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瀚

從醫療投資到三博醫院,十年間,北京三博腦科醫院院長張陽趟過一條社會資本辦醫院的路。
2004年,欒國明、于春江和石恩祥等三位腦神經外科的頂級醫療專家從醫院“單飛”,以4000萬元的資本創辦三博腦科。張陽是投資人之一。“三博之前我們在做醫療設備,通過醫療設備的調試和運營跟醫院取得了聯系,正好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專家愿意一起做這件事。”
在張陽看來,創辦三博之路順理成章。他還記得三博首席專家于春江教授當年留學歸國后在北京天壇醫院工作,看到很多外地病人為了得到好的治療,在北京一等就是一兩個月的時間,深感老百姓看病實在是太難了。“我們創辦三博,就是希望為廣大患者打開另一扇方便的在京求醫之門。當時大量回國的優秀醫生雖有技術,但一時難以找到合適的位置。公立醫院的人才培養受到很多限制,要為患者解決更多問題,我們不僅自己要會做手術,還希望能帶動和幫助一批人來提供令患者滿意的診治服務。”2008年,三博腦科遷址到香山一棵松路,在天壇醫院工作了22年的麻醉學專家王保國也加入了這家民營醫院。
三博的概念,也不同于很多人所想,是因為醫院的主要創始人——欒國明、于春江和石祥恩是我國神經外科界泰斗王忠誠院士的博士。張陽闡釋道:“三博是指‘博醫、博教、博研的辦院理念。”
打造“學院型”醫院
2010年,北京三博腦科醫院加入首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行列,成為該校唯一的民營臨床醫學院,設有碩士點、博士點以及博士后流動站。自那時起,張陽就為醫院定下了一個最高的戰略目標:打造“學院型”醫院。
欒國明說:“我自己是一個醫生,所以非常能體會醫生的心境。 醫生不愿來民營醫院,舍不得‘鐵飯碗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民營醫院和公立醫院在科研、晉升等方面,都存在著不同的待遇。在公立醫院,醫生可以申請科研經費,做實驗,在專業領域繼續深造。而民營醫院常常被認為‘一門心思只賺錢,因此申請國家科研資金的可能性非常低。根據目前醫師考核體系,如果沒有高質量的課題和論文支撐,職稱晉升的機會渺茫,這也中斷了醫生個人職業的發展。”
因此,在最初設計醫院時,“成為高校臨床醫學院”這個目標便深深印入幾位創業者的腦海中。雖然在醫療專家之外,創業團隊還包括了投資方和運營管理者,但大家都把三博當作一份長久的事業來做。他們認為,提高業務能力,光靠醫療“一條腿走”遠遠不夠,一定要開展科研,多總結,使經驗升華,并在教學中將優秀做法加以傳播。
由此,建院之初,三博便樹立了“博醫、博教、博研”的愿景。依托于首醫大附屬復興醫院的合作形式,三博第二年便申請成為首醫大碩士點、博士點,2006年又成為衛生部全國神經外科醫生培訓基地。2007年首醫大整合神經科學,成立神經外科學院,分三系一所,三博作為首醫大神經外科學院三系之一,與天壇醫院、宣武醫院并列其中。
張陽總是帶著驕傲地講起三博的發展歷程。“2008年,三博復興院區與三博香山院區正式合并。站在三級專科醫院新的起點上,我們開始思索能否成為首醫大的附屬醫院或臨床醫學院。又經過兩年多的磨合,終于達成心愿。美國一流的醫院均為學院型醫院,三博創建學院型醫院無疑是必然選擇。為實現醫院健康發展,打造自身優秀的人才梯隊,科研教學的平臺建設必不可少。”
張陽說,醫院是專業化程度很強的服務系統。在經營之外,只有把學科建設做好,才能實現醫院的長遠發展,而高校在這方面水平位居前列。通過借鑒其成功經驗,三博便于找到一條快速復制的道路。“博醫、博教、博研”中,醫療是根本,教和研是兩個翅膀,有助于飛得更遠更高。”
在張陽看來,對醫院而言,醫療是今天,科研是明天,而教育則是后天。大學的科研教學體系非常完備,是人才的搖籃,科技的殿堂,是醫院賴以發展的源頭,成為大學院校的附屬醫院,大大提升了該院的底氣。2011年,該院開展的神經外科手術量達到2300臺次,圍手術期死亡率為0.5%,而國際上是1.5%,也就是他們的手術標準超過了國際水平。同時,這個手術量相當于一個四、五千萬人口的中等省份全年的同類手術總量。張陽時常講:“如果全國辦起10個三博腦科醫院,覆蓋的人口將達到四、五億,能為全國人民解決的問題不可估量。 ”
瞄準“學院型”醫院,三博醫院的科研也是碩果累累。10年來,他們先后拿到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國家“863”計劃、國家“973”計劃及北京市等各類科研項目40余項,成功申請北京市癲癇疾病臨床醫學研究重點實驗室,在北京市成立的腦重大疾病研究院依托的5家醫院中,該院是唯一的民營醫院。
全程參與北京醫改
1980年代,作為醫療衛生體制改革的一部分,社會資本獲得了興辦醫院的權利。2000年,為了鼓勵民營醫院發展,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針對民營醫院出臺了“免稅3年”的相關稅收優惠政策。2004年,衛生部明確鼓勵民營資本和外資進入醫院。2005年,在一些地方政府的大力度扶持下,民營醫院經歷了短期繁榮。
