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有效成分治療高尿酸血癥基礎研究進展

摘要:對高尿酸血癥(HUA)具有治療作用的中藥主要有效成分有黃酮類如槲皮素、越桔果渣黃酮、葛根素和紅旱蓮總黃酮等，皂苷類如穿山龍總皂苷和萆薢總皂苷等，香豆素類如秦皮總香豆素和巖白菜素等。這些有效成分可以通過多個靶點和作用機制防治HUA，已闡明的主要機制包括:①直接促進尿酸排泄，抑制尿酸生成;②直接抑制血清和肝黃嘌呤氧化酶和腺苷脫氨酶活性;③下調腎尿蛋白轉運體1和葡萄糖轉運子9及其基因表達預防尿酸過度生成，上調腎有機陰離子轉運體1蛋白及其基因表達促進尿酸排泄;④調節雌二醇和三磷酸甘油醛脫氫酶水平;⑤改善或減少HUA的脂質過氧化。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0-3002(2015)03-0471-06

DOI: 10．3867/j．issn．1000-3002．2015．03．020

作者簡介:王紅權(1982－)，男，醫師，主要從事中西醫結合防治風濕病的臨床與基礎研究;詹　杰(1988－)，女，醫師，主要從事中醫內科臨床工作。

通訊作者:王紅權，E-mail: 479049726@qq．com，Tel: 15926139779

高尿酸血癥(hyperuricemia，HUA)是由嘌呤代謝紊亂和尿酸代謝障礙導致尿酸升高的一種現象 ［1］，其發生與血尿酸生成過多和(或)腎排泄障礙相關 ［2－3］，其中有黃嘌呤氧化酶(xanthine oxidase，XOD)和腺苷脫氨酶(adenosine deaminase，ADA)2個關鍵酶。XOD能夠催化次黃嘌呤生成黃嘌呤并進一步催化生成尿酸 ［4］; ADA能催化腺苷生成肌酐，然后肌酐經核苷磷酸化酶轉化為次黃嘌呤，最終被XOD轉化為尿酸 ［5］。目前HUA在我國呈現出高流行、年輕化、男性高發于女性、沿海高于內地的趨勢 ［6］。據報道，HUA是心肌梗死、腦卒中和所有心血管事件、冠心病、全因死亡 ［7］、代謝性疾病(糖尿病、代謝綜合征和高脂血癥)及慢性腎病的獨立危險因素，是預測心血管事件發生的獨立危險因素 ［6］，其中5%～12%HUA患者會發展為痛風。所以，HUA的防治已刻不容緩。

目前，控制HUA的藥物主要是抑制尿酸生成(如別嘌醇)和促進尿酸排泄(如苯溴馬隆)。上述經典藥物均可較好地控制尿酸，但亦受其副作用困擾，特別是別嘌醇，往往有多個器官或系統同時受累或損害 ［8］，有約0．4%的患者在不當應用后發生嚴重的別嘌醇超敏綜合征，甚至死亡 ［9］;而促進尿酸排泄的藥物可能會因尿酸鹽結晶在腎小管的沉積而誘發或加重腎損害。

中醫藥防治HUA具有副作用少、易被接受和整體療效理想等優勢。動物實驗結果表明，單味中藥或中藥復方可較好的降低HUA模型動物尿酸水平 ［8］。目前中藥有效成分因療效顯著、活性較強而日漸成為國內外學者的研究熱點。中藥中具有治療HUA作用的主要有效成分有黃酮類、皂苷類(穿山龍總皂苷和萆薢總皂苷等)和香豆素類(秦皮總香豆素和巖白菜素)等。

1　黃酮類

黃酮類化合物是眾多中草藥的有效成分，有較強的生物活性。據報道，黃酮類化合物可通過抑制XOD活性而阻斷尿酸生成。目前文獻報道的具有治療HUA作用的黃酮類成分眾多，主要有槲皮素、越桔果渣黃酮(flavonoids from fruit residues of Vaccinium vitisidaea L．，FFV)、葛根素、芹菜素、紅旱蓮總黃酮、桑葉總黃酮、桑葚黃酮、山楂葉總黃酮和梔子苷(jasminoidin)等。

1．1槲皮素

槲皮素是一種生物活性較強的黃酮類化合物，能較好降低HUA大鼠血尿酸水平，并能抑制大鼠肝XOD活性，從而減少尿酸產生;還能通過保護腎功能保證尿酸的正常排泄。Peng等 ［10］研究發現，槲皮素可通過降尿酸對非沉積HUA大鼠腎損傷起到保護作用。

