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彬銀幕背后的“魔術(shù)手”

文/丁思戀 攝影/王振北

王鐵彬銀幕背后的“魔術(shù)手”

文/丁思戀 攝影/王振北

有人說，演員都有兩張臉，一張關(guān)在門內(nèi)，另一張留給銀幕。而這張留給銀幕的臉，則全仰仗化妝師。電影化妝師，這個躲在幕后的職業(yè)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有些神秘，但不容置疑的是，有時候他們的妙手一揮，往往能化腐朽為神奇。關(guān)于這一點，也恰是王鐵彬老人一生最得意的事。作為上影廠的資深化妝師，王老將人生中最寶貴的歲月都獻給了電影化妝事業(yè)。他參與過上百部電影的化妝造型，也經(jīng)歷過許多難忘的時刻。他是銀幕背后當之無愧的“魔術(shù)手”。

好學的人

看到他一口氣走上三樓，面色依舊，你很難想象，眼前這位滿頭白發(fā)的老人已年屆98歲高齡。談話間，他會和你聊起很多意想不到的話題，比如：釣魚、種植花草，或雞蛋的吃法。如果要問起他的養(yǎng)生秘訣，他會很誠實地告訴你，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好學，這種積極的心態(tài)讓他與眾不同。

1918年，王鐵彬出生在重慶郊區(qū)一個普通的農(nóng)民家庭。他的父親靠著幾畝薄地養(yǎng)活了一家人。父親去世后，一家十幾口人的溫飽就成了問題。生活所迫，當時年僅15歲的王鐵彬在機緣巧合下，到了重慶一家小理發(fā)店做學徒。有飯吃，有地方住，基本的生活問題解決了，但王鐵彬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理發(fā)店老板說：‘你在我這里，又是吃，又是住，我就不給工錢了。’然后讓我給女顧客洗頭，端茶倒水，就是做服務員，也不教我做頭發(fā)”。在“打醬油”的日子里，王鐵彬覺得很無奈，卻也暗自偷師學藝。“他不教我，我就偷偷地學，看他們怎么做，看了幾年，我覺得我懂得了很多。”漸漸地，他練就了一身扎實的基本功，他的手藝也得到了不少顧客的青睞。

彼時的王鐵彬只想好好學一門手藝養(yǎng)活自己，然而幸運的是，一個機遇讓他踏入了電影這扇大門。1938年，當時的中國電影制片廠從漢口遷到了重慶。“一部戲里面有四個日本歌女，要梳日本頭。一個老師傅去的，他弄不好，人家不滿意。第二天，劇組又來找人，我就主動說，‘我去’。我當時就想要離開那個店。”改變命運的機會就這樣降臨到王鐵彬身上。之后，他出色地完成了這部影片的化妝任務，并很快被收納為制片廠化妝科的一員。也是在那時，他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辛漢文先生，當時不叫老師，都叫先生的，是當時制片廠名氣最大的化妝老師。他很喜歡我，所以我很用心，他要化妝的時候我在旁邊看，他動手要什么東西，我就遞給他。我就一邊看，一邊學。后來，不重要的一些角色就讓我自己化。”憑著干一行，愛一行，鉆一行的韌勁，王鐵彬很快就從練習生升任為正式的化妝員。在隨后的日子里，他和當時制片廠旗下的孫瑜、沈浮等優(yōu)秀導演都有過密切的合作。

在那個動蕩的年代，物資緊缺，電影拍攝也時斷時續(xù)。于是，王鐵彬便有了不少空閑時間。為了磨練自己的手藝，王鐵彬會跟隨著老師辛漢文到中華劇藝社幫忙。在這期間，他又獨立完成了《屈原》、《蛻變》等話劇的化妝工作。

