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商隱的無題詩“們”,總給予人們一種撲朔迷離的感覺。然而這種“無題”的出現,多半基于李商隱多悲境而少歡況的人生遭際。因此,“無題”的詩,專注于抒寫心底的痛苦、感傷、迷惘與掙扎,與此同時,無疑為無題詩披著了強烈“主觀色彩”的外衣。每一個字眼、每一句表達,都是詩人以心象融鑄物象,在意象的組合、典故的運用之中,跳躍編織出迷離深邃的心靈景觀。本文正是從無題詩所傳達的感傷的心靈世界出發,論述“無題”的詩旨和表達方式。
【關鍵詞】: 愛情;無題;典故
李商隱,作為唐代浩浩蕩蕩的詩人大軍中最后一位壓陣大將,以其獨特的創作內容和表現手段,在綿遠的文學史上獨樹一幟。其中最不得忽略的,定是他獨創的“無題”詩。千百年來,迷醉多少讀者。所謂“無題”詩,包括以“無題”冠名和截取首句頭兩字為題,而題目與詩的內容并無聯系的詩作。李商隱的無題詩,并非成于一時一地,多數描寫愛情,其內容或因不便明言,或因難用一個恰當的題目表現,因此命為
“無題”。
一、令人難解的“無題”
李商隱的無題,總是給人一種解不開、讀不透的撲朔迷離之感。自唐迄今,不同層面的讀者從不同角度受到“無題”的感染,在得到心靈觸動的同時,卻又始終深感疑霧團團。盡管多數人都喜歡李商隱的“無題”,只可惜其詩內容實為難解,宋楊億所說“意甚愛之,而未得其詩之深趣”也表此意。正巧,“無題”的難懂,恰成為唐代文苑中特殊的風景。盡管無題詩多數以男女愛情遭遇和情緒為題材,但讓讀者去執著尋求詩人的本事來解讀“無題”,縱或考證出某字影射某人、某句指某事,又有何益?詩人或許并不見得非用愛情生活的具體情事來比附政治生活的某一事實或人物。與其將“無題”看得這樣狹隘、單純,不如將其看得寬泛靈活些。
二、“無題”的表達:迷離的跳躍與空白
無題詩的難解,但我認為并非無解。“無題”所著意表現的,其實不是單一明白的情緒,而是絲絲縷縷難以捕捉的心緒,它們執拗地糾結在一起,宛轉徘徊,形成了抒發不盡的情感律動。這深微的心境,愈是深微,愈是縹緲迷離、不可名狀。為了抒發這種幽隱的心路歷程,詩人在無題詩的表達上是獨辟蹊徑,他不是把心靈世界的深廣度盡可能清晰地直露筆端,而是采取迂回曲折的方式、巧妙地把心靈中的朦朧圖案化為恍惚迷離的詩的意義,而“詩的意義,決不需要任何抽象語言來陳述,它必須融入到感性意象,通過意象傳達出來。”
換言之,即詩人熔鑄了主觀情感在里頭,與客觀物象唯美相結合,而形成我們所見的藝術形象。為了表現復雜悵惘的情緒,無題詩構織了密集的意象群落并憑借這些具有象征性和暗示性的意象的組合,構成了各種隱約迷離的詩境。
不難發現,無題詩中大量存在的“典”。詩人將神話傳說、先朝舊事、經史子書等多方面得來的形象溶解在無題中,并且盡可能地熔鑄種種情緒體驗,將之改造成以心象為主體的主觀化與客觀化的交融。那些典事由于內涵的濃縮性,原本就包含了豐富的內容,經過詩人演化后驟然增加了更多層次的聯想意義。“望帝春心托杜鵑”,原典只是說望帝死魂化杜鵑。死而春心不滅,仍然托于杜鵑,詩人運用中的演繹改造,由此傳遞了迷離的內心體驗。因此,典故的存在,使無題詩在有限的詩句中大大拓展了心靈世界的角度和空間,同時,也生發了更加多種多樣的詩的意義,這些詩義間存在的空白,更待讀者去填充。
