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夫妻的幸福如意

芝蘭

最近，7分23秒的動畫短片《入學考試》火爆網絡，原帖在新浪微博被轉發近7萬次，優酷的點擊量破百萬，并獲得中國動漫金龍獎、常州動漫節金恐龍獎和2013年廈門國際動漫節銀獎。2014年1月，《入學考試》又獲得美國加州國際短片電影節最佳動畫短片獎。這部被譽為中國的皮克斯動畫，是由一對熱愛動畫的小夫妻在創業失敗團隊解散的逆境中攜手完成的。他們有著怎樣的愛情，又是怎樣走上動畫創作道路的？

和最愛的人在一起叫幸福，做最喜歡的事叫如意，和最愛的人在一起做最喜歡的事叫幸福如意。

真情告白，同桌的他那封折成心形的信

1996年12月，華西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專業的大一學生曾小蘭收到了一封來自北京大學化學系的信，是初中同學唐伯卿寫來的。信被折成一顆心的形狀，一層層展開來，古典溫婉的表白春風般撲面而來：“我愛幽蘭異眾芳，不將顏色媚春陽。西風寒露深林下，任是無人也自香。”捧著這顆“心”，小蘭的心里沁滿甜蜜蜜的感覺……

初中時，唐伯卿是曾小蘭的同桌，喜歡畫畫的他們經常在一起畫漫畫寫科幻。當時成都著名的科幻雜志《科幻世界》舉辦科幻小說大賽，這讓唐伯卿和曾小蘭躍躍欲試。兩個人合寫了2000字的科幻短篇小說《碰撞》，講的是兩個外星人科學家來地球考察，遇上隕石撞地球，他們為了救地球而犧牲的故事。

小說雖然青澀，但構思精巧，想象奇特，充分展示了他們在創作上的才華。他們在這次比賽中獲了獎，獎金50元。

這件事當時在學校引起了小小的轟動，兩個人決定犒勞一下自己。唐伯卿提議：“我們去看動畫大片《獅子王》怎么樣？”曾小蘭跳了起來：“太好了，讓我們用自己掙的錢向華特·迪斯尼致敬。”

坐在影院里，兩人被美式動畫美輪美奐的畫面、跌宕曲折的故事深深吸引。唐伯卿興奮地說：“太美了，將來我一定要做動畫！”曾小蘭激動地看著唐伯卿。就是這場電影，將他們心中的動畫夢點燃。1996年，唐伯卿考上北京大學化學系，曾小蘭考上華西醫科大學臨床專業。雖然相隔千里，他們一直保持著聯系，通過書信分享生活趣事。漸漸地，兩人暗生情愫，今天這封心形來信總算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兩人相戀了，遙遠的距離隔不斷他們熾熱的戀情。長途話費太貴，唐伯卿就寫信給曾小蘭，每周寫兩三封。這還不夠，他幾乎每個月都去成都看望曾小蘭，給她帶去北京的特色小吃和有趣的小玩意。一次，他沒買到坐票，就站了30多個小時到達成都，腿都站腫了。見到曾小蘭時，他一瘸一拐的，曾小蘭好奇地問：“你怎么了？”他說出實情，曾小蘭很心疼，這樣的男朋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唐伯卿和曾小蘭在動畫方面的知識都是利用網絡、翻閱國外教材自學的。大二時，熱愛動畫的唐伯卿退學到當時技術頂尖的北京逆火游戲公司做PC3D游戲。他的選擇遭到了父母的堅決反對：“你考上這么好的大學不珍惜，跑去做動漫，將來怎么辦？”曾小蘭卻給了戀人有力的支持：“有這么好的平臺能讓你發揮才華，做自己喜歡的事，多好啊！好好努力，將來我也和你一起干。”有了曾小蘭的支持，唐伯卿更有信心了。

