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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房子(短篇小說)

2015-01-09 17:42:38但及
南方文學 2014年10期

但及

1

汽車在大棚前急停,按起了喇叭。

他在采草莓,鮮艷、飽滿的果子在手頭上跳來跳去,因為太專心了,耳朵有點麻木不仁。塑料大棚白得耀眼,也熱,大楊把外套都脫下了。看著一團團草莓,他心里喜滋滋的。這一刻,他就在盤算著收成,直到車上的人下來,锃亮的皮鞋踩進大棚的泥地,他才注意到一個晃動的影子。

“麻煩打聽一下,彭明,彭總家往哪里走?”來人怯怯地問道。

“往前,走五百米,轉彎,過橋,就能看到一幢氣派的別墅,白色的,白色的別墅,那里就是了。”大楊比畫著,手里還捏著一個草莓。

來人點頭,微笑著,道了謝,準備往外撤。就在這時,大楊的腦中閃過一個意念,他認識這人,肯定認識,甚至那人的名字也像浮球一樣冒了上來。“小亮,你是不是小亮?”他對著這個已經轉身的背影說。背影又轉了回來,半是疑惑,半是驚奇。“你是?……”來人的嘴張著。

“我是大楊,我們是同學,你難道忘了?”

小亮猛地拍了一下腦門,然后,伸手他的一雙白凈的手來。大楊手里還有草莓,不知是該握,還是該放。他們是高中同學,同班,前后桌,已二十年沒見面。于是,兩人都情不自禁地一陣感嘆。小亮,白面書生,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眼鏡,還留了點胡子,但兩鬢處已有白發探出來。大楊,已是一副中年漢的模樣了,皺紋開始布滿額頭,眼睛也渾濁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感嘆著時光的無情和殘酷。

“今天彭總設家宴,叫了我們以前的同學,聚一聚,度元宵。”小亮說明了來意。他扳著手指,王康,許曉芹,嚴偉,蘆葦,楊小小,鴨子小王和陳光頭。這些也是大楊的同學。陳光頭,大楊知道,在縣城開洗腳房,廣告做到電視上了。嚴偉呢,去了美國,看來是過年回來了。小亮說完,大楊嗯了一聲,不再吱聲,手里還是握著草莓,心頭卻在下沉。

小亮在大棚里轉了轉,摸著個大的草莓,夸著。大楊采下一個,遞過去,讓他嘗。小亮拿在手里,用指肚子撫動著,沒有往嘴邊送。洗洗吃,洗洗吃。他說。于是,大楊用塑料袋裝了一袋,遞給他。“回去嘗嘗,我種的有機草莓。”小亮流露出猶豫,但還是怯怯地伸出了手。他把原先手里的那個草莓也一起放了進去。

走的時候,大楊想讓他轉達對其他同學的問候,想想又不妥,還是沒說。小亮爬進汽車時,招了招手,然后汽車留下一團尾氣,走了。路邊長滿了野草,冬日里的草已經枯黃,但還在頑強地迎風搖晃。夕陽正在西墜,天邊一片火紅,罩住了一團灰沉沉的云。他站在路旁,向田野張望,盼望再有一輛車過來。他想,里面可能就有他的同學,畢竟二十年了,有些見過,有好些沒見過。沒見過的,還能認出來嗎?能像剛才小亮一樣認出來嗎?……只有一輛三輪車搖搖晃晃從魚塘中間的小路上過來。風從魚塘那邊吹過來,硬硬的烙在臉上。有一群鳥掠過,在水面排成一字隊飛展開去。

回到大棚,他怎么也集中不了心思采草莓。手里摘著,心里卻想著那群同學,剛才小亮嘴里說的那一串名單正在幻化,幻化成他們以前的模樣。有幾張臉特別清晰,做作業,跑步,打籃球,還有到野外春游……那些場景一下子復活了,在里面說話了,連人也在走了。想著,想著,他就笑了出來。雖然時光無情,但他還是懷念曾經的校園,那里有熱鬧和歡騰,還有對未來的無限向往。