隨著中國醫療事業改革逐漸步入深水,“國退民進”漸成風生水起之勢,當眾多非國有醫院相繼成立時,三博醫院在給更多病患帶去生之希望的同時,更在北京醫改進程中為中國醫療產業的改革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三博樣本般的豐富含義和多重表達方式,對于所有關心中國醫療衛生產業改革的人士來說,其參考與借鑒意義。”張陽介紹,北京市衛生局《關于進一步鼓勵和引導社會資本舉辦醫療機構的若干政策》從征求意見稿到最后定稿,全程對他們開放,相關負責人多次到他們醫院實地調研、座談,聽取他們的真實想法,并采納了他們的意見、建議,把民營醫院實際中遇到的主要困難與障礙都寫到了文件里,這對民營醫院是最大的支持。“當前,國家在努力推動公立醫院改革的同時倡導發展民營醫院,鼓勵社會資本進入醫療行業,大形勢對民營醫院非常有利,但具體操作上還有土地、醫保、物價、稅收、人才等多方面的政策困難,這些困難導致大多數民營醫院和公立醫院完全不在一個競爭平臺上。國家鼓勵發展民營醫院,首先要確保社會辦醫的平等地位,特別是在制定政策的過程中,要像北京這樣公開、透明、開放,讓民營醫院參與進來,發揮作用。”endprint
北京三博的成功引來各方關注。民營資本創辦醫院的背景,使得醫院在運作上“船小好調頭”,也可以用更加市場化的方式提高醫院的運營水準、效率。
新醫改里程碑
“2009年,在諸多民營醫院中,三博醫院相繼首批經審核后成為北京市基本醫療保險三級神經專科定點醫院、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定點醫療機構。公立醫院高大的身影足以讓任何覬覦其市場份額的競爭對手望而生畏。然而,靠技術吃飯、專門解決神經系統疾病的民營醫院北京三博腦科醫院卻異軍突起,10年成就了一個‘短平快的經典案例。”張陽欣慰地談起三博的成就,如同講到自己的孩子。
有專家認為,北京三博成功的社會意義在于,它開辟了一條高端技術服務市場的辦院之路。發起創建該院的3位神經外科專家欒國明、于春江和石恩祥均是王忠誠院士的高足,慕名前往該院的各地患者絡繹不絕。
而張陽則有自己的解讀,他理解的社會辦醫有兩個形態,第一個是所謂的投資型,第二個是技術型,北京三博腦科是技術加投資,走了一個中間體。在建院之前,醫院的創始團隊里面有神經內外科的專家作為創始股東,也有職業投資人,也有專門做運營管理的。“同時,醫院的發展也得益于整個社會辦醫大環境。在過去10年中,三博腦科醫院拿到了一些第三方的認證資質,并且在2010年成為了首都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三博腦科還擁有國家的重點專科,也是首批的國家亞專科培訓基地,國家各種各樣的基金、北京市的重點實驗室三博也都有。”
在張陽院長眼里,民營醫院的發展可以走不同路線。三博建院之初的目標是好醫院、大醫院,醫教研一體化,醫療是國家一流的。在科研方面,要有專家在行業內有學術地位,作為民營醫院,國家隊做不了,做國家二隊應該沒有問題。教學方面,醫院需要持之以恒的培養人才,為以后的發展奠定基礎。
當醫院定位清楚了,醫教研一體化也可以,純盈利性的也可以,純盈利就把老百姓服務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患者就可以接受。
在大的政策已經開放的情況下,民營醫院自己做一些嘗試性的探索,政策方面是否落地,就看院怎么去做。張陽有自己的思考,除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以外,很多科研項目其實完全對民營醫院開放,但客觀來講,很多民營醫院不具備這個方面的自身條件,并且對申報條件、申報途徑也并不清楚。“最近醫保可能也要對北京一千三百多家社會辦醫的醫療機構開放,這對醫院很重要,相當于給了民營醫院一個發展和報銷的平臺。辦院模式是否有價值,在于它能否持續穩定,是不是具備可復制性。”經過多年實際操作,他認為對兩種辦院模式必須認真思考。一種是當前極為普遍的“廣告醫院”模式。盡管紅極一時,但張陽認為這種模式因為缺乏技術和社會責任感,必然不能持續穩定發展,終將遭到淘汰。另一種是技術含量很高,但辦院目的是追求高額利潤,只為極少數人或某個特定階層服務,打造高端、豪華、貴族式醫院,這也不是社會最需要的。他認為,只要是醫院,不管民營還是公立,天職都是救死扶傷,這是不能背棄的。社會資本興辦醫院,對此要有清醒認識和長遠打算。
這種認識和北京市衛生局的政策構想不謀而合。“北京市優質醫療資源密集,但全國各地的疑難雜癥患者紛紛進京求治,供需矛盾依然突出,同時北京市要引領產業升級和經濟轉型,對生物醫藥產業的發展寄予厚望,因此政策制定的導向很明確,就是引導社會資本興辦高水平的民營醫院。”
“民營醫院很受社會資本的推崇,中國最好的20家投資機構,至少有15家跟三博有過密切的接觸。在醫院發展過程中,醫療隊伍是醫院發展最基本的保障,資金對醫院發展也至關重要。”張陽很是對民營醫院未來倍感欣慰。民營醫院要沉得住氣,不要盲目貪大,要根據自己的發展需求來做。其次要找好的合作伙伴,就像找結婚對象一樣,這個對象非常重要,決定你最后走多遠。在國家政策、政府支持之外,對醫院發展影響最大的是醫院的內因:團隊和大家對大方向的看法。“社會辦醫的前景很好,民營醫院要沉得住氣,無論哪種打法,最后都有一個比較好的發展。”
責任編輯 華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