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良軍
時光流逝,回想起那三年的大學生村官經歷,如同過眼煙云。然而無悔的青春過后,留下的點點滴滴始終無法忘卻。也許正是因為有過一次村官經歷,才讓今天的我與各行各業群眾打交道時,多了一份理解,善于作換位思考;多了一份理性,總想透過現象看本質;多了一份希望,相信凡事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到達美好的彼岸。青春有夢,夢想就在自己的腳下。唯有邁開堅實的步伐,相信沒有比腳更長的路,夢想才會出現在前方。
名校畢業,竟然讓我到農村去當大學生村官,這不是大材小用,殺雞焉用牛刀么?當年的我就是抱著如此思想到村里,擔任村支書助理的。一個月之后,我發揮寫作特長,將自己在村里的所見所聞形成文字,陸續于報刊發表。誰知某一天正在那里“對鏡作揖”洋洋自得時,一旁的村支書開了腔:你知道前村張大爺家的基本情況么?你與哪一位村民群眾有過深入地交談?你知道隔壁李嬸菜地里種的蔬菜叫什么名字……
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淺薄與渺小。毛澤東同志講: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幾乎對全村沒有半點印象,就閉門造車、自說自話,想當然地寫文章。難怪樣報樣刊寄來后,村“兩委”班子成員無動于衷、不以為然。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我才決定暫時擱置筆頭,先讓雙腳動起來,我要用腳步來丈量腳下的每一寸土地,用腳步走過一個個村落、走進一戶戶庭院,用腳步去感知那些每天與我擦肩而過的村民群眾,感受他們日常生活中的所思所想所盼。
先前我覺得留守兒童的生活境況,并不像媒體說的那般窘迫與困難:不就是父母常年在外務工,由家里的上一輩履行監護人的義務么?雖然名義上為留守,但他們每天大多數時間都在學校里度過,與非留守兒童相比,又有多大區別呢?及至那天走進留守兒童王小強的家,我才發現自己錯了。我去的時候適逢鄉下吃晚飯的當口,只見小強的奶奶正佝僂腰身在灶間做飯,那不能及時排放出的炊煙嗆得老人家上氣不接下氣;小強與他四歲的弟弟正蜷縮在堂屋中央,看央視一套的動畫節目。問作業做得如何?小強回答說,早著呢,要等伺候弟弟入睡后,才能靜下心來寫。還想再多問兩句,奶奶已經吼起來:快去田地瞅瞅,人家都收工了,為何我們家老頭子還不回來。這一次的家訪,讓我發自肺腑地感受到了留守兒童健康成長的瓶頸制約所在。
雖然只是村支書助理,支書卻壓根兒不把我當助理看待,先期分配給我的任務是協助村主任完成全村的農田水利建設。的確,發展現代農業也好、推動土地適度規模經營也罷,農田水利建設必須先行,必須打通主灌渠與單塊農田相隔的最后“一厘米”。然而明明是為村民造福的好事,一旦涉及到占用自家責任田的時候,當事人就不滿意了,要么找理由不讓自家的田地面積受損,要么與村委會博弈,希望獲取更多的補償款。好在我已經學會講當地的方言,并能適應村民們人際交往的方式方法。把自己融入其中,與之大碗喝酒,借著酒意擺事實、講道理、論法理、談未來,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全村沒有一人因為農田水利建設不服氣,更讓動輒不滿意就上訪的慣例,一下子成了老黃歷。
用腳步丈量不可能一勞永逸、畢其功于一役。新村莊建設中涉及到資金方面的集體拿一點、村民拿一點,二者比例如何以人為本,科學界定?種糧不劃算,改種經濟作物蔚然成風如何及時制止?基于留守婦女、留守兒童與空巢老人成為鄉村常住人口主體的事實,如何有效做好農村社會治安防范工作?隨著智能手機在鄉村的日益普及,如何預防電話詐騙行為的發生……好多次,我剛剛回到辦公室,電話打來就得重抖精神再次開拔。
雖然用腳步丈量永遠在路上、沒有休止符,但一旦成為常態,就能收獲意想不到的效果。在任村官期間,我親眼見證了本村中心小學的重新修繕,親自參加了鄉村文化大院的建成慶典,與鄉親們一起親手栽下了阻攔洪水的一排排楊柳,同留守老人、空巢老人們一起分享了村辦福利院組織的重陽節晚餐……正是緣于堅持用腳步丈量,我也收獲到了個人夢想,即在扎根土地,融入群眾的過程中,我寫出的調研文章不再是無根的浮萍、無病的呻吟、無魂的軀殼,而是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經得起實踐檢驗與群眾評判的鮮活文字。
(作者系荊門市委黨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