天,漸漸黑沉了下來。路上有汽車經過,他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同學。但,不久,后來他就放棄了,他覺得還是不見為好。回家的路上,他甚至沒有走大路,而是選擇了一條田間小道。鞋被草湮沒,踩在上面,還有吱吱聲。前幾天下過雨,地上半干半濕。那幢房子蹦跳了出來,它在村莊里是多么耀眼啊,白白的,威嚴又雄壯。鶴立雞群呢!他不去看那房,但那房卻不時跳進他眼里,不時弄得他眼球癢癢。

那是一幢豪華的別墅。“愛琴海風格。”彭明曾這樣告訴過他。噢,愛琴海在哪里呢?學過的地理,早像煙一樣消散不見了。不過,他還是記住了,愛琴海,愛琴海,愛琴海。

2

寒氣更盛了,他把棉衣緊了緊。

妻子去了娘家,帶上兒子,還買了元宵湯團。他熱了點冷飯,胡亂下肚。這時,他感到胃有點隱痛,于是就用手頂著。那只胃,現在時不時會作弄他。上次,在大棚里,他還痛得在地上打滾呢。

他坐在窗口,看著茫茫夜色。還有點朦朧的月光,但月亮躲在云層后面,沒有亮出來。他還在想那幫同學,還是一張張曾經幼稚的臉,那樣的鮮活,又是那樣的遙遠。

他的腳情不自禁地挪向門口。在他家的門口,河浜靜靜的,有一條船停在黑暗的深處,若隱若現。他能看到那幢白房子,即使在這樣的夜里,也好像能伸手摸到一般。那里離他有二三百米,卻是那樣的醒目。他知道,此刻,里面是熱鬧的,喧嘩的,彌漫著歡笑。他想象著,一盤盤菜上桌的情形,里面的雞鴨魚肉,可能還會有魚翅。他不知道魚翅是什么滋味,但彭明的廚師說過,彭總愛吃魚翅,為了熬魚翅,他專門去城里潛心學習。今天是重要的會面,他想,要上魚翅的,肯定要上的。

彭明以前是住城里的,去年回來造了這幢愛琴海房子。榮歸故里吧。在石材、木料和建筑隊進駐的時候,他大楊就這樣想。其實,大家都這樣想的。彭明是有錢人了,開化工廠,他要造一幢考究的房子。事實果然如此,那房子一天天樹起來,村里人的眼球就一天天被粘住了。村里的房子零零碎碎,有的造了樓房,貼上了馬賽克,還裝了塔一樣的尖頂。有的,還是毛坯房,沒有粉刷,紅磚粗糙地裸露著。但彭明的房子,卻是從未見過,是歐式的別墅,二層,純白色的。就像在村莊里突然迸開了一朵潔白的蓮花,那么白,那么亮,又那么招搖。

他朝河邊走去。河水泛著亮光,像涂了一層暗淡的油漆。外面寒氣很重,直往他的棉衣和頭發叢里鉆。村莊里,家家戶戶,亮著燈,閃著微弱的光芒。一支焰火忽然從村子的另一頭躥起,照亮了一小片村莊。火花在天空艷麗綻放,奇異地轉著圈,一團又一團。他停下腳步,看著天空,有一群小孩從身邊竄過,朝著那一團團光束沖去,腳步聲還伴著他們的哇哇叫聲。

他從小就在這個村莊長大,彭明也是。那時,河上還架著一座石橋,古老得辨不清年代,上面還有四個可愛的石獅子。他和彭明,每天都會在石橋上,他們做游戲,玩泥巴。夏天的時候,甚至還會從橋上往河里跳。撲通一下,又撲通一下,沾起的浪花把橋柱都打濕了。有時,吃飯也捧著碗,坐在橋欄上,撫摸著石獅子光滑的頭顱,把飯往嘴里送。現在橋拆了,沒了橋的影子,只有幾個石墩子,散亂地堆在河邊。

