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聽過﹁學生街不滅定律﹂嗎?
每個學校周邊總會有一條學生街,這個名詞永不過時,這種文化生生不息。
縱使時光如流水從一代代學子指縫中逃脫,但總有一些東西不曾被時光漏斗篩去,
永遠印在一代代學子的心里,而學生街,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記不清是哪節課了,老師提到了曾經頗有名的學生街——廈大一條街,可惜的是,這條街已經在2008年拆遷了,如今的廈大學子們只能通過學長學姐、老師們的回憶,以及網上的歷史報道來感受它曾經的繁華。未曾經歷的廈大一條街讓我有種神秘感和好奇心,想知道那時的學生街是怎樣的,背后有哪些故事與文化,于是我動起了探尋廈大一條街的前世今生的念頭。
興起
從廈大南普陀校門出來,馬路一側是南普陀和高高筑起的圍墻,而左側的馬路一直延伸到廈大西村公交站附近,不到2000米的小街就是廈大一條街——那個時代里廈大學生物質與精神生活資料的直接來源地。現在看過去,這條街只有綠色植被,寬闊的馬路和地下車庫,完全看不出昔日的樣子,街道上方蒸騰著的濃濃市井味兒不知不覺已飄散好多年,想要在這打探出名堂看來很難。在學校亂轉中我碰到了一位老人,他是廈大的退休員工,1970年代來廈大半工半讀,以前在廈大的總務處工作,對一條街的情況比較了解,他從單一簡陋的小店到五花八門的商鋪,給我講起了一條街30多年的歷史。
文化大革命結束,廈大恢復正常辦學與招生。彼時百廢待興,學校的經濟條件,教職工、學生的生活條件都很艱苦。廈大總務處的幾位老師得知深圳大學有一條學生街,辦得很繁榮。商議之后,校方決定在廈大周邊也辦一條學生街:既能為學校緩解經濟負擔,也能方便學生的生活。學校組織幾位老師和學生代表一同前往深圳考察學習,開始在南普陀校門外籌辦學生街,也就是曾經的廈大一條街。
1980年代初,學生街上的店鋪由廈大校方租賃給商家,或由商家承包經營,校方負責一條街上的衛生、安全的管轄問題。街上坐落著五花八門的商店,商店一般都只有一層,雖然只有二三十平方米,但街上小店經營范圍相當豐富,有服裝、飲食、醫藥診所、理發、書店、文印、照相,甚至還開了一些學生輔導班。我后來跟一位在附近住了50多年的老奶奶打聽,她微微瞇著眼,說不上難忘的店鋪,但卻記得“店雖小,樣樣俱全,要什么有什么,學生可方便了。”
剛剛起步的廈大一條街年輕新潮,當時街上有兩家店人氣特別高。一家店的招牌菜是法國炒螺,吸引了很多廈門港的內行吃貨前來品嘗。70年代末80年代初,面包店還比較時髦,學生街上開著一家“麥斯(音)”面包房,廈大的外教經常去店里買西點。校內的教職工甚至也以各種方式在廈大一條街經營起廈大民間產品。當時由于學校的后勤飲食做得很優秀,學校便在廈大一條街上辦起一個廚師培訓班,全國各地的優秀廚師都會來學習,也會做出一些花樣來賣。一條街盡頭的菜市場,更是為當年的教職工們采購食材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因為廈大一條街所處年代特殊,正值經濟改革大變動,中國的經濟走向也縮影在這一條不到2000米的小街上。最早占據一條街的是醬油廠、飲食業公司等國營單位的門市部,到了1990年代,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提出,個體經營的時代來臨。廈大一條街的氣息更加活潑,一些頗具特色的個體店鋪的出現,成為了那個時代的人心目中對廈大一條街最鮮明而深刻的印象。
特色店鋪
林家鴨莊——它對人們的吸引力或許是來自于其不同尋常的個性。它的名字就體現了兩處“不尋常”。一是,老板是臺灣人李先生,妻子姓林,命名為“林家鴨莊”;二是,雖名為“鴨莊”,但是很長時間,它的特色菜,其實和鴨子一點也沒有關系。臺灣人在廈門開飯館,這在當時可是新鮮事,一時傳遍了大半個廈門。店里還提供英文菜譜,因此那段時間里,它一直是廈大外國人里最具人氣的餐館。最讓人驚訝的是,有幾年林家鴨莊的營業時間緊跟廈大教學時間,廈大一旦放假,它也跟著停業。盡管暑假是旅游旺季,游人如織,老板照樣眼睛不眨地關門,給員工放暑假。我在網上搜索林家鴨莊,發現它在2008年遷至文灶,當時很多學生在網上打聽它搬到哪了。雖然需要半小時的車程,但仍阻擋不了當年的廈大學生前去,只為吃上最讓人稱道的菜肴——“生菜鴿松”。
除了林家鴨莊,當時餐飲店還有很多,海鮮館、川菜館、湘菜館、云南過橋米線、陜西肉夾饃、麻辣燙等,麥當勞才開了沒多久,又引來了肯德基、安德魯森、特香包。一條街又成了薈萃全國各地、中西合璧美食的一條街!