三、“無題”的詩旨:心靈的感傷與掙扎
克萊夫·貝爾認為“藝術是有意味的形式”,而“意味”總是創作者心靈世界的折光。“唐代詩歌到了李商隱,心靈藝術可能達到的境界可謂極矣”。作為詩壇書寫心靈的積極實踐者,李商隱在對外部世界的進取受到限制后,精神內轉,把關注點轉向了心靈世界的表現。在愛情感受或對男女關系的透視中,著力剖白人的主觀心靈世界。人的心境無限深邃廣闊,“無題”由此表現的內涵也就虛括渾淪,它匯集了心靈多方面的體驗。正如作家克羅齊所說:“心靈的活動就是融化雜多印象于一個有機整體的那種作用”。借助綺艷題材,“無題”浸染著悵惘、孤寂、幻滅、追求和期待,這些情思復雜的構成了無題詩心靈世界長期覆壓的陰云。
透過“無題”的表層內涵,我們發現無論是實寫“東家老女嫁不售”的傷春苦悶,還是虛擬“來是空言去絕蹤”的傷別夢境,都表現了詩人心靈傷感和掙扎的交織。從“莊生夢蝶”始,先狀寫琴聲之凄迷幻化,抒發著理想成空的惆悵。接著引用望帝典故狀寫隱幽哀怨的琴聲,一如杜鵑之泣血,悲鳴著對一生追求的傷心絕望。頸聯所展示的象征性圖象,雖很難確指其象征含義,但還是能感受到它們所表現的清遠寥空,從中想象到詩人華年所歷的向往、追求,化為虛無縹緲的幻影后的滿是灰心失落的心靈境界。而尾聯的反詰語氣,讀來讓人倍感傷心之至。全詩雖著力抒發著苦悶、灰心、悵惘、幻滅甚至消極頹唐的追憶中,還是隱現了些許的亮點。
“無題”的創作是一種生命現象,詩人對現實身世困厄之感的竭力克服和理想追求。對人生的關注和體驗在詩人心中凝成的不是幽憤,而是深刻的感傷與掙扎。無題詩就直接指向了這些復雜莫名的心緒。只不過李商隱不是白居易,他不惟恐后人不明而努力去“首章標其目,卒章顯其志”,他“總因不肯吐平直之語,幽咽迷離,或彼或此,忽斷忽續,所謂善于埋沒意緒者”。于是,就苦煞了后來者的解讀。
四、“無題”的寫作基礎:失落的人生
李商隱的一生,是一出啼血的悲劇,悲境多而歡況少。李商隱恰于此時,出生在一個寒素之家,他幼年喪父,幾經離亂,飽受人生困苦,在淪賤艱虞中度日,深感世態炎涼。家庭的困窘,潛造著詩人幼時的心靈。對沒落家族的嗟嘆和亡親的緬憶,成為他年少時沉重的精神負擔。這種負擔使他一開始就情感細膩脆弱,不可能形成李白式的汪洋胸襟,也不會有杜牧式的挺拔氣度。
但在郁郁情懷中,詩人一直力求有為。他刻苦攻讀,希望以傳統的“達則兼濟天下”的道路,實現重振門庭之愿。天資的聰穎,使詩人在少年時代就表現出卓越的藝術才華。二十五歲時,登進士第。26歲受聘于涇源節度使王茂元幕,辟為書記。王愛其才,招為婿。他因此遭到牛黨的排斥。此后,李商隱便在牛李兩黨爭斗的夾縫中求生存,輾轉于各藩鎮幕僚當幕僚,郁郁而不得志,后潦倒終身。
這種情感在詩人心靈郁積沸騰,并潛入意識深處,一旦外物觸發其內心隱痛,記憶的坩堝就會沸騰起來,意識深處的積淀物也就浮泛于表層并噴薄而出,濃縮在一首首詩中,委婉曲折地道出了一個幽咽凄迷的內心世界,為悲劇時代唱出了一曲曲內涵厚重、凄清動人的挽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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