他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了。腳步是向著白房子的,他要朝那個方向過去。那里好像塊磁鐵,吸住了他,令他的腳步停不下來。理智在告訴他,不要去,傻帽,沒必要,但腳步不聽使喚。白房子,越來越近了。這白在夜色里有了一層嫵媚與妖艷,好像是個美人,看上一眼,都覺得慌亂與緊張。他聽到自己的心跳了,在突突地響。盡管如此,腳步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彭明把房子都圍起來了,外面,是一個很大的鐵柵墻圈。白天的時候,往里望,能看到好多名貴的花草和樹木。有許多,是大楊叫不出來的,只知道,花兒四季都有開,鮮艷欲滴,嬌嫩誘人。現在,他看不到里面的花,但房里透出燈光,也把聲音帶了出來。他聽到了干杯聲,仿佛看到彭明站著敬酒,你一杯,我一杯。他在鐵柵外走了一圈,沒有發現人,一個人也沒有。鐵柵的正門關了,側門卻開著。平時,有一條狗在院子里,今天卻不見了。彭明給上鎖了,來客人了。

就這樣,他踏上了松軟的草地,來到了院子里。這里,他是進來過的,不知有多少次了,這墻內的電線都是他拉的。他的電工活是數一數二的,遠近聞名。彭明常常說他聰明,說大楊腦袋頂呱呱,不僅電工好,種草莓,養狐貍,甚至木工,泥工,都拿得出手。彭明說,大楊是好樣的,是天才。說歸說,彭明邊說邊給自己點煙,從來不遞根煙給大楊。所以,大楊心里是既舒服,又難受。大楊想,彭明是要他干活,才說好話的,其實內心還是看不起他。他有這種直覺,而且,一直以來,他覺得這種直覺是正確的。

閃進院子后,他貓著腰。院子里的盆景影影綽綽,像人一樣看著他。他悄然靠近前窗,那里是大廳,燈光破窗而出,傾斜到了地上。他看到了一道道黑影,也透出來,彎曲地晃動在地上。偵察四周,依然不見人影。他把鼻子一點點貼近前窗,當鼻尖快抵達玻璃時,他的目光斜視過去。他看到了小亮,正拿著餐巾紙擦眼鏡,看來是熱氣擋了視線。彭明坐在正中的位置,沒在講話,而是在聆聽。一位女士在說話,眉飛色舞,手指比畫著。他想不起她是誰,回憶,再回憶,卻怎么也找尋不到這女士曾經的臉。不僅如此,其他的人,只認出了陳光頭,另外他都沒認出來。或許是距離太遠,也或許是他們變化太大了。

他踮著腳,縮著身,想象自己也坐在里面的情形,是啊,他也應該坐在里面的,他曾經是彭明最好的朋友。但很快他就自我否定了。他會不習慣的,你看他們,穿得很考究,女的穿著薄薄的毛衣,有幾個男的,還穿著襯衫,系著領帶。他會不習慣的。他還是喜歡家里吃飯,有時,還把腳給擱起來。那才叫舒服,他需要舒服呢。

轉了一圈,晃到了后院。有人端著托盆,從后邊的小屋里跑出來時,他急忙躲進樹叢。菜肴的熱氣從托盤里升騰起來,消弭到了夜里。

那里是廚房,兩個廚師正在忙碌著。香味不時從廚師那大開的門里冒出來,擾亂他的鼻子。他還看到了一口大鍋,鍋架在室外,下面是一個鐵筒爐子,上面的鍋正在冒泡。火從下面騰起來,木煙在熊熊燃燒。他靠近的時候,才發現上面沒有鍋蓋,只有零星幾只碗罩在上面。

正在燒的是羊肉。羊香味濃烈誘人。就在這個發現之際,一個念頭沖了上來。理智在告訴他,不能,不,不許,但另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在支配著他,控制著他,令他無法反抗。于是,他踮起腳尖,用足力氣,朝著那口大鍋吐口水,一口,二口,三口。他連吐了三口。