抗戰(zhàn)勝利后，王鐵彬跟隨演員劇團來到了上海。從此，他的化妝事業(yè)變得更為開闊了。

喜歡動腦筋的人

1946年，當時的昆侖電影公司要拍攝電影《八千里路云和月》。該片導演史東山基于對王鐵彬的了解，主動邀請他擔任這部影片的化妝造型，這是他第一部獨立完成化妝的電影。《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故事發(fā)生在上海，這給當時剛從重慶來到上海不足半年的王鐵彬出了個難題：不熟悉當?shù)厝说纳睿撊绾巫龌瘖y造型。好在王鐵彬深諳“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的道理。接受任務后，他就常利用休息時間走街串巷，仔細觀察這個城市中不同人群的各種特征，將他們的形象深深印在腦海里，并投入運用到電影的化妝造型中。

《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成功，讓王鐵彬?qū)θ宋锘瘖y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探索。隨后，在為電影《烏鴉與麻雀》做造型設計時，王鐵彬在追求人物寫實的同時，還針對戲里的反面角色，在化妝上做了一定的創(chuàng)新。“黃宗英（片中女配角的飾演者）的丈夫是個國民黨，所以她不是一個正面人物，不應該被歌頌。我就把她的眉毛畫得很高很彎，就是丑化的那種。”

因為《烏鴉與麻雀》，王鐵彬優(yōu)秀的化妝技術(shù)廣為人知，而更重要的是，他還收獲了和著名演員趙丹之間珍貴的友誼。“他（趙丹）對我化的妝還是蠻相信的，他覺得我這個人肯動腦筋，所以他跟我說，以后還要多搞幾部戲。”他們倆的約定終于在1956年得以實現(xiàn)。當時，上影廠要拍攝古裝人物傳記片《李時珍》，由趙丹擔當主角。開拍前，趙丹欽點王鐵彬做影片的造型設計。“趙丹是從年輕演到年老，有四五個階段，要畫四五個妝。當時，蘇聯(lián)專家有種方法，就是貼一種紙，但是紙頭貼上去呢，皮膚不真實了。”雖然在為趙丹化老年妝的問題上遇到了難題，但一向愛鉆研、愛動腦的王鐵彬還是想出了一個奇招。“就用乳膠，做頭套的那種白乳膠。先把皮膚繃緊，再把白乳膠擦上去，然后一松手，皮膚就皺起來了，跟（真實的）皮膚感覺是一樣的。那乳膠上去后，它怕油，油彩上去，乳膠就變黑了。所以我又想了個辦法，用銅膠漆把它蓋上去一層，膚色就完全真實了。”逼真的老年妝讓趙丹十分滿意，而這種乳膠皺紋化妝法隨后還受到了文化部的表揚，并在全國推廣。趙丹在其著作《銀幕形象創(chuàng)造》一書中也提到：“我扮演李時珍得益于化妝師王鐵彬的很大幫助......每次拍攝，上妝四小時，卸妝還要兩小時。盡管受了這么多罪，我還是要感謝這位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化妝師。”

閑不住的人

為電影貢獻了超過50年的化妝技藝，王鐵彬如今在家頤養(yǎng)天年，雖然已近百歲，但老爺子是閑不住的。

收集鐘表是王鐵彬從年輕時就開始的一項愛好。他的家里現(xiàn)在擺放著數(shù)十臺舊式鐘表，每到準點時刻，你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打鈴聲，甚是有趣。而釣魚，則是他退休后鉆研最深的一項業(yè)余愛好。“我釣魚拿過很多獎......前兩年，我每周都要去植物園釣魚。現(xiàn)在考慮到身體問題才不去的。”

如今的中國電影業(yè)早已是今非昔比，王鐵彬也會看上兩眼現(xiàn)在的電影。提到現(xiàn)在電影的化妝技術(shù)，他忍不住感慨：“化妝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現(xiàn)在的電影化妝，有些粗糙得很，不像我們以前那么認真。我舉個例子，化一個老頭子，胡子是白的，頭發(fā)是黑的，這樣就不真實了。這種經(jīng)常看得到”。

王老說，他還有很多故事，很想講給更多的人聽。他只是一個平凡的電影工作者，卻見證了新中國電影的發(fā)展歷程，年輕人多聽聽他的故事，一定會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