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琦是多年的朋友了。
我們同是西安人,當初我在市話劇院,他在省話劇團,從我們院到他們團走路也用不了10分鐘。況且本來西安就不大,市里一共就那么幾個劇團,能演戲的過來過去就那幾個人,所以大家也就格外熟悉。當時“省話”、“市話”明爭暗斗,在藝術(shù)上互不服氣,一時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古訓在我們身上得到充分再現(xiàn)。每逢兩團各有演出時,雙方便借觀摩學習之名,行探聽虛實之計,演出結(jié)束后,同行們不著邊際云山霧罩地吹捧,掩蓋不了各自“誰瓶子里盛多少醋誰知道”的心態(tài)。不過,這一來二去的倒給我們兩團年輕人提供了多多見面的機會,成為大伙兒加深了解的橋梁了。
李琦現(xiàn)在好多了,當年在西安那也是一方豪杰啊!他年輕時性格剛烈,為人爽快,屬于我不欺負人也不能被欺負那種。李琦好酒,一喝就醉,每醉必打,經(jīng)常能看見他渾身上下都是傷,雖有失大雅,倒也挺男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李琦逐漸成熟起來,架是打得少了,可好斗的秉性依然健在。李琦初闖北京時曾開過一個小餐館,連續(xù)幾天,一伙當?shù)匦∑ψ觼淼瓿燥垼堑唤o錢且酒后滋事,聲稱菜里有蒼蠅,讓服務員倒找錢。李琦本想,既然做生意,和氣才生財,便忍氣吞聲一讓再讓,可偏偏對方視忍讓為好欺,變本加厲不依不饒。你想李琦哪受得了這個?一時性起便返身回廚房拿出一把利刀,甩手扎在餐桌上,平靜地對他們說:“你們玩的這一套都是我小時候玩剩下的,你們要是真有種,今天咱們就輪流用這把刀往自己身上扎,誰要是先停下來誰就不是人養(yǎng)的!我先來!”說罷拔刀就往自己胳膊上扎了下去,然后面無表情地將帶血的刀遞給對方。這伙小痞子哪見過這陣勢,嚇得當即跪在地上求饒,不但補齊了所有飯錢,而且過后還常常往李琦的餐館帶客人。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李琦的為人之道也始終貫穿在對孩子的教育上。他兒子小時候每當在學校受了同學欺負,哭著回家向爸爸告狀時,李琦不論錯對都會立即將兒子再打一頓,而且還要比同學打得重。他告訴兒子,以后遇到類似情況最好不要回來告狀,因為不但沒用還得再挨打,就記住一條:除比你小的人打你別還手外,不論對方是誰都要跟他打到底,否則你不是我兒子。可憐的孩子一合計,挨打告狀還得再挨打,實在劃不來,于是便豁了出去。哎,這招還真靈,從此再沒人欺負他了。
和李琦第一次合作是1991年在中央電視臺《綜藝大觀》中演小品《打呼嚕》,那時我已在北京小品圈里忙活了好幾年,李琦則還堅持在西安的舞臺上為振興話劇事業(yè)做貢獻。記得我回西安請他出山演這個小品時,他多少還有些猶豫。可當他因這個小品的成功表演在北京一炮打響后,就再也不甘于在西安維持現(xiàn)狀了。這家伙一旦認準了道,八頭牛也拉不回來,在當時單位還不同意他停薪留職的情況下,李琦毅然辭掉公職,而且一不做、二不休,斬斷后路,連老婆孩子都帶到北京,開始了他向自我挑戰(zhàn)的新生活。
李琦真不容易,從他初闖京城到正式調(diào)入武警文工團,歷時整整6年時間,這其中的艱辛只有自己知道。老婆沒工作、自己沒著落、孩子要上學,生活窘迫,可想而知。李琦也是堂堂中國戲劇界最高獎“梅花獎”得主啊!為了養(yǎng)家糊口,為了能有穩(wěn)定的生活來源,他放下架子,默默地一切從頭開始,他住過地下室,開過餐館,只要給錢,不挑不揀什么角色都演。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參加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晚會,李琦住我隔壁,我一進他房間差點兒沒把我嗆個跟頭,屋子里彌漫著濃濃的馬廄味。原來已經(jīng)兩年多了,李琦每天都要固定在北京一家體育館里全副武裝,扮成古代壯士做馬上搏殺表演。由于長期在馬背上顛簸,他的大腿兩側(cè)和屁股全都磨破了。看著李琦疲憊不堪的樣子,我不由悲從心來,一度竟對自己把他引入北京文藝圈的對與錯產(chǎn)生懷疑,深感自己是歷史罪人。好在真金不怕火煉,李琦苦盡甘來,大器晚成,終于有了出頭之日。我總算心里有了安慰。
還要告訴大伙的是,別看李琦五大三粗,一天到晚胡子拉碴,他可是個典型的粗中有細之人。我們總在一起演出,常常能看見他在上場前的那通兒忙活:演出服裝是否合適,舞臺道具是否落實,音響效果是否妥當,布景位置是否準確,他都會拖著他那沉重的肚子上躥下跳,不厭其煩,婆婆媽媽,一一過問。
看來,人之所以能出名,其中一定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