吐完后,一陣害怕襲了上來。他怕被人發現,跑了兩步,回頭,沒看到任何人的影子。于是,他又停下了腳步,回頭遙望了一眼那白房子。此時的白房子像罩在霧里,并不顯眼,他覺得有點像什么東西,那應該是什么東西呢?棺材,對,就是棺材。

就在這時,又一個主意爬了上來。這個主意令他渾身顫抖。

3

又重新返了白房子,他要做件更大、更驚心的事。

剛才,他回家了,拿了工具。工具很簡陋,只有一小截電線,電線二寸長,中段的塑膠皮沒有去掉,兩頭裸露出了銅絲。他雙腿有些哆嗦,但腳步還是邁得很大。他被自己這個突發靈感給撼到了,那感覺就仿佛剛喝了酒,暈乎乎,醉乎乎。身后像裝了臺發動機,有股神秘的力量在驅動著他。

白房子,他是熟悉的。里面的每一根線路,每一個開關、插座和分配器,他都清清楚楚,他的腦海里呈現出了一張電路圖,彎彎曲曲的線路仿佛是作戰圖。現在,這張作戰圖嘩地攤開了。

再次踏進,他潛伏到了一片樹叢后面。

別墅的后門是開著的,門口有一排皮鞋和運動鞋,男男女女的都有。他偵察過,剛才上菜就是在后門。廚房與別墅的后門有段距離,中間有一個小小連廊。他蹲在連廊邊的樹叢里,腳有些酸。樹影婆娑,他能聽到前面客廳里的聲音,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咳嗽。聲音模糊,且遙遠。

他的方案是這樣的:沖進后門,找到他要找的那個位置,完事后,再快速地從這道后門撤出。時間是寶貴的,也是揪人的,這個時間很短很短,短到只能以秒來計算,否則,他就可能遇到狀況。前面客廳里正在吃飯的人,后面送菜上來的廚師,還有彭明家里的其他人,他都可能遇上。他計算著時間,要把這時間給摳出來。廚師上完菜回來,應該最安全。也就是在一道菜與下一道菜之間,這中間有點間隔,在這個時間段最保險。

廚師終于來了,舉著一個托盤,在匆匆地走。他身穿白袍,兩眼目不斜視。等廚師舉著空盤子撤下,并返身折進廚房時,大楊火速竄起,閃進后門。一出,一進。他的動作像一只小豹子,既機靈,又快速。

樓梯口的那個隱秘插座,一下就進入了他的視野。其實,這個插座早就了然于心了,這個位置離后門有多遠,插座的高低,以后周圍的擺設,他都是清清楚楚的。現在,他直奔而去,然后,拿起早就握得有些發熱的那截電線,一邊一頭,朝著兩個插孔上的小洞洞狠力地插了進去。

一下子,全黑了。

他聽到了客廳里傳來的驚叫聲,啊——怎么啦?——當這片聲音騰起時,他心里蕩漾起得意與驕傲。四周黑得像墨,喧嘩聲,還有酒瓶倒地的聲音以及小孩的哭聲,那些聲音一下子放大了,變得很清晰。這一刻的驚喜像雷電一樣震擊著他,一陣快感沿著后脊向上輸送,并迅速蔓延至全身。這一刻,他甚至忘了撤退。

等他想到出逃時,他聽到了走廊邊的腳步,那是一雙皮鞋的聲音。該死,他差點罵出聲來。此時,他的手摸在木梯上。這是一個用緬甸紅木做成的樓梯,通往二樓。他曾經由衷地贊嘆過這樓梯,還在上面撫摸過好多回。現在,他沒有退路了,只能上樓了。好在黑暗保護著他,湮沒了他。

