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慶陽地區磚塔造型分析

翁萌，梁錕

（1西安美術學院，陜西西安 710065；2陜西省建筑職工大學，陜西西安 710068）

中國古塔建筑造型形式多樣，其中磚塔的造型與結構特色鮮明，如西安大雁塔、大理三塔、虎丘塔。古代磚塔的形態各異縱貫祖國大地。甘肅地區的古塔遺存較為豐富，僅慶陽地區被列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就有10個。而慶陽地區地理位置橫跨甘陜，從地域特性來研究是有代表性的。在甘肅省內進入國家、省級文保的文物保護單位有24個塔，其中慶陽地區10個，可見慶陽地區古塔遺存豐富。其古塔形制相仿、以磚塔為主，特色鮮明，為隴東地區古塔代表。

慶陽地區的磚塔造型穩重又不乏靈動，下文試從建造技術發展對古塔造型的影響和古塔結構構造對古塔整體造型的塑造兩個方面來淺析慶陽地區的磚塔造型特點。

1 建造技術發展對古塔造型的影響

慶陽地區的古塔發展是隨著中國營建歷史的大木構發展的腳步而逐代發展的。兩晉南北朝時期，磚瓦的產量和質量有顯著的提高，但是磚結構多用于地下墓室，到了宋代磚塔的形制發展成熟后，磚結構才又有延伸和發展。

塔的材料和塔的平面形式以及時代的變遷極大地影響著古塔造型。磚材的應用，磚塔的出現和發展，使我國古代磚結構的技術大為提高。磚塔的出現是我國古代建筑技術發展的重要標志，早在在東魏時期的《洛陽伽藍記》已有對磚塔的描述：“崇義里內京兆人杜子休宅，時有隱士趙逸……見子休宅，嘆息曰：此宅中朝時太康寺也……本有三層浮圖，用磚為之。”可見太康六年（公元285年）晉代就已出現三層的磚塔了[1]。而磚塔砌筑技術應在此之前就產生了。筒形結構的煙囪效應使得木塔過火極快，高大木塔多數毀于火災，人們為了提高古塔的堅固性從而尋找新的材料替代木制材料，可是為了沿襲傳統，磚塔的造型仍然是為仿木結構。造成這現象的原因，筆者推斷，一為：中國傳統的思維方式，建造者受傳統的五行觀念的影響，五行的描述最早出現于《尚書·洪范》：“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愛稼穡。”在中國傳統的五行觀念中木為生氣，土為具有生化、承載、受納之作用。磚即是土，磚石建筑在中國傳統建筑之中，使用的范圍只有兩類：佛塔和墓葬。從功能上來講，兩者有一個相同點：都屬于為死者服務，都需要存放遺物。佛塔從印度流傳而來，最初就是供奉舍利的窣堵坡形式，而后漢化后才出現了文峰塔、料敵塔等其他功能的塔。傳統的中國人從思想上還是追求生機與生氣，雖然在材料上選擇了更加堅固的磚，而在造型上仍然采用仿木結構。二為：尚祖制。中國傳統的禮儀，分化等級，等級制度森嚴。《禮記》中對作為壇臺使用的堂做了規定：“天子之堂九尺，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天子諸侯臺門。《明史》的《輿服志》上記載了：“官員營造房屋不許歇山轉角、重檐重栱……庶民廬舍……不過三間五架；不許用斗栱飾彩色……不許造九五間數房屋……架多而間少者不在禁限。”因此在磚石塔的建造過程中，就必須考慮形制，也就是說，磚塔也須要按照木塔的設計原則來建造，除了建筑材料不同，要與木塔一致；否則很容易出現逾制的問題。這樣的觀念也影響到古塔的建筑形制。

