子新交的女朋友，模樣別提多迷人了。可讓人不太滿意的是馬麗麗花錢如流水，認識還沒兩個月呢，就花了陳六子近十萬元。幾天前，馬麗麗走進一家金店，一看到柜臺里那個亮閃閃的心形鉆戒就兩眼放了光。陳六子一問價格，嗬，八萬多！陳六子當(dāng)時手頭吃緊，再加上價格確實有些高，就勸她買那個小點的鉆戒，可馬麗麗不依，繼續(xù)吵鬧，見陳六子一副舍不得的樣子，她當(dāng)即翻了臉，走出金店就再也不理陳六子了。在這個女人身上花了這么多錢，陳六子至今還沒碰她一手指頭呢，如果就這樣斷了，陳六子會很不甘心。如今馬麗麗主動打來電話，難不成是要和好？電話一接通，情況果如陳六子所料，馬麗麗氣消了，還嗲聲嗲氣地說要和陳六子和好，但有個小要求，就是讓陳六子給她買那個小點的鉆戒。陳六子一聽這要求，當(dāng)即在電話這頭拍起胸脯說給她買。

陳六子陪馬麗麗買完鉆戒又吃了個飯，天就黑了下來。在送馬麗麗回家的途中，一個人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車前，陳六子急忙剎車，卻已來不及了，只聽那人一聲驚叫，就消失在陳六子的視野里。陳六子本想趁夜色開溜，可一看前方有輛警車正向這邊駛來，他只好硬著頭皮下車去看。可當(dāng)他下車后，不禁愣住了。車下面和前方都沒有人，這是怎么回事？正狐疑間，車尾部忽然傳來一聲嘆息，陳六子走過去一看，只見一個老頭正趴在車尾部，兩手顫抖著在摸他的車牌。真是奇跡，老頭居然沒死！陳六子吃驚地問：“喂，老頭，你……這是干嗎呢？”

“我……我從你車底下鉆過來了，不，是我在摸你車牌……”老頭死里逃生，似乎被嚇傻了，沒頭沒腦地說完，從地上摸起盲杖站起身便緩緩地向前敲打著走去。“原來是個瞎子啊！”陳六子見老頭安然無恙，再一想到剛才差點被他嚇?biāo)溃还膳痱v地躥上了頭頂，他快步追上去，邊追邊罵：“老家伙，這么晚了不老老實實在家睡覺，出來嚇唬人，你是不是找抽呢！”

老頭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陳六子此時才看到老頭的大體輪廓。只見他兩只渾濁的眼睛陷進眼窩，嘴巴里的牙齒也全掉光了，還一臉的血漬。乍看一下，陳六子對此人有些熟悉，可想了想?yún)s沒想出他是誰。“自己都把人撞成這樣了，還是得過且過吧！”陳六子不敢多看一眼，哆哆嗦嗦地說了聲：“以后走路小心點……”急忙跳上車，飛馳而去。

陳六子如愿得到了馬麗麗。凌晨時分，陳六子口渴下床喝水，他拿著杯子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往下看一下愛車。這一看不要緊，月光下，有個黑影悄悄地向自己的車靠近！陳六子暗叫一聲不好，忙披上衣服向樓下跑去。陳六子之所以如此驚慌，是因為他吃過虧。最近偷盜車牌搞訛詐的事件在小區(qū)里頻頻發(fā)生，一周前，陳六子早上開車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牌不見了，一番尋找竟在車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張被黏貼住的紙條。他一看是小偷的留言，他按照小偷留下的號碼打過去，花了五百塊才把車牌給贖回來，可弄回來沒兩天，車牌又被偷了。這次小偷更黑，陳六子花了八百塊才把車牌弄回來。連續(xù)兩次被偷，陳六子就怕了，以至于每晚都起床看兩次愛車才敢放心睡覺。

陳六子走到車前，找了好幾圈，也不見一個人影。陳六子嘀嘀咕咕地回到樓上，邊喝水邊尋思，不經(jīng)意又向窗下一望，那個人影再次鬼鬼祟祟地向他的車靠近。可由于夜色和距離等原因，那人是何相貌根本就看不清。陳六子罵了聲剛準(zhǔn)備再次下樓，這時馬麗麗醒了。她問陳六子大半夜為什么不睡覺？陳六子哼了一聲，就把有人要偷他車牌的事情說了。馬麗麗聽后笑道：“六子你太多疑了，我們這里可是全市最安全的小區(qū)，每晚有很多保安巡邏你又不是不清楚，別說是小偷了，就算是只老鼠進了小區(qū)，也會被逮住的。”

