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請喚我回家（外二首）

周立元

麥子，請喚我回家

像母親一樣，站在村口，輕聲地喊——

我能聽見你麥芒里的心跳

還有綠色的麥穗，以及傍晚的炊煙

牛棚，羊圈，仿佛一副蔥郁的撲克牌

被時光之手輕輕甩出

我的童年藏在田鼠偷吃香油的夜晚

把露珠當作相思的淚

去尋找那個叫菊的姑娘

她還沒有出嫁，在塘崖上漂洗著白衣

她在無人的夜晚，靜靜等候麥熟的季節

麥子，請喚我回家

是的，我的心中裝著一捧故鄉的泥土

我愛的花和草是云彩的愛情

我還要慢慢打開一個村莊的世俗生活：

雞鴨入圈，牛羊還鄉

門前的小河靜靜流淌著鄉間的夜色

一尾鰱魚悄悄祝福回娘家的月光

還鄉

午夜，還鄉民工的腳步聲恍若一場秋天的急雨

嘈雜而犀利。他們急切地行走在鄉路上

相互開著玩笑，用干凈的詞語驅趕身上的疲憊

和內心的孤獨。越是臨近家門

思鄉的路就越長

雨聲越來越大，仿佛一個人在抽泣，是母親么

我分明看見月光正半睜著惺忪的雙眼

蒼茫的夜色悄悄收攏寂靜里的憂傷

一群還鄉的人啊，前方的雞鳴和星光

已經點亮等待的燈盞

還有什么放不下，妻子和兒女的燈籠

還有母親蹣跚的背影，一定能認出

去年離鄉的腳印

稻田

父親用手輕輕打開土地的課本

稻田掀開新的一頁

我看見蛙鳴變得更加清脆

稻花飄出一層比一層濃郁的幽香

稻田里的父親，渾濁的雙眼

閃著質樸的光芒

視力不好，卻能準確分辨

稗草和水稻

他的執著和勤懇感動了土地

秋天的稻田

便有了金黃的色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