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愛情無關(guān)的曖昧

一

吳起是個電腦公司維修員，接到報修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3點了。他忙不迭放下桶面，半小時就趕了過去。報修電腦的是一位漂亮又有氣質(zhì)的女士，飄逸的長發(fā)，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皮膚白皙。

那是一家裝飾極為奢華的獨院別墅，吳起進(jìn)門的時候忍不住把自己審視了一下，仔細(xì)檢查了衛(wèi)生狀況，方才拘謹(jǐn)?shù)剡M(jìn)來，他今天的穿著實在和這奢華不相協(xié)調(diào)。

電腦只是簡單的故障，中了病毒，無法啟動了，吳起重新裝了一下系統(tǒng)。裝系統(tǒng)要一段時間，于是，吳起開始打量這個房間。電腦桌邊隨意扔了一堆的雜志，梳妝臺上琳瑯滿目的女人用的化妝品。接著，他就看到了床。粉紅色的床單，軟得像云一樣的踏花被，那枕頭面繡的是一對正在戲水的鴛鴦。

系統(tǒng)好了，他建議她買一版殺毒軟件。她說好。還真是讓他驚嘆，一共殺了五百多個病毒。吳起苦笑，該不是和電腦有仇吧。他隨手打開電腦，他想知道電腦為什么就有這么多的病毒。

于是，他就看到了一些視頻。只是電光火石的瞬間，他預(yù)感到了什么，可他的手已經(jīng)點擊了。兩位來自歐洲的先生和女士在沙灘上忘我做愛的鏡頭，驀地跳了出來，原來這就是答案。

吳起當(dāng)時就覺得尷尬，女士也有點不自然。吳起接著又犯了一個錯誤，他手足失措地望向女士，兩個人的目光竟對上了，就再也沒分開。

兩個人本來就站得很近，房間里靜到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正在逐漸加重。說不清是誰起先，兩人情不自禁就擁在了一起。

二

吳起是連滾帶爬出了別墅，走得很匆忙，慌不擇路地都忘了收錢。還收什么錢，都上了人家的床。后悔嗎？吳起問自己，想了半天沒弄明白，當(dāng)時哪根神經(jīng)短路了，居然和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糾纏。

她實在是個非常美的女人，而且她身上最動人的地方，并不是她這張臉，也不是她的身材，而是她那種成熟的風(fēng)韻和氣質(zhì)。

他想媚娘，不可抑制地想。他登錄了QQ，加了媚娘。吳起內(nèi)心是很忐忑的，他不敢想象如果媚娘翻臉會是什么結(jié)果。這不是沒有可能，那樣的后果就是他的下半生徹底完蛋。

可媚娘打消了他的顧慮。她說：“我知道是你。吳起，你的修理費還要嗎？”吳起反問：“你會給嗎？”媚娘的回答很干脆：“給，你來。”

吳起睜大眼睛，又看了看電腦屏幕，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她說你來，對于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還有比這更曖昧的誘惑嗎？

吳起登時就跳了起來，推出電動自行車全速前進(jìn)。

媚娘早就在房間里等他了。還收錢嗎？怎么會，那只是個借口。不過是為最后主題作出的鋪墊罷了，當(dāng)主題到來時，所有的前言已經(jīng)不再重要。

那么就直奔主題吧，像枕頭上面繡的鴛鴦一樣戲水。

三

后來，吳起知道了媚娘的生活。她的老公叫孫大雪，開了一家很大的房地產(chǎn)公司，身家近億，可以說是應(yīng)有盡有。

吳起一直就在想，媚娘過著這樣豪華的生活，為什么經(jīng)常一個人獨處，還有，為什么還要和自己上床？她應(yīng)該很知足才是。

他想不通，所以，他寧愿不想，他甚至連媚娘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能得到這樣完美的女子垂愛，這本身已經(jīng)很讓人費解，那又何必再想。

所以，他只想著媚娘在QQ上的留言，告訴他什么時候可以去“修電腦”。修電腦不只是借口，現(xiàn)在她的電腦的確經(jīng)常壞，她經(jīng)常下載A片電腦難免中毒。

他去“修電腦”的時候，往往就是孫大雪出差的時候。吳起很想問，為什么不能出來偷情，他們可以去賓館開房，可以去KTV包間。在人家夫妻的床上偷情，盡管很刺激，可也很危險。

媚娘從來沒提出過，所以吳起也不說。哪有說話的時間啊，剛開口就被媚娘用軟軟的唇堵住了。猴急的要把A片上的經(jīng)驗一一演示了，媚娘一直表現(xiàn)得很高亢，讓吳起激情高漲。

然而，就在9月的第一個周末，正當(dāng)他們高潮迭起的時候，門開了。

嚴(yán)格說，應(yīng)該說門是被推開的，因為壓根就沒鎖。進(jìn)來的當(dāng)然是孫大雪。

那一剎那，三人都驚呆了。孫大雪的眼睛里先是驚詫，然后就是憤怒、屈辱，還有殺氣。吳起伏在媚娘身上，竟緊張得忘了起身。空氣凝固到了冰點。

良久，孫大雪竟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做了個請的手勢，說繼續(xù)。

床上的兩人看著他，沒弄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孫大雪大吼：“繼續(xù)！”兩人只好繼續(xù)完成下面的課外作業(yè)。那動作機(jī)械得像孔明發(fā)明的旋轉(zhuǎn)木馬。