“真的有個人影在我的車旁瞎晃悠！不信你自己來看……”陳六子把馬麗麗拉到窗前，指著樓下讓她看。可這一看，剛才還在車前晃悠的人影居然不見了。

馬麗麗轉(zhuǎn)眼間睡下了，陳六子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決定再下樓探個究竟。陳六子躡手躡腳地下了樓，走近自己的愛車時，他頓時驚呆了，果然有人在打車牌的主意，而這個人還是個熟人——那個差點被自己撞死的瞎眼老頭。陳六子急忙跑過去，想質(zhì)問老頭為什么要偷自己的車牌。就在這時，老頭突然大笑起來：“終于被我找到了，沒想到我找你半年，你魯G·536××就是我要找的魯G·530××啊！”老頭說完，“噌”地一下就扯掉了貼在車牌上印有6××的車牌貼。車牌貼一被撕下，陳六子真正的車牌魯G·530××立時暴露出來。陳六子之所以弄個車貼把自己的車牌掩蓋住，就是怕哪天交通違規(guī)被電子眼抓拍到。今天可好，他的假車牌竟被這個瞎眼老頭給識破了。陳六子氣憤至極，問老頭撕下他的車牌貼是什么意思？可不等他把話問出口，老頭竟不知何時不見了！

陳六子嚇出一身冷汗。表哥胡老三突然打來電話說：“媽的不得了了，鬧鬼了，一陣狂風(fēng)把窗子吹開了，房間里的東西被吹得上飛下飛，我一個沒留意，放在柜臺旁的那摞賬本都被吹跑了……”

“賬本不見了？”陳六子聽到此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那些賬本可是他的命根子，這幾年里他買過、賣過多少假藥和保健品都在賬本上記著呢，如果這些賬本被某些人看到，他就完蛋了。

陳六子急忙驅(qū)車趕回他的店里，當(dāng)看到垃圾箱旁的那堆本子時，他終于松了一口氣。他趕緊掏出手機給表哥打電話，手機還未撥通，陳六子就看到表哥正低著頭向這邊找來。他把表哥喊過來，兩人說著話去撿那些賬本，就在距離賬本只有幾米遠的時候，一陣旋風(fēng)再次從空中吹來，把眼看到手的賬本吹上了空中。陳六子和胡老三兩人不敢遲疑，鉆進車?yán)锞拖蛸~本飛的方向追去。陳六子開車急追，這賬本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路追蹤，陳六子就追出了市區(qū)，來到了一條僻靜的小路上。就在這時，風(fēng)忽然停了下來，陳六子剛要準(zhǔn)備剎車，胡老三突然一聲驚叫：“表弟，咱們怎么來到這條路上了？”

“這路怎么了？”陳六子不解地繼續(xù)向前開。

“你忘了一年前那個老周了？他就是被我騙到這個車上，弄來在這里整死的……”

老周是一位腎衰竭病人，陳六子得知這個情況后，主動上門推銷自己賣的一種保健品，并對產(chǎn)品進行了超強的夸大其詞，說很多有同樣病的人服了產(chǎn)品后都康復(fù)了，老周要康復(fù)只是小菜一碟。看著陳六子信心滿滿的樣子，當(dāng)時正處于沒有腎源只能靠透析活著的老周就買下了陳六子帶去的保健品。服用期老周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陳六子卻說是好現(xiàn)象，按照行話說，這叫好轉(zhuǎn)反應(yīng)。老周沒辦法，只好繼續(xù)服藥，可到最后，老周不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身體多處皮膚還發(fā)生了潰爛。老周去找陳六子理論，陳六子見勢不妙就躲起來不見。老周在店門口幾番鬧騰后，陳六子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為了擺脫老周的糾纏，陳六子就萌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給表哥胡老三重金，讓他把老周給解決掉。胡老三本是個地痞，殺人放火啥都敢干，拿到錢后，他就把老周騙到這個偏僻的小路上殘忍地殺害了，老周因病視力出現(xiàn)了問題，胡老三的模樣他并未看清，只是在臨死的時候，用手摸到了這輛車的車牌號。臨死時，老周兩只渾濁的眼睛深陷進眼窩，牙齒全都掉光了，還一臉的血漬，相貌都看不清了……

聽到此，陳六子驚得臉都變了形，此時他似乎都想通了：那個看著熟悉的面孔——傍晚差點被自己撞死的老頭是誰，他為什么被自己撞后不死，反而認真地用雙手撫摸自己的車牌，發(fā)現(xiàn)有誤后發(fā)出一聲嘆息，深夜又再次找到他的車，撕下他造假的車牌貼，最后用那個充滿骯臟自己卻視為珍寶的賬本把自己引到這里來。他一系列的舉動就是以車找出殺害自己的兇手，然后給予應(yīng)有的報復(fù)……

陳六子像被抽出了魂魄，身體不受控制，他使勁踩剎車，車速卻變得越加快了，當(dāng)他看到疾馳的車撞向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石塊時，想發(fā)出一聲驚叫卻喊不出了，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陳六子和胡老三同時飛出車外。就在落地的一剎那，他們看到了自己腦子里往外汩汩而出的鮮血和盤旋在半空中老周得意的笑容……

（責(zé)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