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書
千年期滿,嚴如與冉沐從東海歸墟返回地府。準備完婚的一段時間里,地府的新魂來得極少,孟婆整日無聊,便抱了個酒葫蘆,與白無常在奈何橋上丟骰子賭大小。
這一日,孟婆連贏了十局,白無常剛落荒而逃,奈何橋上就來了個新魂。
那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眉目是少有的俊俏,比起三界中可以靠臉吃飯的閻君嚴如,也只遜色了一點。孟婆不自覺地多看了他兩眼,一面暗自覺得這人眼熟,一面將一碗孟婆湯遞過去。
青年不肯接,只道:“我是杜川,我要見閻君?!?/p>
那態度叫一個理所當然,仿佛是嚴如的老熟人。
孟婆正嘀咕要不要去通傳,一下子被人從背后攬住了肩膀,回頭一看,冉沐那張討喜的笑臉就在跟前。
來得剛好!要找閻君,閻君夫人說了算!
孟婆剛打算把青年的事告訴冉沐,卻不想冉沐只看了那青年一眼,便沖到對方面前:“你、你、你是……”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楚,臉色還有些泛紅。
孟婆心中警鈴大作。冉沐好色,地府人盡皆知,為了這事,多少人無辜被死要面子喝干醋的嚴如遷怒過?!
孟婆正要上去拽人,冉沐已撲上去拽著對方的袖子:“你是天元二十四年的狀元郎!我當年就是為了看你,不小心被人擠下樓摔死的!”
杜川表情僵硬,這種丟人的死法,自己爆出來的時候,表情要不要這么興奮?
不過天元二十四年……那是上千年以前了吧!
那一世,好像是他初見閻君的那一世?
想起那一世,杜川的嘴角抽了抽,他當時死得好像也不怎么光彩。
他本是京中學子,習文十三年,連個秀才也沒考上,于是改習武,三年后考武舉。校場比箭,他連發十箭,九箭脫靶不知所終,還有一箭射中了旁邊擊鼓的小吏,于是他被趕了出去。
他還是不死心,改學醫。一年后師父外出看診,他染了風寒,自己配了劑藥喝下,這一喝,就見到了閻君……
當時,容色如拂曉春花、氣質如冰山的閻君是那么問他的:“敢情你這一世活得還不如螻蟻,不如我讓你重活一世,順風順水?”
他當然肯,卻不知道閻君為何這么幫他:“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閻君微微一笑,眼中清光勝雪。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幫我帶個人來而已?!?/p>
面前扯著他衣袖的小丫頭還在喋喋不休,杜川想著當時閻君的話,腦子里靈光一閃!閻君要他幫忙帶的,莫非是面前這個小丫頭?
有些念頭一旦冒出來,便會越想越深,杜川正在揣測這小丫頭與閻君的關系,袖子突然一松,原本拽著他袖子的冉沐被人提著衣領放到了一邊。
閻君一臉寒意出現在面前,說話的語氣都有點咬牙切齒:“冉沐,你在做什么?”
杜川只見原本蹦跶不停的小丫頭臉色一白,圓溜溜的大眼滴溜溜一轉,瞬間便換上一臉諂媚的笑:“嚴如,我遇見了個熟人,有點激動……”
閻君冷哼一聲,臉上的表情是絕對不信。只見他拽著小丫頭的衣領,將人帶回自己懷里,表情不悅、動作霸道,但杜川明顯感覺得到他看小丫頭的眼神的暖度以及那種宣誓主權的強勢。
兩人的關系呼之欲出,杜川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見嚴如抓了人要離開,他趕緊喚了嚴如一聲:“殿下請留步?!?/p>
嚴如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是你啊。你什么都不必說,我知道。孟婆,他先不用喝湯,帶他去見判官。”
未被遷怒,孟婆如釋重負,收了酒壺和骰子,正要帶著杜川火速離開,卻聽嚴如慢悠悠又丟出一句話——
“一個月不許喝酒,不許賭。”
孟婆欲哭無淚,不敢與嚴如爭辯,只將哀怨的目光投向冉沐。
她下次要再不看好冉沐,她保證不把自己打死!
孟婆一臉委屈地帶著杜川去找判官。判官見到杜川,極熟絡地招呼了一句:“你又死了?”之后便翻生死簿,查名字,批改一番,然后讓孟婆帶著杜川去喝湯投生。
投的自然是個好胎。
孟婆有些奇怪,路上忍不住問道:“你和殿下是什么關系?”
杜川笑而不語?!八贝丝屉m是男子裝扮,但孟婆若是翻了生死簿就知道,“他”實則是個女兒身。
剛才那小丫頭必定就是閻君要她帶來地府的人。
再瞧閻君之前在意的態度……真是嚴防死堵,精心下了好大一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