記不清是如何結(jié)束的，吳起像兔子一樣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

那一個下午發(fā)生的一切，刻骨銘心。

四

他很奇怪，孫大雪沒有要他的命，甚至沒有狠狠地揍他一頓，居然讓他毫發(fā)無損地走了出來。

第二個周末，吳起又去了別墅。這一次不是媚娘在QQ上留言讓他去的，而是上次臨走時孫大雪“關(guān)照”的。他不能不去，因為孫大雪說了，如果他不去，就將他告上法庭。證據(jù)，還用找嗎？

吳起不知道孫大雪打算如何處置他，心里七上八下。他在想，自己這一生已經(jīng)完了。

然而孫大雪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把他送到派出所，而是讓他和媚娘像上次一樣，在床上做愛。是的，孫大雪說得很清楚，脫衣服，繼續(xù)。他還是依舊坐在椅子上看著。

在一個男人面前和他的老婆做愛是什么感覺？吳起在認(rèn)識媚娘前夢里無數(shù)次的意淫，都沒有過這么偉大的設(shè)想，估計歐洲大片里也沒那么精彩的情節(jié)吧。

如今，他卻要在真實的生活中演繹，且無權(quán)拒絕。

直到結(jié)束，孫大雪都一言不發(fā)，然后揮手讓他離開，下周繼續(xù)。

是的，繼續(xù)。吳起并不喜歡這樣，這已經(jīng)偏離了最初偷情的軌跡，變得無聊、無趣甚至無恥。但，他別無選擇。

終于，有一次。當(dāng)吳起走出別墅不遠(yuǎn)，他想了想，又轉(zhuǎn)身折了回來，他想知道這個別墅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房間的門竟沒有關(guān)，他貼在門邊，探頭看了一下。

里面的情形讓他驚呆了，在那張床上，孫大雪正和媚娘糾纏在一起，一前一后，媚娘抖動的長發(fā)遮住了臉龐，可吳起能看出她在無助地掙扎，她是個體面的女人，顯然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在這樣的下午連續(xù)和兩個男人做愛。

驀地，媚娘的臉仰了起來，吳起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兩條清晰的淚痕。這時，媚娘突然也看到了門前的吳起，她看著吳起，眼睛里流露出的是絕望和歇斯底里的哀怨。

為什么會這樣？他的心登時就痛了，撕心裂肺的痛。

五

為什么會這樣？吳起在QQ里不停地問。為什么會這樣？

媚娘說，是的，你看到的就是真相。他是很有錢，有房、有車、有大公司，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但，唯獨沒有性。性的能力，不是錢能買來的，這一點男人都知道。

本來，她只能在網(wǎng)上下載A片一解“饑渴”，不承想，竟遇到了吳起，更出乎意料的，他們竟然第一次見面就離奇地上床了。

可是，現(xiàn)實這樣的發(fā)展是媚娘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她是個自尊的女子，她怎么可能這樣坦然糟踐自己。

吳起在電腦前，似乎聽到了心碎的聲音。他能想象此刻媚娘已經(jīng)淚流滿面。他默默地退了出來，把頭伏進(jìn)膀彎……

他無法面對媚娘留下的最后那句話釋懷，媚娘說，吳起，救我。

吳起又能怎么做，如今自己才是人家菜板上的肉，尚不能自保，何以救人？他第一次感到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讓他無奈，他只能去酒吧買醉，醉是最好的解脫。

那個晚上是如何回來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可躺到床上，卻清醒了下來，使勁睡都睡不著。腦海里只有兩個字：救我。

在午夜夢回的零時，他驀地發(fā)現(xiàn)，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媚娘已經(jīng)扎在他心里很深很深。這就是愛情嗎？吳起感到迷惘。

六

星期一的早晨，那是白領(lǐng)起早可勁趕去上班的時刻。可就在這一天，A城著名的企業(yè)家孫大雪死在了家中。

警方立即介入，沒費什么力氣，犯罪嫌疑人就被抓獲，他叫吳起。犯罪原因也很快查明，犯罪嫌疑人因不忿被害人脅迫與其妻子上床，為拯救女方，在其牛奶中下毒將其殺死。犯罪嫌疑人對所犯罪行供認(rèn)不諱。

這是一起明顯的故意殺人罪，鑒于被害人行為卑劣，吳起被判刑18年。

從法院回到監(jiān)獄后，吳起再也沒有見過媚娘。然而，他的內(nèi)心沒有丁點責(zé)怪媚娘的想法，他堅持認(rèn)為，媚娘是個好女人，她應(yīng)該過簡單幸福的生活。

幾個月后的一個午后，監(jiān)獄定時放風(fēng)。吳起隨手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半截報紙，那是近期的本市晚報。他慵懶地躺在陽光下，半睡半瞇地看著。驀地，一則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房產(chǎn)大亨孫大雪被殺前，公司已經(jīng)資不抵債，非法集資10億元，欠債幾十億元。死后，其妻獲巨額保險賠償500萬元，二奶、三奶甚至更多女子提出分割財產(chǎn)。

下面的內(nèi)容，吳起已經(jīng)不愿再看。還有什么好看的，原來，在這樣的愛情故事里，根本沒有愛情，只有性。媚娘是否真的被脅迫，他不好說，可孫大雪還是性無能嗎？那簡直就是灰色幽默。

吳起突然覺得比吃了一個蒼蠅還難受。原來，在這樣一個充滿陷阱的社會里，他終究還是個未諳世事的孩子。

（責(zé)編：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