有很多情投意合的年輕人經受不住異地戀的考驗勞燕分飛了，可因為志同道合，他們四年的異地戀充滿了甜蜜、浪漫和感動。

2001年，曾小蘭本科畢業，她原本考取的是7年制的本碩連讀，但她沒有繼續學業，而是于2001年10月和唐伯卿成立了自由空間工作室，做電視廣告和動畫。重慶美術學院有一個《巴巴貓》的3D動畫連續劇整劇外包給自由空間。對方給自由空間三個角色，讓他們編5分鐘的小故事，從劇本創作到后期制作，都要獨立完成。結果，20集的《巴巴貓》在重慶電視臺播出，效果非常好。他們也由此正式跨入動畫行業。

2002年2月8日，曾小蘭和唐伯卿牽手走進婚姻殿堂。

夫導妻演，小老鼠在他們指尖跳舞

2008年底，他們成立了維卡動畫公司，唐伯卿任總經理，做原創動畫《降龍大作戰》。2010年8月，公司當時有20多人，投資方換了，一下走了十多個人。曾小蘭很難過，這是他們夫妻手把手帶起來的團隊啊。她變得非常焦慮，吃不下睡不好。唐伯卿安慰她：“如果做動畫簡單，誰都做了，正是因為難做，成功的人才少，我們更要堅持！這個時候最考驗我們了，我們是團隊的核心，要是我們垮了，人心就渙散了。”他還拍著曾小蘭的肩說：“別怕，就是天塌了，還有我呢！”

曾小蘭振作起來，找剩下的員工談心，利用她的個人魅力挽留動搖的員工。一些想走的員工聽了她入情入理的分析和勸說，決定留下來。看著妻子的努力，唐伯卿很感動，他畫了一幅畫，畫面上是兩個人的背影，盡管狂風肆虐，他們的手卻緊緊地攥在一起。他把這幅畫作為他們電腦的桌面。曾小蘭明白這幅畫的意義，有感激有希望，有熾愛有溫暖。

2011年春節，因第二個投資方資金周轉不過來，職工的獎金發不出來，唐伯卿很著急。看他眉頭緊鎖，曾小蘭很心疼。她拿出自己的積蓄，又找父母借了2萬元。曾小蘭曾下過決心，在她成家之后，不再給父母添麻煩。但這次老公遇到坎兒了，她不得不向父母開口。這筆錢交給唐伯卿時，他特別感動：“這下可解決了燃眉之急，父母這么支持我們，我們一定要加倍報答父母。”

可是到2011年7月，第三個投資方也堅持不下去了。朋友的動畫公司把他們的整個團隊挖了過去，但不久朋友的公司也碰到了問題。由于國內電視動畫領域機制不完善，電視臺購買動畫片價格過低，在這個大環境下，唐伯卿和曾小蘭苦苦支撐，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2012年3月，唐伯卿和曾小蘭面對殘局，極度沮喪。曾小蘭一籌莫展，甚至開始擔心養老的問題，唐伯卿說：“不要怕，我來養你，你要相信我。”這時，他們家的寵物貓“白大爺”蹭到他身邊。因為這個體重6公斤的家伙喜歡趴在鍵盤上一動不動，便有了這個尊號。唐伯卿笑了：“瞧，白大爺都對我有信心。我們以前做的雖然是原創，但迫于資金壓力，其實做出的并不是我們喜歡的。帶團隊太忙，現在有時間了，我們終于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動畫了。”

唐伯卿給妻子畫了一組漫畫，上面有面包、牛奶、高檔轎車和別墅，還有揮汗如雨、拼命畫漫畫的小兩口。曾小蘭看了畫心領神會，釋然道：“老公，失業算什么？只要我們努力，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房子車子都會有的。等我們成了土豪時，我們還要送‘白大爺一幢帶觀景露臺的精裝貓別墅，讓它成為貓界的高富帥……”

