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抗戰時期,國民黨政府遷都重慶,但這并不影響孔祥熙的二小姐每星期都要從重慶乘飛機去香港燙一次頭發。孔二小姐喜歡晚間散步,有一次恰遇一個教授也去散步,由于天黑,教授手中還打著手電筒,手電光無意間照到了孔二小姐的臉上。孔二小姐十分憤怒,沖上去打了這個教授一個耳光,說這個教授“調戲良家婦女”。誰知那時這個教授竟不依不撓,直把這件事告到蔣委員長那里。蔣介石權衡再三,居然指示教育部以安排這個教授出國考察作為安撫。從那時起,筆者就覺得民國時期的教授真了不起。
后來我又從其他資料中看到了民國時期一些教授們的錚錚鐵骨。
?笠 傅斯年嗆老蔣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美國政府曾向中國政府提供5億美元的貸款,按當時的官方匯率折算,合100億元法幣。如以黑市匯率折算就更高了。孔祥熙利用自己財政部長的權力,倒買倒賣,從中貪污了3390萬。事情披露后,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傅斯年教授在參政會上提出質詢。此事鬧大了,輿論洶洶。蔣介石不得不親自出面宴請傅斯年,做他的工作,為孔說情。席間蔣問道:“傅先生信任我嗎?”傅斯年的回答很干脆:“我絕對信任。”蔣立即回應:“你既然信任我,那么就應該信任我所任用的人。”傅斯年的回答鏗鏘有力:“委員長我是信任的,至于說因為信任委員長也就應該信任委員長所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腦袋我也不能這樣說!”把蔣介石堵了個嚴嚴實實,嗆得話也說不出來。在傅斯年的窮追猛打下,蔣介石不得不下令免去孔祥熙的職務,改由宋子文出任行政院長,后來,宋也被他“罵”下臺。
平時蔣介石召見傅斯年,他在蔣的面前也是翹著二郎腿說話,而不是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到1948年,傅斯年眼見國民黨越來越腐敗,更在公開場合大罵國民黨政府是一堆大糞,蔣介石也未“修理”過傅斯年,反而于不久后的11月決定任命傅斯年為臺灣大學校長,并且信任有加。
?笠 熊十力的打油詩
1936年10月,蔣介石過50歲生日,特地邀請北大教授熊十力參加生日宴會,這是很大的面子。那天,在蔣介石的生日宴會上,政府中的達官貴人,紛紛爭先恐后向蔣介石獻媚,丑態百出。熊十力十分鄙視,揮毫寫下一首打油詩。全詩如下:
脖子長著癟葫蘆
不花錢買篦梳
蟣虱難下口
一生無憂
禿禿禿
凈肉
頭
熊十力將這首樓梯式的詩寫好后,大笑而去。蔣介石見了面紅耳赤,哭笑不得。只好聽任熊十力離去。
抗戰勝利后,熊十力來到了武漢,看到九省通衢的長江重鎮滿目瘡痍,而國民黨不顧人民死活,積極準備內戰,引起他對國民黨倒行逆施的不滿。他要揭露和諷刺國民黨政府的黑暗統治,一連多日,于大白天手持燈籠在武漢的商業大街上旁若無人地行走,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好奇之人實在弄不明白,就攔住問他:“先生青天白日打著燈籠走路,這是何故?”他有意地大聲回答說:“如今是天昏地暗,豺狼當道,不掌燈何以行路!”惹得不少圍觀者頻頻頜首。
?笠 馬寅初:“前方吃緊,后方緊吃!”
抗戰爆發后,馬寅初以專家身份考察中國的戰時經濟,對國民黨的軍政要員大發國難財極為不滿,他將這種情況精辟而形象地概括為“前方吃緊,后方緊吃!”有針對性地提出征收“戰時財產稅”。他說:“政府對發國難財者應從速開辦臨時財產稅,先從大官之中發國難財者入手,令其將用政治勢力所獲得的不義之財全部提出,貢獻于國家,以為其余發國難財者戒。”這個矛頭是直接指向孔、宋家族的。于是就有人奉命前來勸說馬寅初,說可以把北碚立法院的好房子讓他居住,想購買黃金,只要他提個數字,可以立即照辦,如要去美國考察,不論長住或短期都行,經費不成問題。馬寅初自然明白他們的伎倆,遂發表“嚴正聲明”:
一、在此國難當頭,我絕不離開重慶去美國考察;
二、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我要保持說話的自由,國民黨政府的立法院沒有多大意思,我絕不去北碚居住,并要逐漸同立法院脫離關系;
三、不搞投機生意,不買一兩黃金,一元美鈔。有人想要封住我的嘴,不讓我說話,這辦不到!