待他撤到樓上,樓下的腳步聲已變得很密集。有人罵他娘的,娘的。有人在喊,打開配電盒看一看。

黑暗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涌來,吞噬了他,絞痛了他。渾身上下,一種無力感在蔓延。他邁不開步,一丁點的氣力也沒有。他不知道餐桌上會是怎樣的一幕,他看不見,也想象不出。肯定是混亂的,令人驚訝的。應該說,他是得意的,但現在滋生出來的卻是恐懼。他被困在了樓上,好在沒有人上樓。他想自己有一雙翅膀多好,可以展翅飛翔出去。從白房子里騰起來,沿著河岸,從村莊上滑翔而過。

“好好的,怎么會跳閘呢?見鬼了,真是見鬼了。”他聽出來了,是彭明的聲音。

“打火機,誰有打火機?”

“家里有蠟燭嗎?”

后來,有一串光在晃動,從樓梯口里映射出來。那應該是電筒的光吧。從聲音里,他判斷出他們應該在配電盒前面。那配電盒在客廳的左側,一個小間里。外面用一幅畫擋著,他想象著他們取下畫的情景。

“對對對,找到了找到了,是跳閘,你看已經跳下來了。”

“對了,對了,就在這里,找到了就好辦,把小閘推上去。”

火花迅速地閃了一下,又快速地熄滅。大楊也感到了那短暫的一亮。樓底下是一陣驚呼。

“再試試,再試,說不定行的。”

于是,又閃了一下光花,然后還是黑暗。

“不行,肯定短路了,百分之一萬,推不上了,真是見了鬼了。”

大楊趴在木地板上。他屏住呼吸,整張臉仿佛都想化成了地板的一部分。他在想,萬一彭明上樓,他該藏在哪里。此時,村里又有人在放焰火了,騰起的火光照亮天空。他抬頭看窗,能看到那一串串的煙花,他甚至覺得比他平時看到的還要美。

“王二,王二,你快去大楊家看看,叫他馬上來一趟,就說我這里的電路出問題了。聽見了嗎?快點去。”彭明在這樣喊。

大楊心頭一黑,想,完了,完了,怎么想得到會這樣呢。

4

借助淡淡的月色,他能依稀看到面前的狀況。一張沙發,還有平板電視,一只大狗熊玩具,窗開了一條縫,風從縫里漏出來,吹起窗簾的一角。窗外是灰色的,像是有一層霧罩著。

“行不行?到底行不行呢?”彭明的嗓音里帶著焦慮,還帶著股臊氣,口氣滿是不耐煩。

樓下是腳步聲,敲打聲,說話聲。

“彭總,大楊不在家里,門也鎖著。”大楊聽得心臟仿佛要跳出來了。

“怎么會呢?這死大楊。那快去叫一下其他的電工,懂電的都行。”

“這個時候到哪里去找啊?再說這樣的短路一下子查不出原因,有時,要查個一天半天的。”

“你嚷什么嚷?不好想想辦法嗎?我們這頓飯怎么吃啊?”聲音充滿了火氣,一碰就要燒起來。

過了一會,樓梯上有響聲,腳步聲由遠而近。大楊慌張中看到了一個櫥門,拉開,不管三七二十一,鉆了進去。他緊縮著,彎著腰,里面好像放著被子和毛毯。他坐到了被子上,屁股底下無限軟綿。但他顧不上這團軟綿,怕自己弄出聲音來。現在,他只聽到了自己心臟巨大的跳動聲,咣當一下,又咣當一下。仿佛隨時要炸開來,把他掀個底朝天。

彭明在翻抽屜,在尋找什么,嘴里還念念有詞。電筒光在屋子里像蛇一樣游來游去,那道櫥門并不緊閉,大楊能感到光的滑動,一下,又一下。他怕櫥柜被拉開。這是有可能的,隨時就有可能。就在這一秒,也可能在下一秒,他被拉出,被五花大綁示眾,成為村里人的笑話。