說干就干，兩個人開始了三維動畫《入學考試》的創作。這是三只小老鼠為了獲得拜師資格，施展本領偷雞蛋的故事。唐伯卿寫劇本，曾小蘭提意見。兩個人有時因想法不同會發生爭吵。唐伯卿不耐煩，曾小蘭非常不滿：“忠言逆耳，我不能一味地說好話，這樣做出來的片子其實對觀眾不負責。如果你聽不進去，就不要問我。”唐伯卿針鋒相對：“你語氣怎么這么差？你是不是對我不滿啊？”

曾小蘭也不讓步：“你什么家務都不做，連碗都沒洗過。”唐伯卿不服氣了：“我什么都不做？我給‘白大爺倒屎不是家務？那是最臟的家務，你沒做過一次。”

唐伯卿說得沒錯，給“白大爺”收拾排泄物，曾小蘭每次都躲得遠遠的，她嫌臭。當然，不管怎么吵，創作還是要進行下去。

曾小蘭在逛宜家店時，發現一個老鼠的毛絨玩具特別可愛，于是就以那個玩具為基礎進行了設計。片中有三個角色，小白老鼠、中灰鼠、大胖鼠，它們想拜太極鼠為師，但必須通過嚴格的入學考試。在一個廚房里，要在不驚動主人的前提下從吊在房梁的雞蛋籃里取出一只雞蛋，才算成功。

他們只有3臺電腦，又向朋友借了兩臺。從分鏡設計，人物3D建模，再到動畫中老鼠的動作捕捉，后期渲染，兩人宅在蝸居里一幀幀、一段段地細致刻畫。

2012年7月，他們的團隊徹底解散。雖然在感情上十分不舍，但在事業上他倆并未受到太大影響，因為他們已經重新上路了。

那段時間，為了讓唐伯卿安心創作，曾小蘭會接一些私活，貼補家用。一天深夜，她醒來，發現唐伯卿還在電腦前干活，就悄悄走了過去。原來，唐伯卿也接了私活。曾小蘭伏在他背上說：“老公，你別累壞了。”唐伯卿笑著說：“我不累，只是怕你太辛苦。我還要和你帶著咱家的貓一起變成土豪，然后牽著手慢慢變老呢！”曾小蘭的眼里涌出了淚水……

天作之合，兩個愛做夢的人一起無中生有

9月13日是唐伯卿34歲生日，曾小蘭想給老公好好慶祝一下，就說：“你有什么心愿，跟姐姐說，姐姐一定滿足你。”曾小蘭比唐伯卿大1歲，她調侃道。唐伯卿笑著說：“我最想要的生日愿望就是一沓按摩票。”這是唐伯卿特有的福利，他擁有對方賞賜的按摩票，就享有接受服務的權利，即使服務方當時心不甘情不愿也無權拒絕。

一年有52個星期，曾小蘭于是設計了52張按摩票，在電腦上打印出來。這份獨一無二的生日大禮，讓唐伯卿非常興奮，每使用一張就能享受到老婆提供的15分鐘“蘭式”按摩。

送完禮，曾小蘭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一桌子美味就端了上來。結婚前，曾小蘭在父母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如今，一個嬌嬌女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并成了自己事業的左膀右臂，唐伯卿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生活中他們是一對和諧、默契、恩愛的夫妻，然而，在創作上，他們都有自己的主張和理念，兩個人會發生激烈的碰撞和沖突。

三只老鼠中的胖老鼠有些呆，比正常的老鼠動作慢，唐伯卿認為胖老鼠抓狂的動作幅度要大，要表現得夸張。曾小蘭認為不應該這樣，它應該是慢吞吞的，反應遲鈍的樣子。

在創作老鼠吹蠟燭時，曾小蘭認為應該輕輕地吹一下，就“噗”地滅了。唐伯卿認為老鼠要“啊”地長吸一口氣，吹得很久。曾小蘭有她的理由，她認為老鼠要偷偷摸摸地吹，不能驚動別人，要收斂，于是她在調動作時就悄悄地改了。唐伯卿發現后，質問道：“你為什么這樣改？這個戲很重要，輕輕一吹，畫面太快，觀眾還沒看清就過去了。”

