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一首哀歌

小樣

唱一首哀歌

小樣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我們已經離開了大學的校門。有些事雖然已經過去很久，卻仍縈繞于心間，真不想一揮了之，還是唱一首歌吧，慰藉那顆疼痛的心。

我坐在咖啡廳的角落里，對著四年不見的她說：“你們還好嗎？”她收回完眺的視線，一臉憂傷地說：“他死了，三年前就死了。”“什么？”我驚呆了，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他死了”三個字。

“你居然不知道，你跟以前的同學沒聯系過嗎？”“我為了忘記，和任何人都沒有聯系過。”我低下頭，極力地控制情緒，希望自己能冷靜下來。“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會死的！”“可這就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淚水，不知何時溢滿了眼眶，又被我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伴著杯子上方飄散的熱氣，我的思緒又回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她愛談天，我愛說笑，開始了大學生活。說來也巧，我們同時遇到了比我們大兩屆的他。我立刻被他的笑容所吸引，并在心底加深了對他的印象。一天，我去圖書館上自習，碰巧坐在了他對面。他安靜地看著書，樣子很可愛。我們聊了幾句，并留下了手機號，一點點地熟悉了。幾個月后，我們便無話不談。就在那時，四川發生了大地震。她報名參加入了志愿者。她說，那些在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孩子，需要鼓勵和愛。得知她參加后，他也報了名。我開始沒覺得怎樣，后來從室友那里得知她很喜歡他。于是，我跑到他的宿舍樓下，把他喊了下來。我想問清事情的緣由，可他說他沒有辦法讓她一個人去那么危險的地方。他又對我說，他不想騙我，所以叫我不要繼續追問。頓時，我像潑婦一樣跟他大喊大叫，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承受著。我開始求他，叫他不要走，他卻連說了十個“對不起”，然后靜靜地走了。我回過頭，看到她從樹后走出來，問他是不是因為她才報名的。他點了點頭。我急了，跑過去，揚手就要甩她一巴掌。他為她擋住了，自己卻挨了這一巴掌。

“那一年，我恨透了你！”我說。

“其實，我也恨透了自己。但當時我很滿足，以為他是喜歡我才隨我去的。”她苦笑著說。

“難道不是嗎？”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又說：“我一直都嫉妒你！我比你漂亮，比你優秀，為什么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卻不能！我以為我贏了，其實卻輸得一塌糊涂。”

瞬間，我的目光凝結在她那張不施粉黛的臉上。她的嘴里吐出的字徹底震碎了我的心理防線。“其實，他是我表哥，從小就很疼我。那天是你誤會了……”

“什么？”我拼命地搖頭，想把聽到的全部甩掉。

“當時，我們到了離震區不遠的小鎮，在僅剩的一幢小樓里做分派物資的工作。我們在小樓里吃住，白天還要幫助災民。那時，別提電了，就連燈泡都沒有。為了安全，所有志愿者晚上都擠在一個房間里。當時，我發現他經常拿出脖子上的平安符，流露的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眼神——他看你時的眼神。一天凌晨，大家還在睡夢里，我卻突然感到自己不停地晃動，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余震’。我立刻怕起來，隨之便是恐懼。我大叫他的名字，手臂在黑暗中揮舞。慌亂中，我抓住了他。他的大手緊緊地握住我的小手，朝著一束光的方向跑去。我們在空地上喘著粗氣，感慨著自己有多么幸運。可是，他抹了抹脖子，突然掉頭往回跑。我攔住他大叫，他卻甩開我，不見人影了。沒想到，他……”

“這是你給他的吧。”

我接過平安符，淚水模糊了雙眼。小紅口袋上用金色的線繡著的“平安”二字刺得我心痛。我緊緊地握住平安符，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我還記得自己去了三次寺廟，好不容易才請到這個平安符。回到學校，我想系到他的脖子上，他卻說：“這么難看的東西誰會系呢？”我氣急了，說：“喂！我很真誠地給你請的，你怎么不知好人心呢？”他看了我一會兒，又說：“傻丫頭，這你也信呀？”我趁機把平安符系到他的脖子上，說：“不許弄丟了！”他沒把它摘下來，卻霸道地拉著我的手往前走。我問他去哪兒，他說落下的功課如果不補上，那以后是不是不想畢業了……

“當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走了，手里就握著這個平安符。”

“哎……”

杯里的咖啡早已冷卻，含在嘴里，混著淚水，有著說不出的苦。

“我回來時，他們說你已經出國了。所以，這件事直到今天才告訴你，你不怪我吧？”

我不語。事已如此，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我也不希望這樣，可這就是現實，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此時，有幾個女孩走進咖啡廳，點完了咖啡和甜點，便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像極了當年的我們。

“我們回不到過去了，對嗎？”我從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絲期盼。

“對不起，我沒有那么大度。有時候，一念之差就能改變所有事情。你希望他從沒有出現過，可這一切都已經發生。”

我們都不再說話了，視線都落在那群女孩身上……

三天后，我和她結伴而行，去了他的墓地。這是我第一次去墓地，心情復雜極了。不是為了親人，也不是為了長輩，而是為了一個相識不久就離開了的男生。我該對他說些什么呢？墓碑上清晰地刻著他的名字，我不自覺地蹲下身，將那個平安符放在一旁，祝他在天堂里能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