閉上眼睛,不敢再想。現在,他只能祈求上帝了。前些年,村子里造了一個耶穌堂,常常有人來布道,他有時也去聽聽,還有人不停地動員他加入,一直在鍥而不舍地做著努力。現在,他的腦子里只有耶穌堂了,它布滿了他整個大腦。尖尖的十字架,彩色的玻璃,唱詩班里的小孩,還有那個城里來的穿著厚厚夾克的牧師……這些,都在翻滾,涌動。上帝啊,上帝,你原諒我,救救我吧……

只有上帝能救他了。他的心像在烤,要烤熟了,烤焦了。

終于,彭明下樓了,沉重的腳步聲沖擊著他的耳膜,也讓他短暫地歇了一口氣。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輕輕地推開柜子的門,他又走了出來。一走出,他就跪倒在了地上。他在對著上蒼磕頭,一個又一個。

上帝啊,我犯了罪,犯了大罪了,我該怎么辦呢?

沒有人回答他。

里面的人好像都聚到了外面的草坪上了,那些人在說著話。他聽出小亮的聲音,尖銳的,還帶點沙啞。還有嚴偉,他不是去美國了嗎?聲音好像沒怎么變,依然跟學生時代一個樣。

噢,我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呢?怎么會如此鬼迷心竅呢?怎么對得起樓下那批同學呢?……他處在一遍遍責問中。他希望回到兩個小時以前,回到小亮剛才遇到他的那一刻,但可悲的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局面已經造成,無法挽回。原本以為自己會開心,會狂喜,結果卻是出奇地悲涼。只有逃跑一條路了,他不可能有別的選擇。他要沖出去,想辦法沖出去,而且必須蒙住臉。他不能讓他們認出來,絕對不能。于是,他開始在柜子里尋找。

摸了一會兒,又翻了一會兒,他好像翻到了一件衣服。不知是彭明的,還是他老婆的,還是其他人的。他也顧不上,把衣服一團,裹住了自己的頭。眼睛那里,只剩一條小縫。他必須要把自己藏好,藏深。

電,終究沒接通,但從鄰居家拉來了一根臨時電線。樓下的氣氛好像也兩樣了,開始有人走了。三三兩兩,最后,大家都走了。彭明在門口,與大家一個個告別,嘴里一個勁地說著抱歉抱歉抱歉。掃興是不言而喻的,但大家都沒有說出來,都說沒事沒事。彭明說:“過些時候,我們再來過,過些時候我再叫大家,就是嚴偉來不了,嚴偉要回美國了。”

大楊裹著頭,重新回到了櫥里,他就這樣呆坐著。不久,又有人上樓了,好像是彭明的小兒子,他小兒子只有十歲。上來時,在樓梯上摔了一跤,結果坐在那里嗚嗚地哭。臨時電燈,只在樓下。小孩坐在陰影里哭泣,后來,彭明在訓斥他,說他不懂事,盡搗蛋。此刻,大楊要沖出去的沖動更強烈了。快速沖出去,然后逃離,逃到田野里。他要快,快到別人來不及反應,快到別人逮不住他。他要像一陣風一樣。

但他終究還是變不成風。一次次醞釀,又一次次退卻。樓下傳來拖桌子的聲音,還有碗筷的碰撞聲,他想,廚師在收桌子了。

5

“我知道是誰干的了。”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猜八九不離十。事情不可能那么巧,我是在懷疑。”

“你不要冤枉了好人。”

彭明和他老婆,在被子里說著話。他,大楊,還在櫥里,能聽見他們的說話聲。坐久了,他身子骨在痛,整個人好像隨時要塌下來似的。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盡管他戴著表,但他無法看清表盤的數字。頭被裹著,呼吸也不順暢,尤其是嘴巴與鼻孔,像被塞了爛泥一樣。

堅持,再堅持。他在這樣鼓勵著自己。

夜半時分,野外起風了,村莊被風聲籠罩。河岸上,草灘上,已積起了一層霜花,但大楊感受不到霜花。彭明的老婆在說冷,她嘮叨著沒有空調,睡不著覺了。彭明老婆這樣說,大楊就越發感到冷了,他緊縮著。他也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一回來發現他不在,肯定會著急的。但他顧不得了,只能由他們去了。現在唯一重要的是,逃,快逃,逃離這里。

