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青春不可辜負

1

那年三月，汪城和我在籃球場邊休息。汪城問，喜歡一個人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是什么，他說是告白，而我說喜歡就去偷他手機啊。于是我走過去翻出了他的校服，綠豆的校牌很新，讓我一下子就找得到，順著校服袖子摸到了他的口袋，最終拿到了他的手機。

我就是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證明了我喜歡綠豆，也拒絕了汪城還沒有說出口的告白。汪城不會出賣我，因為那時候我認定了這個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女生讓他心動。

我拿著綠豆的手機撥了我的號碼，然后又裝進了口袋，順便喝了一口水。

放學后我跟著綠豆，他在前面我在后面，他的影子融化在大樹的陰翳下，擠公交車，打卡，右手握住扶手，左手自然地放在一側，旁邊的朋友和他說著我聽不懂的比賽規則積分和技術統計，我只聽懂了他說凱爾特人或許真的可以奪冠。

2

我決定把手機還給綠豆的時候已經是一星期以后了。

他們剛下體育課，我遞給他手機并且撒了一連串的謊。我說，上周我在籃球架下撿到了手機問了好多人才知道這是你的，學長你該著急了吧。

四月的春風真美，他的笑容也真美。綠豆接過手機，隨手給了我一顆水果糖。玻璃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風吹亂了我的頭發他擾亂了我的心弦。

其實真正的喜歡是含蓄的，每天清淡地聊聊晚飯和天氣，偶爾調皮貧嘴但是都只是一點點。綠豆說他的高三乏善可陳沒什么特別，或許該算我這個撿到手機的小姑娘最特別，讓他知道這是緣分。

而他不知道，短信里看到“緣分”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是怎樣欣喜。他每次字里行間透露出對我的一點點在意，我都會高興得在床上打滾，會捂著被子偷笑，會借著手機微弱的光抄在筆記本上，字跡情不自禁地向上偏離橫線，無論如何都不想畫上一個句號，然后把所有的不該屬于我的興奮放肆都變成沒有表情的字符對他說晚安。

這就是初戀，像一顆平凡的小星球圍繞著軌道一直旋轉。

3

他在初夏的六月順理成章地畢業。

七月我躺在綠豆腿上看電影，我一邊撥弄著他小腿上細密的腿毛一邊看著《九降風》，女主角問：“鄭希彥，我對你來說算什么！”我一抬頭碰灑了綠豆手里的爆米花，愣了兩秒，“你是我最喜歡的人，甜甜的冰激凌和巧克力都不換！”我還是把我想說的話說完。

他笑得沒了矜持，然后低頭收拾那被我撞翻的爆米花，一段小小的插曲讓我們沒有聽到那個叫鄭希彥的男生的回答，而我也明白他又一次把告白當成了玩笑。

也許就是這樣，假裝大大咧咧的人總是被人誤解，把真心話當成敷衍。

八月的綠豆開始忙碌，收拾東西，注冊學籍，而我開始趕我的暑假作業。

月末他走的時候，我給他寫了好長一封信，拋棄了華麗的修辭，只剩下這幾個月來我們在一起的瑣事，像是流水賬。最后我對他說，汪城問我喜歡一個人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是什么，我的回答是偷走他的手機。

他回復給我的是一條短信，他說，涼茶你這流水賬寫得太溫柔。

沒錯，或許他又一次把我的告白或者是我的坦白當成了玩笑。

我還是沒有說服他相信我說的喜歡是真的，我還是不能知道他是不是曾為我心動。

4

綠豆離開了這座城市，而汪城讓我陪他去學校的籃球場轉轉。

他的話從來沒有那么多，像是醉酒的人，不停地說著細碎的東西，比如操場拐角的男廁所在左邊而教學樓里的男廁所都是在右邊；比如第三個籃球架有點生銹不能太大力投籃，第五個籃球架下有一行表白的情話。我就那么隨意地聽著，像是聽他講流水賬一樣的夢。

他走以后我再也沒有聽他講過那么多無關緊要的話，我也沒有探究那個籃球架下有沒有情話。

不過再也沒有人像綠豆一樣讓我心動，然而也沒有人像汪城一樣為我心動。

又是六月，我也要畢業了。

他們倆走后我還是習慣在他們生日的時候給他倆發短信，汪城會在立夏的時候給我快遞一份禮物，有棒棒糖也有純銀的耳釘，只是我們再也沒有見面。

5

七月，我突然很想知道汪城留下的情話是什么，如果他肯重復我就跟他在一起，而他突然告訴我他有了一個明眸皓齒長相甜美的女朋友，所以我想知道的問題也就被我放在了心里。就當那是個玩笑吧。

聽那姑娘說汪城偷了她的手機，用她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說“我們在一起”，而汪城拿著他收到的短信找她兌現承諾，結果他們誰也沒有說破這個惡作劇，然后便在一起了。

原來最簡單粗暴的表白真的是偷走他的手機。

于是我再也沒有對綠豆表白過，但是腦海里時常浮現他說的，涼茶你這流水賬寫得太溫柔。

或許他沒有把我的告白當玩笑，只是不曾心動。善良如他，拒絕得不讓我心痛。

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綠豆更新了朋友圈，一行歌詞“任時光匆匆，我只在乎你”，一張陌生姑娘的照片。我知道這次真的失戀了，默默點贊，評論了一個雙喜。

我是不是失戀了？不過我流不出眼淚。

沒有什么永垂不朽，只有青春不可辜負。

摘自《視野》2014年第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