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浩：告別“老羅”

郝杰 張興軍

2014年12月6日下午兩點，國家會議中心，羅永浩迎來了自己作為“老羅”的最后一次個人演講，他將其稱之為“告別的聚會”。場地、燈光、背景音樂一如往常，陸續進場的人也有著似曾相識的模樣。只不過，《一個理想主義者的創業故事》終于走到了末篇。

開場時間依然推后了二十分鐘，伴著Guns NRoses的《November Rain》，羅永浩默默走上演講臺，盡管已經提醒自己注意演講姿勢，但他還是在開場之后習慣性地把手背在身后，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這也許是他作為“老羅”最舒服的表現方式。這場演講，對于羅永浩以及錘子科技來說至關重要。過去的六個月，受制于產能而錯過手機銷售的黃金期，躺槍于天貓預約數造假事件，突然降價遭致口誅筆伐一片，都讓羅永浩和他的團隊幾近崩潰。一度，網上謠傳錘子科技倒閉的帖子此起彼伏，讓其公關團隊難以應對。就連早早預定好的演講時間，也因客觀因素而延遲到12月6日。

在兩個半小時的演講里，羅永浩終于給出了他和團隊所認為的最好回答。無論是對于質疑者還是擁躉，在12月6日這個下午都能找到相應的答案。

反省

“過去的六個月里，我們究竟做錯了什么？”“Smartisan T1到底是一部什么樣的手機？”和5月20日手機發布會一樣，在演講之前羅永浩都拋出了他的“天問”。

第一個問題，羅永浩把原因總結為兩方面：一個是供應鏈和生產方問題，另一個是在網絡和媒體輿論上出現的一些問題，兩方面都超出了原來的設想。

錘子手機T1自2014年5月20日發布后迅速獲得10多萬的預定量，但在隨后幾個月中，受制于產能問題，直接導致產品錯過了黃金周期，逃單率從原來的2%上升到最高的90%。而拖累手機的不是T1這款產品，而是諸如集線器、附送的小螺絲刀等這類小物件的品控問題，最終影響了整體出貨。這是羅永浩沒有預料到的。

自嘲為“文藝中年”的羅永浩并沒有把CTO錢晨的警告“做出來和量產是兩回事”放在心里，他堅持認為，做出來就能夠量產。

數碼新品的關注熱度通常只能維持 3 個月左右，iPhone新品的熱度也不過如此。錘子手機錯過了最黃金的銷售時段。許多有換機需求的用戶，由于等貨的時間過長而選擇了其他品牌。較長的供貨期并沒有讓更多的人體驗到產品，從而影響了產品上市早期的口碑傳播。

吃過苦頭，為了避免重蹈覆轍，羅永浩表示，將囤貨10萬臺以上再召開發布會。

除了產品，困擾羅永浩的問題還有與媒體的溝通，最后總會“情緒失控”。對于自己個人品牌的自信導致他對于媒體公關業務的忽略，隨之而來的有關手機質量、價格以及產能等質疑報道日益增多，給錘子科技帶來了不小的負面影響。

羅永浩透露，如今錘子科技已經招聘了專業的媒體公關，他也交出了個人微博密碼，將不再口無遮攔地和網友吵架，未來將做一些符合企業家身份的事情。

正名

截至12月5日，T1共售出了122063臺手機，年底前實現累計銷量有望超過20萬部，達到投資商的預期。雖然距離羅永浩自己定的50萬部的銷售目標相去甚遠，但也有一些使其感到欣慰的地方。例如，有39%T1用戶的前一部手機是iPhone。

對于T1只是一款“粉絲手機”的觀點，羅永浩并不認同，“沒有一款兩三千塊的手機能賣到10萬臺以上”，像手機廠商與崔健、韓庚等合作此類的屬于粉絲手機。 “他們不是我的粉絲，他們是某種信念、某種價值觀、某種思想、某種人生態度的粉絲，他們來到現場，是知道從我身上能看到這些東西。”話音未落，掌聲四起。在場的人為這句話所動容。

