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 袁 源

心■疼

□ 袁 源

山路遇小雨，旅游大巴的司機不肯前行。他讓我們等一下，自己去聯系小車帶我們進山。

我們就這樣坐在車里進退維谷。忽然，從山路下的叢林里跑出來一群高高矮矮的女孩子，呼啦一下就把我們的車包圍了。她們頭發凌亂，面色黝黑，披著一次性雨衣，還背著書包，看上去有的像高中生，有的則像一年級的小學生。每個女孩的手里都提著山果或瓜子。

“阿姨，買袋瓜子吧!”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女孩站在我的車窗下，細雨濛濛中，她的眼睛閃著期盼的光。

然而空調大客的窗戶是密閉的，打不開，我只好向她擺擺手。

“買一包吧，阿姨，到下面的風景點還有好遠呢，嗑嗑瓜子解解悶嘛。”小姑娘繼續用頗為流利的普通話勸說我。

“不用了，吃瓜子太干了，容易渴。”我婉轉地拒絕著。

小姑娘迅速拉過背上的書包，從里面拿出一袋山果:“那就買果子吧，正好解渴。”

我不忍心再拒絕，便問:“多少錢?”

小姑娘笑起來，牙齒有點泛黃:“不貴不貴，十元一袋。”

同伴輕聲制止道:“你看那果子，都長斑了，不要買。”果然，我發現山果有些已爛了。

“您行行好吧，我們出來掙點兒學費，您就當是扶貧嘛。”小姑娘迅速改變了推銷策略。

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坐不住了。一路上遇到不少山里的孩子出來做小生意，有的還是才幾歲的小屁孩兒，真叫人舍不得。

“買一袋吧，阿姨。您慈眉善目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心人。幫幫我吧，我想上學。媽媽說掙不到錢，下學期就到咱家田里種玉米。”小姑娘繼續哀求著。

“算了，我也不要她的果子了，我就資助她點學費吧，也許她家大人就讓她讀書了呢。”我對同伴說。

“你呀，這二十多個孩子，你幫得了嗎?”同伴轉身收拾行李，“小車來了，快下去換車吧。”

前方修路，小車司機讓我們再等等。

小姑娘不知何時又出現在車窗外，“您一定要買一袋哦，您最有愛心了。”她的語氣里多了一種命令的意味。莫名的，一絲不快襲上我心頭。

“我們不要，謝謝你!”同伴對窗外的小女孩說。

“砰!”我面前的車窗被小姑娘重重地關上了。她狠狠地盯住我們，原先眼神里的純真全然變成了怨毒。

“你們別理她們，她們成天在這山路上圍住客車賣東西，要錢。”小車司機見怪不怪地勸說我們。

“唉，這些女孩子也怪可憐的，想讀書又沒錢上學。”我感嘆了一句。

“什么沒錢上學?現在上小學和中學國家給錢。她們根本不上學，一年四季都在這里要錢。”司機不耐煩地說。

“啊?為什么呀?讀書不好嗎?”我詫異極了，一直以為窮孩子是迫于生計才失去了讀書機會的。

“讀書有什么好?這樣賺錢多快啊。等到旅游淡季，她們還可以做點小玩意，到旺季時拿出來賣。”司機說，“讀書總還要管她們吃飯、穿衣吧，又不能掙錢。”

我和同伴無語了。

“她們也不想讀書。讀書苦啊，哪有這樣自由自在，又有錢賺?功課又難，她們才不愿受那苦呢。十五六歲配個人家，二十歲出頭就抱上娃娃啦。”司機繼續給我們解釋。

雨漸漸停了，不遠處飄來葫蘆絲的聲音，原來是同行的小姑娘正在擺弄從前一個景點買的葫蘆絲，這小姑娘暑假后就要上初中了。

“快看快看!”忽然，同伴拉拉我的衣袖，指向葫蘆絲吹響的地方。

順著她指的方向，我看見小姑娘立在路邊凸起的石頭上，面對重重大山，手持葫蘆絲忘情地吹著。輕輕的山風拂著她黑黑的短發，雪白的面龐，淡藍的衣裝，小姑娘一臉陽光，像山間一株怒放的百合。而她的身邊正漸漸圍攏著那些兜售山果的小女孩。也許是葫蘆絲動人的旋律迷住了她們，她們竟然忘了買賣，或遠或近地看著吹奏的小姑娘，有的睜圓了眼，有的張著小嘴，愣愣地站著、看著。

葫蘆絲尖指向的遠方，山巒重疊處，一架彩虹正亮亮地跨在山頭，映著雨后明凈的天幕，格外絢麗。

（摘自《現代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