安茹 ［4］用氧嗪酸鉀鹽(potassium oxonate)制備HUA模型小鼠，給予槲皮素能明顯降低小鼠尿酸;同時體外研究發現，槲皮素對XOD活性有很好的抑制作用，表明槲皮素可通過抑制XOD活性而降低尿酸水平。但Sun等 ［3］研究發現，槲皮素并不能有效降低HUA小鼠體內血尿酸水平，對體外XOD活性也并無抑制作用，但體內對小鼠XOD活性抑制作用明顯，這與Yao等 ［11］報道一致。

Yao等 ［11－14］通過對腺嘌呤加鹽酸乙胺丁醇誘導大鼠HUA，給予槲皮素2．5，5，10，20，30，40．0和50．0 mg·kg －1或相同劑量10 mg·kg －1不同處理時間，發現均能顯著降低大鼠血尿酸水平，并且能夠增強HUA大鼠抗氧化和清除氧自由基的能力，減少脂質過氧化，還能較好的保護腎功能。進一步研究發現，槲皮素還可抑制血清和肝ADA活性，特別是對XOD活性的抑制更顯著，進一步證實了其降尿酸是通過抑制肝ADA和XOD活性減少尿酸生成，也可通過減少脂質過氧化來降低血尿酸水平。

1．2越桔果渣黃酮

郭小李等 ［15］研究FFV對HUA小鼠的影響，發現只有FFV 100 mg·kg －1對病理狀態下小鼠血尿酸水平有顯著抑制作用，200 mg·kg －1對小鼠肝XOD活性才有抑制作用。另外，FFV不同濃度對體外反應體系中XOD活性和大鼠離體肝組織勻漿液中XOD活性均具有較強抑制作用，其效應與濃度呈正相關; FFV對正常小鼠血尿酸和肝組織勻漿XOD活性并無影響。趙赟等 ［16］報道，FFV不僅可顯著降低由腺嘌呤誘導的HUA大鼠血尿酸水平，還可對腎損傷起到保護作用。FFV 100和200 mg·kg －1對肝XOD活性具有明顯抑制作用。以上研究提示，XOD可能是FFV在體內的作用靶點。

1．3葛根素

酵母膏與氧嗪酸鉀混合導致大鼠HUA，給予葛根素后，血尿酸水平明顯下降，血清XOD活性降低，且與給藥濃度成正相關;在給予葛根素100和300 mg·kg －1還可有效增加尿液中尿酸的溶解度; 但500 mg·kg －1反而降低尿液中尿酸的溶解度，不利于尿酸排泄，加重腎臟負擔。表明葛根素具有雙重作用，既可通過抑制XOD的活性抑制尿酸生成，還可促進尿酸排泄，降低HUA機體血尿酸水平，但只有適量攝入時才能促進尿酸排泄;并對HUA所致腎損害具有一定的預防和緩解作用 ［17］。

1．4芹菜素

Yao等 ［12－13］用腺嘌呤加鹽酸乙胺丁醇誘導大鼠HUA，給予芹菜素10 mg·kg －1，發現芹菜素能降低大鼠血尿酸水平，并且能夠增強HUA大鼠的抗氧化和清除氧自由基的能力，減少脂質過氧化。進一步研究發現，芹菜素還能抑制血清和肝中ADA活性，但抑制XOD的活性并不明顯，表明其降低尿酸水平是通過抑制ADA活性的途徑減少血尿酸生成而降低血尿酸水平。Sun等 ［3］等報道，芹菜素對體外體系中XOD活性并無抑制作用，但能夠明顯影響HUA小鼠體內XOD的活性。這也反映出芹菜素不僅可以通過對ADA活性的抑制減少尿酸的合成，還可能通過對體內XOD活性的抑制而控制尿酸水平。

1．5桑葉總黃酮

腺嘌呤誘導的HUA大鼠給予桑葉總黃酮后，可顯著降低大鼠血尿酸水平，且與別嘌醇降尿酸作用相當，還能顯著降低尿素氮、肌酐、甘油三酯、游離脂肪酸水平和肝及腎系數等。研究還發現，桑葉總黃酮50和200 mg·kg －1對肝XOD活性均有明顯抑制作用 ［18］。表明桑葉總黃酮對腺嘌呤誘導的HUA有治療作用，還能保護腎及改善脂質代謝，同時也說明XOD是桑葉總黃酮在體內的作用靶點之一。

1．6桑葚黃酮

王瑞坡 ［19］用腺嘌呤誘導大鼠HUA，給予桑椹黃酮后，發現桑葚黃酮能很快降低大鼠尿酸水平，但隨著濃度增加對肝的副作用也逐漸顯現。同時對桑葚黃酮體外活性研究表明，桑葚黃酮對體外XOD活性有明顯的抑制作用，呈濃度依賴性。表明桑葚黃酮降低尿酸與抑制XOD活性相關。