他不知道彭明兩口子有沒有睡著。他側起耳朵,聽著床上。他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翻動身子。他的耳朵好像很靈敏,比平時都要靈,盡管隔著板,但他能聽清許多的聲音,風聲,他們的嘆息聲,甚至還有偶爾的咕嚕聲。

終于,好像什么聲音也沒有了,一切歸于寂靜了。他輕輕地推開櫥門。窗簾已經厚厚地拉上,房間里漆黑一團。他趴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挪。但只挪動了幾步,就碰到了椅子之類的東西,發出啪的聲音。他一怔,想,糟了。但床上似乎沒有反應,一丁點也沒有,看來這聲音沒有傳過去,沒有驚動他們。他心里一喜,膽子也上來了一些。他看到希望了。

繼續在漆黑里挪動。現在,眼睛已經適應了光線,也可以微弱地辨認出物體的輪廓與方位。他朝著樓梯口爬行。身子底下是木地板,可寒氣依然能穿透衣服。他想,只要到達樓梯口,他就成功一半了。他熟悉這里的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轉彎。后來,他終于摸到樓梯了,還聞到了紅木的清香。在那個樓梯口,他曾安裝過一個巨大的水晶吊燈,此刻那不能發光的吊燈就高高地掛在不遠的半空里。

就在這時,他不知碰到了什么。只聽到咣當一聲,一個東西從高處跌落下來,像是瓷瓶,瓷瓶開花了,碎了。伴隨著聲音,床上的兩個人同時跳了起來,然后,是驚慌不堪的聲音。

“小偷,小偷,抓小偷啊!”是彭明拉長了聲音在喊。

大楊像觸了電一樣,飛奔起來。他要奔跑,他能奔跑著逃出去。彭明在叫,還在重重地敲著床板。大楊踏上了樓梯,他仿佛找到了出口,沿著這個出口,他就能插上翅膀,遠走高飛。他預感到勝利在望了。

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感到自己飄了起來。人一下子騰空了,天地仿佛倒轉,腳也在頭頂上方了。時間和空間變得模糊了。他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抓不住,只聽到空氣里有一股呼呼的聲音。

他滑翔在空中,在黑暗之中。

他重重在摔到了樓下。

不久,他感到了有一縷光,一點點,一點點亮了起來,然后就照亮了四周。那是電筒的光。那光打亂了他的視線。“抓住了,他跑不掉了。”是彭明的聲音,手里還提著晾衣竿。彭明這樣說的時候,就用晾衣竿去揭他裹在頭上的衣服。那衣服嚴嚴實實地罩住了他,連眼睛也不知躲在哪里了。

他聽到彭明驚訝的叫聲,然后是與他老婆在說話。他聽不清,只是直直地躺著。現在,他不想再跑了,只想休息了。

過了一會,彭明的氣息在靠近他。

彭明在說:“醒醒,快醒醒,我求你了,我求你不要死,你千萬不要死。”

他當然不想死。彭明的話聽得真真切切,但他無法接話。他累得很,這個元宵節太累人了。

6

一輛轎車行駛在油菜花田之畔。車疾速地駛過,菜花田里還有人擺著姿勢,一邊拍著照,一邊在哇哇叫。春天的菜地總讓人瘋狂。

小亮的眼睛老花了,但他能看得更遠。他駕駛著車,嚼著口香糖。兩年不來這里了,這里既熟悉,又陌生。蜜蜂在菜花田里嗡嗡地飛,有一只甚至還竄到他車里,在他的耳邊打著轉。

一座耶穌堂闖入他的視野。翻修一新了,墻上的瓷磚很耀眼。邊上是一個水塘,還有一群鴨子,它們在大聲歡叫。他聽到了里面的唱詩聲,風琴優雅地飄散到了田野里。他被眼前這個景象吸引,不由得把車速減了下來。他想,時間還早,不如到耶穌堂里去看看,于是,他把車停了下來。在鴨子們的熱烈歡叫聲中,踏了進去。