宋朝之后六角形、八角形就成為了塔平面的主要形式[2]。塔平面發生變化的主要原因有：（1）建筑工匠們從長期的造塔實踐中積累的豐富經驗所致。我國是一個地震多發的國家，特別是磚石結構的高層建筑，最容易在地震中破壞，因此工匠們就認識到建筑物的銳角部分在地震時因受力集中而容易損壞，但鈍角或圓角部分卻因受力較為均勻而不易震損，所以出于使用和堅固兩個方面考慮，自然要改變塔的平面。（2）增強了抗壓力，和平面為正方形的塔相比，八角塔每個壁面對地基的壓力比較均勻，塔基的受力情況良好，從而使塔身承受的剛度和整體性都有所增強。（3）六角與八角形的平面減輕了塔身承受的風壓，六角形或八角形高塔的受風壓力比四方形的要輕得多。

梁思成先生于20世紀40年代著 《中國建筑史》、《圖象中國建筑史》，將中國古塔按“歷朝之更替，文化活動潮平之起落”劃分了七個時期，而在《圖象中國建筑史》中說到 “中國古塔的發展大體上可分為以下三個階段：古塔發展的第一階段，從東漢到唐朝初年。在這個階段中，印度的窣堵坡開始和我國的傳統建筑形式相互結合，是不斷磨合的階段。古塔發展的第二階段，從唐朝經兩宋至遼、金時期，成為我國古塔建筑發展的高峰時期。古塔發展的第三階段，元明清時期。

慶陽古塔正是處于古塔發展的第二個階段中國古塔建筑發展的高峰時期，因此塔的形制是有特點的，它擺脫了印度窣堵坡的印記，完完全全成為中國式的“高層建筑”，雖為磚質卻是仿木結構，慶陽古塔以宋代為主，精致的平座層、精美的仿木斗栱、檐口、窗格、門扇成就了金塔凌虛的美好景象，古塔的平均高度達20余米的古塔見證著古代工匠的奪天之工。

2 古塔結構構造對古塔整體造型的塑造

從塔的構造來講慶陽地區磚塔分為塔剎、塔身、基座幾部分，人們能看見的，影響慶陽地區古塔造型主要是地面以上塔剎、塔身和基座三部分[3]。下面試從古塔構造的三大部分來分析慶陽地區古塔造型的特點。

2.1 慶陽地區古塔塔剎的造型

塔剎是指佛塔頂部的裝飾，塔剎位于塔的最高處，是“冠表全塔”和塔上最為顯著的標記。“剎”來源于梵文，意思為“土田”和“國”，佛教的引申義為“佛國”。各種式樣的塔都有塔剎，所謂是“無塔不剎”[4-5]。印度的窣堵坡傳入后，與中國傳統建筑相的結合演化中，塔剎成為塔頂攢尖收尾的重要部分。慶陽地區古塔塔剎的基本類型為刺天式、寶葫蘆式，寶瓶式。分為基座、覆缽和相輪三部分為主，如白馬造像塔剎就是由6邊形基座上置5重相輪最上方裝飾以寶珠形象，寶珠是寶葫蘆式的一種演化。材料與古塔塔身一致，渾然一體，粗狂簡潔。環縣塔塔剎則是刺天式的代表，塔剎修長為銅鑄剎頂，形象上由基座、相輪、寶珠、仰月組成。剎頂生出6條鐵鏈與塔檐相連接，牢固而具有裝飾性。塔兒灣造像塔塔剎為寶瓶式。由基座和覆缽組成，古風猶存，是印度窣堵坡形態的演化。它的形態非常接近于窣堵坡原型，是窣堵坡的微縮版。慶陽地區古塔塔剎形態各異，材質也較為多樣。總體來說古樸敦實，造型穩重，與磚質塔身相配合相得益彰。

2.2 慶陽地區古塔塔身的造型

塔的平面形式直接影響塔身的造型 ，在國家、省級文保的文物保護單位中僅凝壽寺塔為正方形平面，其他的古塔平面均為八角形。古塔發展到宋代八角形平面的逐步定形，慶陽地區古塔以宋塔為主，因此多為八角形平面。古塔英姿卓越、八面玲瓏。塔身有的堅實敦厚如東華池塔，塔身雄壯有力底邊邊長達到3.29m,通高26m，有的纖細精妙如塔兒灣造像塔，直徑僅1.4m，號稱全國第一瘦塔。