“天生驕傲”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理念？

不少人拿“天生驕傲”嘲笑錘子科技和羅永浩。錘子科技的部分員工對他抱怨說：“你這么牛逼，帶著大家伙跟別人干啊！”他解釋其實連公司的員工都不了解到底什么是天生驕傲。“我們在安兔兔上的跑分是4607，這和同行們三、四萬的分數相差不少。有些公司投資跑分軟件然后拿高分兒出來炫，這種既當裁判又當選手的事兒我們不干，這就是天生驕傲。”羅永浩說。

不只是跑分這件事兒，那些把誤判點球故意踢飛的運動員、被傷者訛詐但日后依舊會在大街上救人的司機都是他眼中天生驕傲的代名詞。

告別

演講前一天晚上，羅永浩修改了自己的微博認證信息，從“錘子科技創始人，老羅”修改為“錘子科技CEO”。去掉了“老羅”，也代表著羅永浩決定從個人品牌到團隊品牌的轉變。“老羅這個品牌我不想要了，我希望我未來的20年就是認真專注地做我做的這個錘子科技。”

從做英語培訓老師到創辦牛博網，從砸冰箱再到創建錘子科技，羅永浩一路上都在身先士卒，“受夠了單打獨斗”，他將會讓更多團隊人員走向公眾。弱化個人標簽，融入團隊以一個整體形式去迎接挑戰。

結束告別，演講也似乎到達尾聲。整場演講并沒有太多的驚喜，卻不時有煽情的橋段。這不是羅永浩的風格，既然是作為錘子科技CEO身份公開演講，怎么能少了與產品有關的部分？歡呼聲中，白色版T1首次公開亮相，羅永浩自稱這是一款“我見過的最好的白色手機”。白色版T1手機于當日正式開始接受預訂，內置 32GB 存儲空間，售價2480元。

“美，就是生產力”。這是羅永浩對于之所以在工藝復雜的情況下還要做出白色版本的理由。

對于創業做錘子科技，羅永浩總結道，“如果我們成功，很大程度上，這是正派、體面、原則性和理想主義的成功;因為價值觀方面的原因，我們得到了太多不合一般商業邏輯的支持和幫助;如果我們失敗，可以肯定，這是商業能力上的不成熟，跟我們沒有采取流氓手段獲益沒有絲毫關系，更談不上理想主義和情懷的失敗”。

《創業家》雜志創始人牛文文在《愿景的力量》中曾經把羅永浩帶入手機制造領域的愿景和情懷稱之為解決互聯網思維Bug的重要拼圖。從“天生驕傲”到“企業家責任感”，從“不務正業”到“明哲保身”，羅永浩和錘子科技一起經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殘酷教訓。

羅永浩揮別“老羅”的這次轉身，是一次值得競爭對手恐懼的事情。誠然，在智能手機市場逐漸飽和、生存競爭日趨激烈的背景下，錘子手機的未來還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但在羅永浩的構想里，錘子科技的大船在未來已不是他一人獨自掌舵。在一個專業度頗高的宣傳片里，已經看到了這家新手機公司向“專業化”演變的雛形。

英特爾創始人安迪·格魯夫曾經在他的《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中，極言“偏執”（paranoid）對于一個企業和企業家的重要性。而羅永浩的偏執，正是他與其他人不趨于同的愿景和價值觀，以及像“一只鳥生來不是為了躲槍子的”式的不妥協，這種精神體現在產品和營銷上，便是近乎病態的完美主義。

羅永浩曾經預測，智能手機在未來遲早會被顛覆，或許在三五年后就會發生。那么，錘子科技的Smartisan又能否為手機行業帶來一些顛覆性的改變？

羅永浩堅信，當錘子科技的商業能力和巨頭沒有多少差距時，理想主義將所向披靡。對于他們來說，這或許是羅氏理想主義和愿景最后的正名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