他看到二三十個村民圍坐著。歌聲已經停了下來,一個牧師模樣的人站在上面,正緩緩地講著。“上帝在引導著我們,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上帝的子民。當不幸發生時,不管是疾病,還是鬼附,還是災難,我們都要求主,要感謝上帝,要對上帝有信心。”

小亮坐了下來。他覺得他講得挺好,很真誠,在娓娓道來。小亮突然覺得眼熟,連聲音和口氣,都是那樣的熟。他一拍大腿,想起來了,上面這人是大楊,是大楊在布道。他為自己這個發現感到驚奇。小亮的目光投過去,重重地落在大楊身上,但大楊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全在自己的話當中。他滔滔不絕地說著,目光炯炯有神。

兩年前,這次聚會中發生的事,后來傳遍了鄉野。當然,最后也傳到了這次聚會的每一個人耳里。沒有一個同學相信,是大楊干了這件令他們懊惱和不愉快的事。后來,彭明給每個同學打電話,讓他們原諒大楊,不要傳播,但紙包不住火,甚至還有報紙前來采訪。現在兩年過去了,大家也都淡忘了,只是小亮看到大楊,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天的事。今天,彭明再度召集,又是一次同學會,令小亮沒想到的是,還是跟兩年前一樣,他又遇到了大楊。

大楊很專注,下面的村民也很專注。沒有人私下在說悄悄話,只有那傳道的聲音。大楊面向每一個人,那目光是親切和友善的,甚至是堅毅的。

當大楊的目光與小亮的目光相撞時,大楊怔了怔,但很快又恢復了原先的狀態。他只是朝小亮微微地點了下頭,這個動作很細微,細微到別人無法察覺,但小亮察覺了。大楊這樣的神態,是他陌生的,他甚至覺得整個大楊都是陌生的。

“大家都知道我,我是從有罪中走出來的,不必掩飾自己,我做過令人羞愧的事。我想,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罪,關鍵是要從里面走出來。你發現了自己的罪,你就有救了……

“有時候,認識到自己的罪,也是一種幸運,它會讓我們從黑暗里走出來。最可怕的是,我們一直認為自己沒有過錯,一直認為自己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就這是大錯。

“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邪惡的一面,我們要認識它,壓制它,并且戰勝它。”

他的每一句話,仿佛像針刺一樣,句句扎在小亮的心頭。那個晚上的混亂不堪,一直在浮動,一直在攪他的心。小亮的臉突然紅了,他也不能解釋自己為什么會臉紅。但,面對大楊,他的確感到了不自然,好像那天的事是他干的一樣,好像剛才的話是針對自己說的。

大楊在講臺前挪動了幾步身子。直到這時,小亮才發現他變成了瘸子,走起路來起伏不定,左右搖擺。大楊走了幾步后,重新回過頭來,俯視著眾人。大家鴉雀無聲。風琴聲從背后響了起來。大楊帶著大家開始唱歌。小亮不會唱,只是坐著,靜靜地聽著。那些歌聲對他來說,也是陌生的。

手機響了一下。是彭明發來的短信。彭明寫道:你到了沒?五點半開飯,今天喝法國紅酒,還有澳洲大龍蝦。

小亮把手機合上,輕松地走出教堂。歌聲縈繞四周,婉轉又悠揚。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大楊沉浸在歌聲里。小亮突然覺得今晚的同學聚會有些無趣,心仿佛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是什么讓自己感到痛呢?

這時,小亮突然冒出了不想出席今天這個聚會的念頭。這個念頭一旦涌出,就趕也趕不走了。

抬起來,小亮看到了十字架,它架在耶穌堂的頂端。天色轉黃,霞光傍著大地,兩年前的那一天,又仿佛降臨眼前。那白房子是那樣的清晰,好像有愛琴海上的風一陣陣地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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