此后不久,馬寅初到重慶大學擔任經濟學院教授和商學院院長。在高校任職使馬寅初有了更大的抨擊國民黨的平臺。對馬寅初堅持自由主義和民主立場,蔣介石在無可奈何之下,提出三個職務讓其挑選:中央銀行總裁、財政部長、全國禁煙總監。可馬寅初絲毫不為所動。蔣介石要重大校長葉元龍陪同馬寅初來見他,蔣對葉元龍說:“我要當面同他談談,他是長輩,又是同鄉,總要以大局為重!”葉怕碰釘子,就讓侄子去向馬寅初轉達這個消息,可馬寅初回答說:“叫校長陪著我去見他,不去!讓憲兵來陪我吧!”又說:“文職不去拜見軍事長官。沒有這個必要!見了面就要吵嘴,犯不著!再說,從前我給他講過課,他是我的學生。學生應當來看老師,哪有老師去看學生的道理!他如果有話說,叫他來看我!”蔣介石雖生氣,也只好給自己找臺階下,對葉元龍說:“我是想同他談談經濟問題。你回去告訴他,以后有時間,隨時可以來找我。”馬寅初始終不去見蔣介石。
?笠 張奚若不喊“萬歲”
1924年,張奚若回國后,曾任清華大學、西南聯大政治系主任,他是位很有個性的學者,敢于堅持自己的主張,保持獨立的人格,當他聽到有人喊“蔣委員長萬歲”時,就曾說過:“現在民國了,為什么還老喊‘萬歲’,那是皇上才提的”。
1946年,西南聯大、云南大學等四校聯合舉辦時事講演會,張奚若擔任主講。在西南聯大圖書館前的大草坪上,面對六七千名聽眾,他對國民黨展開了猛烈抨擊。張奚若說;“在報紙上馬路上常常可以看到一個名詞‘赤匪’,假如共產黨可以叫做‘赤匪’的話,我想國民黨就可以叫‘白匪’。其實‘白’字還太好了,太干凈了,他們簡直就是‘黑匪’!”他還一語中的地給國民黨政府下了“好話說盡,壞事做絕”的定論。因此,“中國要有光明的前途,只能是廢除國民黨的一黨專政和蔣介石的個人獨裁。”他說:“為了國家著想,也為蔣介石本人著想,蔣應該下野。假如我有機會看到蔣先生,我一定對他說,請他下野。”在聽眾的一陣哄笑聲中,他才正式開講。講演中,他說:“現在中國害的政治病是——政權為一些毫無知識的、非常愚蠢的、極端貪污的、極端反動的和非常專制的政治集團所壟斷。這個集團就是中國國民黨。”
1937年蔣介石在廬山舉行國事談話會時,請張奚若參會,蔣介石對張奚若可謂是“國仕”之禮遇了。但不久之后,張奚若就與蔣介石發生了沖突。一次在例行的國民參政會上,張奚若以一個國民參政會參政員身份發言,言詞激烈地抨擊了蔣介石的獨裁和國民黨的腐敗。蔣介石頓感難堪,于是打斷他的發言,插話說:“歡迎提意見,但別太刻薄!”一怒之下的張奚若拂袖而去。等到下一次參政會再開會時,政府給他寄來開會的通知和路費,張奚若當即回電一封:“無政可議,路費退回。”
?笠 錢端升不畏強暴
25歲就做了清華大學教授的錢端升,在國民政府時期,做過國民參政會的參議員:他與張奚若、羅隆基、周炳琳一起,成為“蔣介石最害怕起立質詢的參政員”。
錢端升經常發表政論文章,批評時政,針砭時弊。蔣介石雖然很害怕他開口質詢,卻很重視他的才華,表現形式之一就是想讓他做官。但錢先生還是想回學校教書。《胡適來往書信選》中有一封錢先生致胡適的信,說他和陳布雷見蔣介石的情況。錢先生告訴蔣介石他將回北大繼周炳琳之后做法學院院長。
在整個20世紀40年代,錢端升都服務于西南聯大。抗戰后期,美國副總統華萊士來華訪問,專程到昆明西南聯大來。由當時地下黨和民青發起,寫了一封致華萊士的英文公開信,揭露國民黨的一黨專政獨裁統治,要求民主和自由。這封信貼在聯大校門內的民主墻上,負責接待華萊士的錢端升等先生,陪著他立在那里看這張大字報。
國共內戰爆發后,昆明四高校的學生自治會在西南聯大圖書館前大草坪上舉行時事晚會。那天錢先生演講的題目是“對目前中國政治的認識”。錢先生滿腔悲憤,激昂慷慨,大聲疾呼:“內戰必然毀滅中國!”“我們需要聯合政府!”會場上掌聲雷動。不意這時突然一聲槍響。隨后槍聲大作。原來云南警備司令部第五軍的官兵,早已包圍了學校。他們躲在校園周圍的土墳頭后面,對空放槍。……群眾本來站立聽講,會議主持害怕流彈傷人,就要求大家席地而坐。這時正站在臺上演講的錢端升教授,表現出大義凜然,不畏強暴的崇高氣節,他不顧勸阻,仍然神色自若地站在土臺上高聲演講……
應該說,面對國民政府的專制統治,錢端升表現出了一個知識分子應有的骨氣和勇氣,從未退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