1．7紅旱蓮總黃酮

周佳等 ［20］研究紅旱蓮總黃酮對XOD活性抑制作用。結果表明，紅旱蓮總黃酮可濃度(2～40 mg·L －1范圍內)依賴性的抑制XOD活性，其半數抑制濃度(IC 50)值為11．73 mg·L －1。當紅旱蓮總黃酮為40 mg·L －1時，XOD相對活性只有(18．62±2．7)%，表明紅旱蓮總黃酮是一種可逆的競爭型XOD抑制劑，也是一種潛在的預防HUA的藥物有效成分。

1．8山楂葉總黃酮

張知貴等 ［21］用腺嘌呤合乙胺丁醇法建立HUA大鼠模型，連續ip給予不同劑量山楂葉總黃酮2周后，與模型組比較，山楂葉總黃酮6．0和12．0 mg·kg －1可明顯降低尿酸水平和XOD活性，并減輕因尿酸造成的血管內皮細胞損傷。表明山楂葉總黃酮可通過下調XOD活性降低尿酸，同時還可防治HUA導致的血管內皮損傷。

1．9梔子苷

胡慶華等 ［22］研究表明，梔子苷可顯著降低由氧嗪酸鉀酸誘導的HUA小鼠血尿酸水平，升高24 h尿酸排泄量，其降尿酸作用與給藥劑量明顯相關，同時發現梔子苷對正常小鼠尿酸并無影響。研究還發現，在梔子苷100 mg·kg －1可顯著抑制肝XOD活性，還可下調小鼠腎尿蛋白轉運體1(urate transporter 1，mURAT1)和葡萄糖轉運子9(glucose transporter-like protein 9，mGLUT9)表達，上調腎有機陰離子轉運體1(organic anion-transporter，mOAT1)蛋白表達，從而抑制腎近曲小管對尿酸的重吸收，預防尿酸過度生成，促進尿酸的腎排泄。認為梔子苷對HUA小鼠的改善作用可能是通過抑制肝XOD活性和調節腎尿酸轉運體的表達水平實現的。

2　皂苷類

2．1穿山龍總皂苷

周琦等 ［5］研究報道，穿山龍總皂苷能顯著降低HUA小鼠血尿酸水平及血清XOD和ADA活性，同時可調節mOAT1 mRNA的表達，顯著抑制與微晶型尿酸鈉進行孵育的多形核白細胞中β-葡萄糖醛酸酶和乳酸脫氫酶的釋放率，對多形核白細胞具有保護作用。初步研究表明，穿山龍總皂苷降低尿酸水平是通過抑制XOD和ADA活性而抑制尿酸生成、通過上調mOAT1 mRNA的表達促進尿酸排泄而實現的。

2．2萆薢總皂苷

萆薢總皂苷減少尿酸的同時，具有很強的抗炎作用 ［23］，并能抑制炎癥細胞因子如腫瘤壞死因子α、白細胞介素6、前列腺素E 2和白細胞介素1β趨化和激活 ［24］。陳光亮等 ［25－26］研究表明，萆薢總皂苷能呈劑量依賴性地降低HUA大鼠的血尿酸水平，增加尿尿酸濃度和尿酸排泄量，其機制一方面降低mURAT1和mURAT1 mRNA的高表達而減少對尿酸的重吸收;另一方面著提高24 h尿酸排泄量(24 h尿尿酸)、尿酸排泄分數、尿酸清除率、肌酐清除率、單位腎小球濾過尿酸排泄及尿尿酸這些尿酸排泄指標來促進尿酸排泄。另外還發現，對HUA大鼠血清和肝XOD活性及尿量并無明顯影響。表明萆薢總皂苷干預HUA大鼠以維持體內尿酸鹽平衡的作用靶點可能是URAT1。

2．3海參皂苷

徐慧靜等 ［27］報道，不同劑量海參皂苷對酵母浸粉誘導的HUA小鼠血尿酸均有明顯降低作用，還可抑制小鼠肝XOD和ADA活性，表明海參皂苷降低尿酸水平的機制與抑制肝XOD和ADA活性有關。

3　香豆素類

3．1秦皮總香豆素

有資料顯示，秦皮總香豆素具有抗炎、鎮痛 ［28］、利尿和促尿酸排泄作用。趙軍寧等 ［29］報道，秦皮總香豆素對HUA血尿酸和正常小鼠血尿酸均可顯著降低。張三印等 ［30］和曹瑞竹 ［31］等報道，秦皮總香豆素均能有效降低HUA小鼠血尿酸及尿尿酸水平，抑制肝XOD活性，對尿酸排泄無明顯促進作用，但對尿酸性腎病有預防和保護作用。提示秦皮總香豆素降尿酸作用與有效抑制XOD活性有關，而與促進腎排泄尿酸無關。

