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勇

清風慕竹

唐咸通九年（868年），戍守桂州（今廣西桂林）的徐州士卒推舉龐勛為主帥發動兵變，叛軍殺回徐州后，勢力越來越大，許多州縣望風而降。然而在泗州（今安徽泗縣），他們卻碰到了釘子，泗州刺史杜慆拒絕投降，誓死堅守。叛軍將泗州團團包圍，百姓紛紛南逃，然而有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卻迎著逃難的人群向北而來。他駕一葉小舟，從水路穿越敵人的防線，進入到了戰火紛飛的泗州城。這個人名叫辛讜，本在揚州隱居，聽說好友杜慆被困，特地趕來看望，并決定與杜慆誓死共同保衛泗州。

叛軍攻城很急，泗州城傷亡很重，此時朝廷派郭厚本率1500名淮南兵馳救泗州。不料郭厚本懼怕叛軍強悍，到淮河下游的洪澤鎮便不敢前進一步了。叛軍首領龐勛見泗州久攻不下，另遣援軍猛攻泗州，晝夜不息。形勢危急，辛讜主動請纓說：“讓我去搬請救兵吧！”他深夜潛出城外，急馳三十里，向郭厚本告急，可任憑他怎么說，郭厚本就是不肯出兵，辛讜無功而返。第二天，叛軍攻勢更猛，泗州水門差點被焚毀。辛讜想再次去求援，杜慆卻不抱希望，辛讜悲憤地說：“此行如果得到救兵我就回來，得不到救兵我就死在那里！”兩人灑淚而別。

辛讜獨闖敵陣，讓郭厚本也不由佩服他的勇氣，想答應出兵，這時他手下一個副將袁公弁卻站出來阻撓：“賊人勢力如此強大，咱們自保唯恐不足，哪里還有余力救人呢？”辛讜忍無可忍，拔出寶劍，憤怒地罵道：“你受皇上的詔敕率軍前來援救，卻逗留不進，如果泗州城守不住，淮南就要成為賊寇逐鹿的戰場，你怎么能夠獨自生存呢？我今天先殺了你，然后自殺！”于是憤然起身，舉劍就要殺袁公弁。郭厚本急忙抱住辛讜，才救了他一命。出兵無望，辛讜回望泗州，痛哭終日，士卒們都被感動，紛紛請戰。郭厚本問將士誰愿隨辛讜去，許多將士都表示愿意前往，辛讜雙膝跪地，向將士們叩頭拜謝。辛讜率領援軍，向圍城的叛軍發動襲擊，杜慆部署城內的軍隊接應，將敵軍擊退。

因為辛讜，泗州城一直堅守到龐勛叛軍被全部平定，其間辛讜殺出重圍搬取救兵、押運軍糧往返達12次，可謂出生入死。唐懿宗聽到辛讜的故事非常激動，任命他為亳州刺史，辛讜謙虛地說：“我的功勞，沒有杜慆是不能成功的！”

令人動容的是，在敵人面前威風凜凜、神勇無比的辛讜并不是無所牽掛，他在答應杜慆與泗州城共存亡時，又回揚州一趟，與家人訣別。一去幾天，杜慆每天在城頭張望，別人都擔心他不會回來了，杜慆說：“辛讜為人最重信諾，必定不日回城！”果然辛讜很快突破重圍，如期歸來。后來每次他在沖鋒陷陣之機，都會寫下兩個孩子的姓名及住址交給杜慆，再三叮囑說：“萬一我犧牲了，麻煩你照顧他們，辛家有后，過年過節能給我上炷香，我死亦瞑目！”

鐵骨亦有柔情，一個真正勇敢的人，并非沒有親情在，只是在面對是非功過的選擇時，知道哪些東西最為重要。荀子曾說勇敢有小人之勇和君子之勇，“輕死而暴”，是小人之勇，“義之所在，舉國而與之不為改視”，是君子之勇。為了道義，放得下生命，放得下親情，辛讜的勇敢，就是這樣一種君子之勇吧！

責任編輯：魏曄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