慶陽地區古塔從類型上分類：以閣樓式和造像塔為主（解釋：慶陽地區古塔實例均為樓閣式，未見密檐式塔，此地特殊的類型是造像塔，羅哲文先生在《中國古塔》中有這樣的分類并與閣樓式塔并列，本文是引用該分類論述的），樓閣式有些可以登臨，塔身磚質仿木構件斗栱、方椽、普拍枋、檐口一應俱與木結構不差半分，由于是磚質，耐久能力和材料質感又有很大提升。

2.2.1 樓閣式塔塔身造型

東華池塔，就是可登臨的樓閣式古塔，但由于內部木質樓梯損毀現已不能登臨。東華池塔塔身為七級八面，每層交錯開券門，每面開真假門，假門極為精美上設門簪、磚質門釘。門兩側開假窗，檻窗造型，格心內飾以毬形紋和格柵。磚質仿木欄桿，欄板上繪有云紋和萬字紋。平座層，磚質仿木結構精美華麗，斗栱出兩跳，轉角鋪作亦出兩跳上承一層磚疊澀及檐口并在角部裝飾以獸頭。可以說東華池塔的塔身造型是慶陽地區宋代仿木磚塔的代表，如圖1。

凝壽寺塔雖同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但在塔身形象上與東華池塔相去甚遠。凝壽寺塔平面為正方形，塔身為五級，每面交錯開券門，平座層由斗栱挑出木質圍欄，欄板上飾以精美紋樣。最具特點的是塔檐不是由斗栱挑出而是由十四層磚疊澀，堆疊而成，層疊而上，蔚為可觀。

圖1 東華池塔塔身

2.2.2 造像塔塔身造型

造像塔是甘肅地區有代表性的古塔類型，塔身通體雕刻佛像造像，塔身通常為石質實心，不能登臨。塔身是佛教文化和佛教藝術的載體，塔身規模較閣樓式塔小了很多，雕飾精美。雙塔寺造像2號塔第二層由須彌座承托，上面還以覆蓮裝飾，塔身八面雕滿《講經圖》及菩薩造像。塔檐造型簡潔，在角部有仿冒頭裝飾，如圖2。

圖2 雙塔寺造像塔塔身

2.3 基座的造型

慶陽地區古塔基座較為簡單，往往與第一層結合起來，將第一層做高，取得塔身基座較高的印象，實際上大多無基座，這樣給人以高大簡潔之印象。即便有裝飾也往往是結合塔身來實現，如表格中的塔兒灣造像塔，在塔身的第一層，通體為浮雕石刻造像，底部刻有力士托塔造型，憨態可掬有胡人神態。上部雕像共40幅，造像多達五、六百個，雕工細膩，內容豐富多為佛說法圖，裝飾性極強。但可惜歷史流轉、人為損毀比較嚴重。

慶陽地區古塔中常用的裝飾圖案，壸門、萬字紋、毬紋、一為遵崇之意，二為祈禱吉祥如意。少了須彌座的承托，慶陽磚塔依舊飽含地域風情，遒勁雄壯，臺高一層塔身的做法，是古代勞動人民因地制宜，順勢應時的智慧產物。

[1]羅哲文.中國古塔概覽 [M].上海：外文出版社，1996：1-30.

[2]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中國古代建筑技術[M].北京：科學出版社，1985：195.

[3]劉敦楨.中國古代建筑史[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 ，2005：177-245.

[4]吳慶洲.中國佛塔塔剎形制研究（上）[J].古建園林技術，1994（4）.

[5]吳慶洲.中國佛塔塔剎形制研究（下）[J].古建園林技術，199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