3．2　巖白菜素(bergenin)

巖白菜素均可顯著降低氧嗪酸鉀鹽法誘導的HUA小鼠血尿酸水平，提高24 h尿尿酸和肌酐排泄量以及尿酸排泄分數，顯著下調小鼠mURAT1和mGLUT9 mRNA和蛋白過度表達，并呈現劑量依賴性。表明巖白菜素是通過促進腎對尿酸排泄作用及逆轉尿酸轉運體的過度表達而發揮抗高尿酸活性的 ［32］。同時也表明，mURAT1和mGLUT9可作為巖白菜素干預HUA的靶點。

4　菊苣提取物

孔悅等 ［33］和劉小青等 ［34］研究菊苣提取物對鵪鶉HUA的影響，發現菊苣提取物均可顯著降低鵪鶉血尿酸水平，且降尿酸作用持續時間長，對腎功能無明顯不良影響。研究還發現，不同濃度菊苣提取物可不同程度地升高鵪鶉血清中XOD和ADA活性，分析可能與機體攝入過多的核酸時，這2種酶活性升高有利于加速這些核酸的分解代謝和腎的排泄有關。但用HUA大鼠模型研究發現，分別給予菊苣提取物10和20 g·kg －1，在降低大鼠尿酸的同時均可顯著降低大鼠血清XOD活性，提示其降尿酸作用與抑制XOD活性仍有關 ［35］。近年，楊紅蓮等 ［36］對菊苣提取物降尿酸作用機制進行深入研究，發現其降尿酸作用一方面可能通過直接升高雌二醇水平促進尿酸排泄;另一方面與其升高雌二醇水平使三磷酸甘油醛脫氫酶(glyceraldehyde-3-phosphate dehydrogenase，GAPDH)間接升高有關。此外，還可通過直接升高GAPDH活性降低尿酸水平。

5　展望

上述中藥有效成分可以通過多個靶點和多種機制防治HUA。對HUA尿酸水平的調節機制如下:①直接促進尿酸排泄，抑制尿酸生成;②直接抑制血清和肝XOD和ADA活性;③下調腎mURAT1和mGLUT9及其mRNA表達預防尿酸過度生成，上調mOAT1蛋白及其mRNA表達促進尿酸排泄;④調節雌激素和GAPDH水平;⑤改善或減少HUA的脂質過氧化。各機制之間相互協同發揮降尿酸作用。然而，目前的研究熱點多集中于存在多種高危因素的HUA，對單純無癥狀HUA的研究報道并不多見。在進行HUA的實驗研究時，同一中藥有效成分在體外實驗體系中對HUA相同生化指標的測定結果與動物體內實驗結果有時并不一致;且實驗結果多偏向于對血清和肝XOD活性和ADA活性的測定;而對HUA所致主要臟器損害及對關節局部某些細胞因子影響的組織學及細胞學研究較少;對中藥有效成分的基因學研究和蛋白組學等研究未引起足夠重視。

此外，目前中藥防治HUA多用的是單方驗方研究，對復方研究較少，也并未見規模性的研究，能真正且廣泛應用于臨床的較少。而在臨床應用中需要既能降尿酸、又對臟器功能損傷較小的藥物及藥物前體成分。而真正有確切療效的中藥有效成分難以進入到中藥臨床試驗階段，大多數僅停留于對藥效的探索和動物實驗階段。而這些基礎研究成果如何真正地轉化到臨床應用階段存在諸多問題;且初發現的有效成分，在基礎研究方面缺乏系統性。

因此，為更好的解決上述問題，首先需要拓展研究思路，從多方面、多角度明確中藥治療HUA的起效環節。從中藥藥理學、生物化學等多角度進一步對防治HUA的常用中藥及其有效成分進行多方面比較研究。篩選出最佳地單味中藥有效成分及其復方，通過更深入研究證實其治療HUA藥效，并評估其應用價值。其次，借助現代生物學技術對中藥藥理進行深入研究，并依托基因學和蛋白質組學等，從多方面、多靶點、多層次深入挖掘其作用機制。更深入的闡明中藥有效成分在基因和蛋白質組學等不同層次對HUA血尿酸代謝的影響。最后就是要加強和注重對基礎研究成果的應用和轉化，加強對這方面的研究，追求將基礎研究成果轉化為臨床防治HUA的新藥，為廣大HUA患者帶來福音。