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里的鉛筆

孟鯉

柔風輕輕吹，悄悄地在夜的黑色幕布上畫下一個又一個甜美的夢。一朵花，在花瓶里也做著它的美夢。

忽然，一個細長的身影跳進了花瓶里。

“哎喲！”花被驚醒了。“誰？”

“噓，小聲點，別被卷筆刀聽見了，它正追殺我呢。”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回答道。

透過皎潔的月光，花看清了不速之客——一支鉛筆。

“卷筆刀追殺你？它為什么追殺你呀？”花壓低聲音問道。

“為什么？”鉛筆憤怒地說道，“因為它是個大劊子手，它的大嘴咔嚓咔嚓地從我們鉛筆身上轉過去，疼得我們嘰哇亂叫。我們沒有一個不怕它的。”

“卷筆刀簡直就是個劊子手嘛！”鉛筆小聲地向花發牢騷。

“可是你也不能老待在這里呀。”花提醒鉛筆，“難道你不想到郊外的草地上，在寫生紙上一展身手？難道你不想夾在工程師的耳根上，發揮你的聰明才智？難道你不想在小學生的手里，寫下橫平豎直的方塊字？”

鉛筆被花說得有些神往，又有些黯然。“你說的當然好，我也想。但我看我最好還是一直待在這里，充當你的枝干。”

花“撲哧”笑了：“這樣你就能遠遠地躲開卷筆刀了。”

鉛筆從花的話里聽出一絲嘲諷，不過它默認了這一點。

“膽小鬼。”花促狹地眨眨眼，做了個鬼臉。

“是的，我就是膽小鬼，又怕疼，又怕死，才會逃到這里來。不然卷筆刀很快就要吃掉我。”頓了頓，它反問花：“難道你不怕剪刀嗎？”

花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好一會兒，它才說：“我不知道別的花兒怕不怕，但我不怕。”

“我是一朵塑料花。”花慢慢地說，低緩的聲音里裹著一層淡淡的憂傷。

“一直以來，我都希望自己是一朵真花，一朵能流淚、能流血的真正的花，一朵擁有生命、能生長綻放的花，哪怕是短短的一生。生命——世間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花美麗的雙眸里透著無限的憧憬。

“那如果你是真花還不怕剪刀嗎？”鉛筆追問道。

“也怕也不怕。怕的是被剪下來，短暫的生命更短暫。不怕的是，因為我知道，痛苦是生命的一部分。而你，一支躲在花瓶里的鉛筆，也許可以長命百歲，卻不再是一支真正的鉛筆了。”

鉛筆低下了頭，若有所思。它在想：要不要回去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