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楊銳

幾年前，父母在西北的巴丹吉林沙漠工作，我在那里的子女學校讀書。巴丹吉林沙漠有一個特點，就是春秋季節沙塵暴特別多，有時候刮起來遮天蔽日，天昏地暗，對面都看不到人。

有一次，我們正在上課，突然就刮起了沙塵暴，聲音大得好像平地滾過的一群響雷，吹得教室都在不停顫抖，沙礫敲打著窗戶，當當地響，似乎要摧毀這里的一切。我擔心極了，心里想：“今天萬一爸爸媽媽有事不來接我的話，我該怎么回家？路上會不會被這大風吹走啊。”

放學了，我忐忑不安地走出教室。我看見其他同學一個個都被父母接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這時候，沙塵暴還在無情肆虐，發出駭人的呼嘯，好像在嘲笑我的怯弱一樣。突然，我看見一個人影在風暴中若隱若現。我以為是媽媽，高興地跑過去一看，卻不是我的媽媽，而是一個面孔陌生的叔叔。我的心情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沮喪地重新回到座位上，呆呆地望著外面愈加灰暗的天空和持續的風暴。這時，我又看見了一個人影。

我想這次一定就是媽媽！急忙起身去看，啊！是一個長頭發的婦女，應該就是媽媽！可等我跑近再看，唉，不是媽媽。我又失望地回到原來的地方，看了看表，已經七點多了，天馬上就要黑了。我想：“難道我要在這里過夜嗎？我該怎么辦？這么大的風，只剩下我一個人……”想到這里，心里特別悲傷。

那個時候，我感到特別的孤獨、無助，鼻子一酸，就想哭，當眼淚就要流下來的時候，一只手輕輕摸了一下我的頭頂，我還沒反應過來，另一只手輕輕把我拉了起來，摟在懷里。我抬頭一看，是媽媽！只見她滿頭、滿身都是沙子，臉像被黃沙洗過了一樣。媽媽看著我，疼愛地說：“寶貝，對不起，媽媽來晚了，不要哭，不要怕，有媽媽在。”說完，媽媽用雙手仔細地擦去我臉上的沙子。讓我背著風臉朝后坐在自行車后座上。媽媽迎著風推著自行車走，我緊緊地抓著自行車后座。可是，風大得要把人吹走一樣。媽媽一步一步地向前挪，我看著媽媽辛苦的樣子，就悄悄地把書包綁在座位上，自己也下來和媽媽一起推自行車。到家了，媽媽回頭一看，發現我也成了“泥人”。

我和媽媽兩個“泥人”緊緊地抱了一下。

幾年后，爸爸調到成都工作。不久，我和媽媽也來到了成都。2013年的春天，成都的花兒都開了，海棠、臘梅、大麗花和櫻花等等爭奇斗艷，風里也多了暖意。

一個星期六的早上，我早早地就醒了。為了不吵醒媽媽和爸爸，就躺在床上看書。突然，我感到床在劇烈地搖晃，開始，我還以為爸爸在逗我玩。我正在疑惑爸爸哪兒來這么大的力氣時，只見媽媽飛一樣地進了我的臥室，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語氣急切地說：“兒子，快來！”我跟著媽媽出了臥室，轉進了衛生間。

地震了，樓房在搖晃，還發出可怕的聲音，身體也跟著一起搖。媽媽雙手緊緊地抱著我，把我壓在角落，我緊緊地抱著媽媽。我感到一種力量，媽媽的手好像要和我的手粘在一起一樣。

僅僅一分鐘時間，漫長得卻好像過了好多年。樓房終于不抖動了。媽媽飛快地為我穿上衣服，和爸爸一起帶著我下了樓，到了安全地帶，媽媽拿手摸著我的臉，擔心地問：“寶貝，你沒被嚇著吧？”我看著她，笑著說：“我沒害怕，因為有媽媽你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