走在廈大的新學生街和附近的商圈,我希望能在這里尋到一些曾經的蛛絲馬跡。在網上搜索資料時發現,現在大學路上的曉風書屋也是2008年從廈大一條街搬過去的,而這個書店我以前閑逛時去過,于是我來到曉風書屋,向店主打探起來。店主許志強是漳州人,1994年在一些廈大教師的鼓動下,在一條街上開起了曉風書屋,曾經曉風書屋的位置是緊挨著林家鴨莊。書店雖小,賣的可都是學術性用書。逼仄的空間,好多人一站就好幾個小時。看到曉風書屋的風光,書店紛紛落戶一條街,學人、曉窗、新青年、演武書店等等,一時間廈大一條街一度成了閩南書店最密集的一條街。在租金攀升的“浪淘”之下,也只有曉風書屋沉淀下來,一直堅持開著。現在大學路的曉風書屋一如既往地安靜,一棵枝干舒展的大樹遮擋了店名,不加注意就會與之擦肩而過。
海濱學生街和南光一條街,這兩條學生街當年都是在廈大一條街的成功發展下帶動起來的。海濱學生街在現在靠近藝術學院的環島路上,這條學生街多以飲食類為主,也有一些服務類的酒店招待游客。原本海濱學生街上有一家華藝美術用具店,老板說以前藝術學院的學生一出校門就可以買到需要的美術用品。現在這家美術用品店也遷到大學路去,偏僻安靜的環境多多少少對生意有一些影響。南光一條街主要為廈大學生提供修補類服務:修手表、自行車,修鞋,配鑰匙……甚至還有裁縫店,專門定制成衣。如今,這些手藝都藏進了廈門的小巷子里,在南光餐廳附近,已找不到當年的任何痕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商鋪前前后后換了好幾撥,小店越開越多,生意也越來越好。然而到了新世紀初,南門前的那條公路已經變得擁堵不堪,車輛對開都十分吃力。舊時的道路寬度已經無法滿足人們的需求,加之學校打算修建車庫,廈大一條街面臨著拆遷和易地重建。拆遷之前,學校為這些店鋪另謀去處,安排他們搬遷至廈大西村教職工宿舍樓,專門設置兩層樓為他們提供設鋪點,以此來平衡學生的需要與學生街拆遷的矛盾。在拆遷的過程中,各種變數繁多。學校為此給一些早前簽訂租期合約的商家賠付違約金;一些小店承擔不起租金便索性告別學生街,導致學校原本規劃用來出租的地盤最后因為承租商家過少,只能另租給一些建筑公司。菜市場也在這搬遷浪潮中一會搬一會拆,對當時教職工的生活造成了不便。
無關他人的學生街定義
如今拆遷后的一條街早已看不見昔日的繁華,站在路口,一眼望去的是綠色的植物、寬闊的馬路和看不見的地下車庫,安靜地發揮著公共交通道路所具有的職能。要說現在的學生街,倒也有一個比較標志性的商業中心——富萬邦,但我們不想將它定義為學生街,因為它太過生硬,不具備學生那種溫柔。在頂澳仔街道,雖然有很多文藝的小店鋪,吃的小店也很多,賣水果的三輪車也有好幾輛,但都是分散開的,不具備規模效應了。
一路探尋一路思,對我來說,了解當初學生街是怎樣的反而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對學生街,有了自己的思考。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故事和青春,學生街販賣的不僅是市場經濟的成果,更是盛滿了一代代人的回憶,它值得反復回鍋,在溫火熬煮中一品再品。在文化層面上,學生街是一個符號,它雖然不說話,但也和人們進行著種種互動。有人說拆掉學生街是對城市街道文化生態的一種破壞,我卻認為隨著時代的發展,改變是遲早的事情,街道文化生態總得適應大環境對它的要求。現在的廈大商圈雖然沒有了熱熱鬧鬧、親民的市井味兒,但確實在很大程度上給人方便;即使廈大商圈常常被人詬病太過商業化不顯人情味,但人情味和青春并不是形式決定的,這些東西在不同時代不同的人眼里有著不一樣的定義,彼時之人與現今之人怎么定義與學生街的“互動”更是不同。
責任編輯:徐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