兩個人吵了起來，雙方都堅持自己的主張，互不相讓。那段時間，志同道合的兩個人，由于創作上的分歧，變得有些陌生，他們都很焦慮。

唐伯卿想到了冷處理。他到樓下的花園里散步，等到情緒平復下來了再回家。冷靜下來的曾小蘭也意識到老公的意見有道理，她主動和解，晚上體貼地給老公倒洗腳水，還拿出兩件情侶T恤，自己穿上一件，給老公套上一件，并把唐伯卿拉到鏡子前。原來，曾小蘭在T恤上畫上他們的半張臉和左右手。這樣，兩個人緊緊站在一起時，那兩張沒什么表情的半張臉就神奇地合成了一張喜氣洋洋、眉飛色舞的動漫笑臉，兩只手則合成了一顆心形。

動漫夫妻的矛盾就這樣以動漫的形式化解了。

動漫不僅是他們夫妻共同的事業，更是他們的生活，讓他們的小日子過得妙趣橫生。閑暇時，曾小蘭就把他們的生活點滴用動漫的方式記錄下來，這就是后來的《小醫生日記：藥不能停啊》。

在創作進入瓶頸期時，曾小蘭對唐伯卿說：“我們出去玩一玩，到大自然中尋找些靈感。”他們有出行的有利條件：因為工作時間自由，可以錯開高峰期。在游覽成都周邊的古鎮時，對當地民俗的觀察和體驗，后來都成了他們作品中的亮點。

曾小蘭走路時，經常會磕絆，唐伯卿總笑話她，也由此得到了靈感。他在塑造笨手笨腳的大師兄胖老鼠時，加入了一個細節。胖老鼠身上有個飄帶，它在耍帥時踩到飄帶上摔了一跤。這個細節既有笑點，又生動地表現了角色的性格。

在工作中，他們感受最多的還是創作的快樂。為了讓老鼠的毛感覺逼真，曾小蘭費了很多心思，終于在網上找到了一種插件。這個軟件做出來的鼠毛效果非常好，三只古靈精怪呆萌可愛的小老鼠就這樣誕生了。

2013年6月，這部7分23秒的動畫短片《入學考試》終于制作完成。從創作到完成，曾小蘭唐伯卿夫婦用了整整15個月。

該片畫面精美逼真，武術動效精彩，網友驚呼：“可以進軍好萊塢了！”由此，該片在優酷點擊率破百萬，在豆瓣網上得到8.2分的高分。

9月初，《入學考試》入圍中國動漫金龍獎；9月底，獲得常州動漫節金恐龍獎，獎金2.5萬元；10月末，獲得第十屆廈門國際動漫節金海豚獎銀獎，獎金5萬元。26日，在頒獎晚會上，唐伯卿說：“夢想是惟一可以無中生有的事。感謝我的愛人，在生活上陪伴我，在事業上支持我。”

這時，國內的很多大公司都找上來，希望他們加入，他們都婉拒了。他們在制作《入學考試》時還有很多好的創意沒用上，他們要一鼓作氣接著制作《太極鼠之鏢飆彪》，然后再做一個貓的短片《貓包》，到時候，他們家驕橫的“白大爺”將以大反派的形象出現在片中。

2014年1月，《入學考試》獲美國加州國際短片電影節“最佳動畫短片”獎，唐伯卿在微博上高興地說：“終于拿國際大獎了。”幾乎同時，曾小蘭的漫畫《小醫生日記：藥不能停啊》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如今，曾小蘭和唐伯卿將赴美深造，為他們心愛的動畫事業積蓄能量。他倆告訴筆者：“和最愛的人在一起叫幸福，做最喜歡的事叫如意，和最愛的人在一起做最喜歡的事叫幸福如意。”

（責編/鄧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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