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有機會成為一座孤島

河上勉是一位被救助者，他從附近的豆腐店要來別人不要的豆腐渣，加工制作成餅干。這個曾經賣命工作、活躍在營銷一線的男子，因為工作勞累過度病倒，從而失去了工作，妻子也離開了他。那時的他就猶如這被丟棄的豆腐渣。他說：“豆腐渣一點也不起眼，就像被拋棄的自己一樣，成為‘無緣者’。我想把豆腐渣做成餅干，讓大家開心地品嘗。真的想說，豆腐渣，既然你被丟棄了，就由我來讓你復活吧！”

這是日本NHK電視臺大型紀錄片《無緣社會》中的一幕，讓人輕易就捕捉到其中的孤獨與悲傷。然而這一幕，卻已經是片中極為溫暖的畫面。至少，河上勉還有機會。

在以“現(xiàn)代人的孤獨老死”為主題的采訪中，NHK發(fā)現(xiàn)，高齡、少子、失業(yè)、不婚、城市化，造就了這樣一批“無緣逝者”：他們沒有工作，沒有配偶，沒有兒女，也沒有家鄉(xiāng)可回；他們活著，沒有人和他們聯(lián)系；他們死去，不為人知，連收尸者都沒有，甚至無法知道他們是誰。NHK在紀錄片播出后將記者的采訪手記合成為書，再一次將這些與社會失聯(lián)的人們呈現(xiàn)在大家面前，希望以此喚起社會的警醒與反思。

傳統(tǒng)的熟人社會正在城市化、現(xiàn)代化的推進下發(fā)生著變化。當城市擴張、產業(yè)聚集導致“移民”漸多，老人空巢，越來越多的村莊因人去樓空而從地圖上消失；當晚婚、不婚引發(fā)家族子女減少，社會老齡化；當年輕人更習慣于虛擬社交，注重“自我”“自由”而對于隔壁住著什么人知之甚少……不難看到，多元化提供了更多選擇，也正在解構著凝聚力。

如書中所說，這便是無緣社會的問題實質所在：“沒有關聯(lián)的社會，各不相干的社會……個體與社會的關聯(lián)缺失、社會關系的斷裂……而一旦個體與社會疏離、分裂，作為社會組成一分子的個體四分五裂成原子化，社會何以存在？”

當我們忍不住對繁復的人際關系加以抱怨時，《無緣社會》讓我們意識到，過于疏離的關系紐帶同樣可怕。而那不僅是日本的現(xiàn)實。“淡薄親戚往來”“少有深交的朋友”“單身、離婚、未婚或不婚”“無子”“不愿回老家”……諸如種種，看起來都不遠。

再讀起John Donne的那首詩吧：誰都不是一座島嶼/自成一體/每個人都身為大陸的一小塊/若海洋沖去了一片土/歐洲大陸就少了一塊/不管那一塊是海岬所缺的一角/或是你朋友的莊園/或者你自己的園子所流失的土地/每一個人的死/都是“我”的削減/因為我是人類的一員/所以不要問喪鐘為誰而鳴/它就是為你而鳴。

誰都不是一座島嶼，卻都有機會成為一座孤島。在“無緣”來到身邊之前，重新審視“牽絆”，也許還有機會尋到恰恰好的關聯(lián)方式。

《無緣社會》

作者： 日本NHK特別節(jié)目錄制組

出版社： 上海譯文出版社

定價：3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