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親住院了,晚上她叫我回來看家。我合衣半躺在她的床上,燈也不敢關(guān),我將手機放在一個裝有現(xiàn)金的背包里,準備一有意外立即就趕往醫(yī)院。
早晨我去了醫(yī)院,推開病房門,我心一驚,母親住的38床成了空床。“俺媽呢,怎么回事?”我一身冷汗地說出了聲。“小二子,你媽在這里呢。”母親因為胸悶,昨晚請示醫(yī)生,換到了靠窗口的40床。弟媳站在她身邊說,馬上要去做CT,不準吃早飯也不準喝水……她拿著一個單子就先走了。我和大哥借來一個輪椅,母親穿著一件黑色帶小白花的棉襖,她扶著坐上去時,我說:媽您再穿上那件外套吧,外面有風,冷哩。她接過灰色的外套,右臂先穿進去,我拽著外套左邊袖子,她左臂又吃力地穿了進去。
母親這輩子從沒有住過醫(yī)院,我和大哥爭著推著她走過一段走道,要下往一樓,拐入“危重病人專用通道”時,我小心拽著輪椅把,盡量讓輪椅下滑得慢點穩(wěn)當些。進入CT候診室時,預先排隊的弟媳前面已排了十二個病人。我見還要等些時間,便慢慢地推著母親往南面的窗口走走,我想將窗戶拉開一點縫,讓她多透透新鮮空氣。她說:“外面風大,別開了,這里多數(shù)是病人。”我又把母親推到那排座位旁,問:“媽,您冷吧?”“我不冷。”我不由得就摸了一下母親的右手,我的天哪,她的手涼得像上了凍似的。我雙手趕緊就握了過去,我說媽您快把那只手也伸過來,我來給您焐焐。她不愿意,說自己能焐,她縮著冷得無力的左手,朝懷里伸去。我一把又握上了她的左手,接著就將母親的雙手緊握在手心間。這會我覺得自己的雙手又猛的一涼,真擔心自己的手溫焐不暖母親的手。焐著當中,我想自己的手心要能一下變大多好,這樣就能快一點焐暖她的雙手了。
我給她焐了四五分鐘,母親冰涼的手似乎還沒有轉(zhuǎn)暖,我心疼得急了,說:“媽,您把手插在這里。”我蹲下身低下頭,叫她快把手插在我后脖子里,她不肯,我“硬”拿著她的右手塞進了我的后脖子里。母親的手是涼的,可我的心里卻是暖和的。這時我不敢抬頭生怕落淚,雙手緊焐著她的左手,就覺得她的手不那么涼了,我的后脖子處也漸漸覺得,她的右手變暖了。
記得我小時候,母親經(jīng)常用手摸摸我們弟兄三個的手,測一下我們的手溫,以此判斷我們是不是冷了。她怕孩子受涼了,會生病遭罪。那時母親的手真是溫暖啊,她冬天摸了我的手常會說:“鬼爪子,冰錐子的涼,快加衣服去。”我們有時待在母親看管的居民水站里,事先沒多帶衣裳,她毫不猶豫地就會用那雙溫厚的手,給我們焐焐手,或讓我們把雙手甚至雙腳插在她的懷里,來給我們?nèi)∨H缃瘢n老的母親變得越來越?jīng)]有活力了,病中瘦弱的雙手,冷縮得連輸液都不好插入血管了。我今天摸著母親的手,真覺得欠著母親太多的情意。我要用母親曾經(jīng)給我的手溫、給我的愛,再焐暖母親,我要讓她的身體好起來,幸福地安度晚年。
(責編:余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