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幕交易與證券市場的歷史一樣久遠,是證券市場的“毒瘤”和“頑疾”。內幕人員利用不對等的信息優勢,提前買入或者賣出相關股票,從而獲取巨額利潤(或避免損失),內幕人員就像證券市場上的小偷,將手伸進成千上萬股民的錢包①,甚至有人發出“中國的股市很像一個賭場,而且很不規范……可以作弊,可以詐騙”②的感嘆。內幕交易行為危害巨大,違背了市場的基本原則,損害了市場的根本基石,打擊內幕交易是維護證券市場健康發展的當務之急。而在內幕交易的諸多要素之中,“內幕人員”是核心要素之一,本文擬通過比較研究,厘清“內幕人員”的分類與范圍,希望對司法實踐有所裨益。
1.內幕人員的范圍
《證券法》第74 條將內幕信息的知情人員分為七類:(1)發行人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2)持有公司百分之五以上股份的股東及其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及其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3)發行人控股的公司及其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4)由于所任公司職務可以獲取公司有關內幕信息的人員;(5)證券監督管理機構工作人員以及由于法定職責對證券的發行、交易進行管理的其他人員;(6)保薦人、承銷的證券公司、證券交易所、證券登記結算機構、證券服務機構的有關人員;(7)國務院證券監督管理機構規定的其他人。
根據證券法第74條第(七)項的授權規定,中國證監會可以根據授權擴大證券交易內幕信息知情人員的范圍。2007年3月中國證監會印發《證券市場內幕交易行為認定指引(試行)》,對證券法第74條第(七)項所規定的其他人員分為5類:(1)發行人、上市公司;(2)發行人、上市公司的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控制的其他公司及其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3)上市公司并購重組參與方及其有關人員;(4)因履行工作職責獲取內幕信息的人;(5)本條第(一)項及本項所規定的自然人的配偶。由于《指引》屬于部門規章而非行政法規,因此,按照罪刑法定原則的要求,在司法實踐中不能簡單地據此認定上述人員屬于內幕信息知清人員。
2012年6月1日生效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內幕交易、泄露內幕信息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 2 條將“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人員”嚴格限定在3種情形:(1)利用竊取、騙取、套取、竊聽、利誘、刺探或者私下交易等手段獲取內幕信息的;(2)內幕信息知情人員的近親屬或者其他與內幕信息知情人員關系密切的人員,在內幕信息敏感期內,從事或者明示、暗示他人從事,或者泄露內幕信息導致他人從事與該內幕信息有關的證券、期貨交易,相關交易行為明顯異常,且無正當理由或者正當信息來源的;(3)在內幕信息敏感期內,與內幕信息知情人員聯絡、接觸,從事或者明示、暗示他人從事,或者泄露內幕信息導致他人從事與該內幕信息有關的證券、期貨交易,相關交易行為明顯異常,且無正當理由或者正當信息來源的。
此外,中國證監會還在2011年頒布了《關于上市公司建立內幕信息知情人登記管理制度的規定》,將“上市公司的股東、實際控制人及其關聯方”、“接受委托從事證券服務業務的證券公司、證券服務機構、律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收購人、重大資產重組交易對方一記涉及上市公司并對上市公司股價有重大影響事項的其他發起方”、“接觸到上市公司內幕信息的行政管理部門的人員”列入應當進行登記的知情人范圍。
我國《證券法》對內幕人員的確定有許多不足之處,采用列舉式的方式對我國內幕人的范圍進行界定,使得內幕人員范圍過窄。我國《證券法》主要規定的是公司、其關聯人士及證券市場的相關從業人員,而實際上在內幕交易中仍有大量的應屬于內幕人員未被包括進來,如利用職務之便竊取內幕信息的非法定內幕人員和通過其他便利條件知悉內幕信息的非法定內幕人員。盡管證券法增加了一個授權性條款“國務院證券監督管理機構規定的其他人”,但是對這些人究竟是哪些人,對其如何認定,參照何種標準認定,均未做出任何解釋。我國《證券法》74條規定將有關公司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以及保薦人、承銷的證券公司、證券交易所、證券登記結算機構、證券服務機構的有關人員列為內幕人員,但卻遺漏了這些人的配偶、父母、子女等近親屬。如若上述人員公司內幕信息透露給其配偶、父母、子女等近親屬,利用親屬名義變相從事內幕交易,就可以逃脫法律對其從事內幕交易的限制,鉆了法律的空子,法律對上述內幕人員的行為就無法約束,其打擊內幕交易的實際效果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2.內幕人員的分類
相比較國際上內幕人員的分法和范圍,我國內幕人員的規定存在涵蓋面較小、分類標準不一、邏輯不嚴謹等問題:
(1)從范圍上看,缺少知情人員離職前后身份變化問題的規定。盡管我國《公司法》中有公司高管不得在離職后 6 個月內轉讓所持本公司股份的要求,但對于公司高管利用在職期間內獲悉的內幕信息買入公司股份從而獲利卻缺乏限制。內幕信息的知情人員完全可以利用身份變化問題來抗辯內幕交易的成立。另一方面現行法律缺少內幕信息的轉手次數的明確規定。
(2)從分類標準上看,“內幕信息知情人員”以主體身份為標準,而“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人員”則以獲取內幕信息的行為手段或身份為標準,運用兩種標準對主體進行分類顯然并不科學。
(3)從邏輯上看,分類標準的不一帶來了邏輯上的混亂,“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人員”必然包含了“內幕信息的知情人員”的應有之義,兩者之間是一種相互交叉的關系。即便是在“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人員”這一類主體之內,也存在邏輯上的矛盾。內幕交易解釋第(一)項強調的是獲取內幕信息手段的非法,而第(二)、(三)項強調的是與知情人員的關系,內幕信息知情人員的近親屬或其他關系密切人員也可以采取“竊取、騙取、套取、竊聽、利誘、刺探或者私下交易”等手段,而上述手段也含有“聯絡、接觸”的意思,三類“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人員”之間也存在著交叉和重疊。
我國有學者提出可以將“內幕信息知情人員”分為公司內幕人員、政府管理內幕人員和市場內幕人員三類③,也有學者提出可以將內幕人員分為傳統內部人、推定內部人、泄露信息者和接受信息者、盜用信息者四類。④筆者認為,前一種分法以內幕人員所屬行業領域作為區分標準有其簡單和易區分的優點,但這種分類不完全等同于公共管理學上政府、市場和第三部門的公認分法,容易造成“公司內幕人員”和“市場內幕人員”概念的混淆,同時考慮“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人員”的問題,可能同樣造成邏輯上的交叉與重復。后一種分法借鑒了美國有關內幕人員的分類辦法,有一定的完整性和科學性,但通過分析我國內幕人員的范圍,筆者更加傾向于借鑒臺灣地區的分法將內幕人員分為傳統內幕人員、暫時性內幕人員和第三人,其中傳統內幕人員相當于證券法第74條第(一)至第(四)項以及“內幕交易指引”第六條第(二)項前三類的人員;暫時性內幕人員相當于證券法第七十四條第(五)、第(六)項以及“內幕交易指引”第六條第(二)項第四類的人員;第三人是指“內幕交易解釋”第二條規定的三類“非法獲取內幕信息的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